“師父?”
殷九堯反應迅速,她飛快地轉過身去,還沒忘把穿女裝的容長安也一并轉過去。
二人背對着商天心,殷九堯支棱着耳朵聽着身後的動靜。
本來商天心就看不上她,要是再知道她把溫文爾雅的容長安給扮成現在這樣,即使容長安驚豔到天邊去,她回去也得挨抽。
身後,暗香挽着商天心嬌俏地道,“前輩,其實您不用給主子買首飾的,她平日裏沒機會戴的。”而且主子也不喜歡首飾。
商天心蒼老的聲音淡淡地響起,語氣中少了份平日裏對着殷九堯時的冷沉,“她總歸是長安的媳婦兒,老身既然是長安的師父,那見面禮是一定要的。我看這支簪子還順眼,即使她穿男兒裝也能戴得。”
“可是八百兩呢。雖然好看,但也太貴了。”
商天心買到了稱心的東西,一向嚴肅的臉上此時也難得地露出了笑容,她拍拍暗香的手,“錢财乃身外之物,無須太計較。況且今天咱們逛了這麽多間首飾鋪子,我看呐也就隻有這支簪最襯她。雖然你們主子蠢是蠢了點,粗是粗了點,但好歹相貌生得還不錯,襯得起這支簪。”
一旁偷聽的殷九堯聽着這話,嘴角一抽,她、蠢、嗎?!
“那前輩,我們就快點買完胭脂,然後回府把簪子送給主子吧。”暗香迫不及待道。
胭脂鋪的掌櫃早就在一邊候了半天了,見原本說話的兩人目光終于落到店裏的胭脂上,他連忙迎上前,“兩位姑娘是要買什麽?咱們店的胭脂水粉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好品質。”
“要你們店裏最好的胭脂。”商天心言簡意赅。
然,她一說話把掌櫃的吓了一跳,剛才掌櫃的站得遠,店裏又人多聲雜,他也沒聽清楚商天心說話,但是他沒想到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竟然有這麽蒼老厚重的聲音。
他眼睛一轉,很快将驚懼掩下,朗聲道,“好嘞,二位貴客裏邊請。”
然後,掌櫃就領着兩人向容長安他們所在的方向走過來了。
殷九堯頓時瞪大了眼睛,她慌亂地怼容長安的腰,“怎麽辦?現在跑還來不來得及?”
容長安看着周圍連一扇窗戶都沒有,唯一的出路還就是身後掌櫃領人來的方向,他遺憾地搖搖頭,“好像是沒有。”
緊接着他好奇地道,“不過扮女裝的明明是我,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殷九堯翻了個白眼,“我心虛不行嗎!”
身後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
“前輩,那個顔色好看,我們過去看看吧。”
暗香說着,就拉着商天心到了背對着殷九堯他們的櫃台。
殷九堯眼睛一亮,她瞅準時機,拉住長安,“走!”
忽然,角落裏一人高的花架被經過的人不小心一撞,“嘩啦”一聲就朝着她的方向倒了過來。
“啊——小心。”
殷九堯眼疾手快地将花架撐住,重新支起來。
然,她這裏的動靜正好讓商天心聽到,她一擡頭,就與商天心的視線撞到了一起。殷九堯條件反射,撒腿就想跑。
隻聽商天心一聲厲喝,“站住!”
突然,整間鋪子都安靜了。
殷九堯繃直了身體,眼睛看天。
感覺到身後的人遲遲沒走上來,于是……她露出一個微笑,轉頭迎上了商天心,“哦呵呵呵呵,這麽巧,前輩您也在來了啊。”
“我是鬼嗎?你見着我跑什麽?”商天心還不明真相,還道是她平日對她太嚴厲了,心中有些自責。
“主子。”暗香驚喜地叫了一聲,“主子,您來這裏幹什麽啊?就你一個人來的?”
殷九堯張嘴,剛要說是啊是啊我一個人來的,就被一旁的掌櫃截了話頭。
掌櫃勤快地拍馬屁,“不是啊,這位公子是帶着他夫人一起來的。這位公子對他的夫人真得是體貼得很。他們兩夫妻感情真是羨煞旁人啊。”
殷九堯閉上了眼睛,死就死吧。
果不其然,商天心語調微揚,“夫人?”
随即她擡眼在屋裏掃了一圈,目光就定在了自始至終背對着幾人的容長安身上。
“長安!”商天心一擊命中。
殷九堯一臉的生無可戀。
容長安緩緩地轉過身,從容淡定地走過來,和商天心問安,“師父。”
沉穩老練如商天心,殷九堯就看見她在看到容長安臉的那一刹那,眼角的肌肉抽了又抽,抽了又抽。
“……”
……
王府,藥廬。
“跪下!”商天心猛地一拍桌子,高聲斷喝。
殷九堯腿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商天心臉又是一沉,“誰讓你跪了?!起來!”
“哈?”
“容長安!”
話落,身旁已經換回了男兒裝的容長安,緩緩地跪在了地上。
殷九堯嘴角一抽,真是有福不會享。算了,那就陪她家容長安一起跪着吧。
耳畔緊接着就響起商天心憤怒的聲音,“你知不知錯?”
“……”
見容長安沉默,商天心氣得胸膛不停地起伏,“哈!大庭廣衆之下塗脂抹粉,男扮女裝,成何體統!容長安啊容長安,你自己說說你還要不要臉?”
“師父息怒。”容長安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前輩,今天這事兒都怪我,不關長安的事。”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身今天算是長了見識了。”商天心黑着臉,瞪了一眼殷九堯。
“若不是我和新柔情同姐妹,我才懶得管你們。當初你娘親就說過,她希望你能給她找個知書達理,溫柔賢惠,勤儉持家的兒媳婦。你再看看你找的這個……”商天心一邊說着,目光就落到了殷九堯身上,一看見她那副英氣逼人的模樣,莫地一窒,“算了,我不說你了。”
殷九堯吐吐舌頭,身旁的容長安卻在這時淡淡地開口,“師父,娘親和師父說的女子很好,但或許并不适合長安。在我眼裏,阿九哪裏都好。”
“啪!”白瓷茶盞被商天心狠狠地擲在地上,茶杯碎裂,濺起的碎瓷片正好崩到殷九堯的手背上,将她的手劃出了一道口子。
殷九堯不着痕迹地将手縮進袖子裏,生怕讓長安看見,再惹事端。
“混賬!敢頂撞爲師了?今天的事,你要是想不明白你錯在哪裏,你就在這給爲師跪着!還有你,願意陪着你就跪!”商天心終于氣得甩袖走人了。
殷九堯心虛地看向容長安,怎麽辦,她好像闖禍了。
“長安,你師父好像特别特别生氣。”
“沒事,一會兒她氣就消了。”其實容長安知道,商天心是生氣他竟然爲了殷九堯而失去原則。
殷九堯倒是沒想這些,她隻是想起商天心剛才說的關于蘇新柔心目中的理想兒媳的話。
“喂,容長安,你後不後悔曾經将我撿回家?”
“不後悔。”容長安語調平時,沒有幹脆得斬釘截鐵,也沒有費心思考多久。
“我也是。”殷九堯靠在容長安的肩上。
于是,接下來的兩個時辰,容長安就脊背挺直地跪在地上,殷九堯就……靠在他肩頭睡得直打呼。
容長安不由得失笑,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傻丫頭。但是緊接着,他就伸出右手,虛護在她臉頰上,防止她重心不穩摔倒。
商天心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幅畫面,俊美無俦的容長安,神情專注地看着靠在他肩膀的殷九堯,眉眼間俱是溫柔。
而殷九堯則睡得和死豬一樣堯,精緻的臉蛋陰柔又英俊,看着溫和又無害,就像個幼稚的小姑娘。
商天心看入了神,還是容長安發現她來了,和她點頭示意,“師父。”
“咳咳……要睡覺回去睡,在這睡成什麽樣子?你趕緊抱她回去。”商天心皺着眉頭,卻壓低了聲音道。
容長安了解商天心,知道她現在是氣消了,便一手扶着殷九堯,一手扶着椅子,小心翼翼地站起來。
“那徒兒就先帶阿九回去休息了。師父也早點休息吧。”容長安輕聲道。
“嗯。”商天心揮了揮手。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她又說了一聲,“等等。”
容長安就見她從袖中拿出一個精緻的木盒,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道,“把這個拿給那丫頭。”
容長安微微一笑,“是。”
……
容長安抱着熟睡的殷九堯回到屋裏,剛放到床上,她就醒過了。
她迷糊地揉着眼睛,隻是一伸手,手背就傳來鑽心的疼痛。
“嘶——”她痛呼。
“怎麽受傷了?”容長安蹙着眉将她的手擡起來,手背上的鮮血已經凝固。
“不小心磕得。沒事兒。”殷九堯笑着欲把手抽回來,卻被容長安握住。看着傷口的痕迹,聯想起剛才那碎茶杯,他已經知道答案。
“阿九,對不起。”
“沒事的,我……”殷九堯無所謂地笑笑,剛要安慰他,他的唇已經落在了她的手背上,溫熱濕潤的唇吮吸着她的傷口。
“這樣會不會好一點?”他柔聲問。
“……”殷九堯的心顫了顫。
容長安将她傷口的腥甜全部吞進腹中,漸漸地,腥甜的血液讓他的五髒六腑都熱了起來。他的腦袋裏忽然閃過白天的畫面。
他猛地看向殷九堯,原本溫和的神色有些僵硬,“阿九,我們今天中午……是不是吃了兩次面?”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