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堯目不轉睛地注射着容長安,那一雙靈透的桃花眸,極少見地迸射出淩厲的寒光。
容長安坦然地回望過去,眸色清冷中卻帶着柔光,俨然就是那個殷九堯熟悉的容長安。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都望進了彼此的心裏。
倏地,容長安笑了起來,“逗你玩的,看吧你吓得。”
說着他伸手摸了摸殷九堯的腦袋,順勢将她抱進了懷裏,他的手臂緊緊地箍着她的纖腰,像是要将她嵌進身體裏似的。
殷九堯詫異于他的變化,心頭不由得升起一絲疑惑,但這一刻,她又确實從容長安的身上,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對她的在乎。
最後,殷九堯伸手回抱住他,拍拍他挺拔的脊背,“沒關系,原諒你。”
“阿九,等過些日子,我們回楊柳村看看好不好?”容長安撥順她的頭發,吻着她的鬓發。
“好,那就過年的時候吧,我們偷偷溜回去,我也想念李嬸他們了。”
殷九堯從他懷抱中退開,仰頭看他,卻馬上又被他摁回懷裏,“别動。”
“……”殷九堯吐吐舌頭,老實地呆在容長安的懷裏。呼吸間都是他特有的溫熱的皂角香。她聲音極輕地又問了一句,“長安,你真得沒事嗎?可你昨天晚上……”
“昨天剛恢複記憶,我們的很多事情在我腦子裏都還很模糊。我隻是……一時忘了。現在我都想起來了。”容長安的眼神漫着層層撥不開的迷茫。
“你沒事就好。不過有事也沒關系,反正不論你有什麽事,我都不會抛棄你的。”殷九堯挑挑眉。
容長安清冷的俊顔因爲殷九堯的話染上一抹暖色,他徹底揉亂了她的頭發,“傻丫頭。”
“說誰傻呢?你才傻,就你最傻。”
頭頂傳來低沉的輕笑,“娘子說得都對,是爲夫最傻,不然怎麽會将娘子娶進門。”
殷九堯的眸中燃起小火苗,“诶你這人怎麽得了便宜還賣乖!我生氣了,我……”
殷九堯還未說完,唇瓣已經被堵住,容長安的舌頭靈活地鑽進去,纏繞着她的。二人都像是沙漠中幹涸已久的花木,終于找到了水源,拼命地汲取着對方。
不夠,怎樣都不夠……
吻罷,兩人都是臉頰微紅,殷九堯的唇更是紅腫了起來。
容長安撫摸着她滑膩的臉蛋,“娘子現在不生氣了吧?”
殷九堯臉一紅,“哼!”
她擡眼瞪他,卻與他灼熱的視線相撞,最後兩人都笑了。
同生齋裏已經許久都沒有充斥過這樣的溫暖。
……
晚上用膳,殷九堯和容長安坐在一處,現在在王府裏,反正誰都知道兩人是一對。于是殷九堯就連掩飾都省了,她不停地給容長安布菜。
飯菜都是商天心親自下廚做的,全都是容長安愛吃的菜。
“長安,嘗嘗這個。”殷九堯夾了一筷子油菜給他。容長安和殷九堯不同,偏愛素食,愛吃得也多是清淡。
“嗯。你也吃。”容長安給她夾了些肉,随後又拿起公筷,給商天心夾了藕片,“師父,您最愛吃這個,多吃點。”
“好孩子。長安你别總顧着别人,你大病初愈,多吃點。”商天心一邊感動地說,一邊瞪了一眼殷九堯。
“無礙的。”容長安笑道,“最近天氣冷了,您的衣服還夠暖嗎?”
“夠的,暗香這小丫頭心細,早就準備好了。”商天心笑得合不攏嘴。
“前輩你剛才誇我了?我沒聽錯吧?”暗香佯裝驚訝,誇張地道。
她的怪相立刻引得衆人大笑。席間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因爲容長安終于好了,主桌上的所有人都打心底裏高興。
容長安也是始終面帶微笑,他不時地給殷九堯夾菜,偶爾給商天心也夾。
飯過一半,他又夾了一筷子藕片,放進商天心的盤子裏,“師父,我看最近天氣冷了,回頭請福伯幫你置辦幾身冬天的棉衣吧?”
一句話落地,頓時所有人都目光怪異地瞅着容長安。
“長安,剛才你不是問過前輩,前輩說暗香已經準備好了。”殷九堯扯扯他的袖子,小聲道。
容長安的笑容僵了一瞬,“是嗎,瞧我這腦子,我忘了。呵呵……”
“沒關系,你才剛清醒過來,沒完全恢複也是正常的。”殷九堯沖他安慰地笑笑,随即招呼桌上的衆人,“都愣着做什麽,趕緊吃菜。一會菜都涼了。”
“是啊,吃菜吧。”暗香适時地接茬,飯桌的氣氛重新活了起來。
唯有商天心,自那之後,看向容長安的目光就始終帶着探究。
等吃完飯,她更是冷冷地扔下一句“長安,你跟我來”。
容長安捏捏殷九堯的手心,示意她放心,就跟着商天心出去了。
……
商天心皺着眉走在前面,容長安腳步沉穩地跟在後面,二人一直走到王府的後花園安靜無人的角落裏。
商天心轉身,目光憂慮地看着容長安,“長安,你究竟是怎麽回事?”
“徒兒知道瞞不過師父。”容長安的笑容有一絲無奈,“師父,我的治療方法失敗了。”
“怎麽會?你不是恢複記憶了嗎?既然你能夠恢複記憶,那容無極就應當已經消失了。”
“從昨天到現在,我的記憶始終是混亂的。甚至還有一些不屬于我的記憶湧現出來。”容長安的俊顔上終于浮起了彷徨之色。
“你是說容無極的記憶?”商天心瞪大了眼睛。
“應該是。”
“那你現在……”
“下午睡醒之後,我施過針,現在暫時穩定住了。”
“暫時?你是不是已經有了結論?”商天心看向容長安。
“……”
後花園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商天心咬着唇,冷風瑟瑟,吹得她心上格外寒涼。她負着手,足足站了一刻鍾的時間。
“長安。”商天心歎了一口氣。
“師父也有了結論是不是?”他淺笑着道。
容長安又恢複了雲淡風輕的樣子,隻是笑容裏有一分不易察覺的凄涼。
“他在吞噬你。否則即使我們的方法失敗,你的記憶力不會減退得如此厲害。”
“師父能不能答應我,此事不要告訴阿九?我不希望她爲我擔憂。”
“可她是你的妻子!”商天心的眸中湧起深深地憤怒,不知何起。
“我會努力讓自己活下去。退一萬步講,就算我的日子不多了,我也希望我的最後一程,阿九能快快樂樂地陪我走完。”
“容長安!不許說這種話!”商天心沉聲呵斥。
“師父,人生在世,誰都逃不過生老病死的。”
“不行!我商天心就沒有醫不好的人!你是我徒兒,你必須活着,爲師命令你必須活着!你放心,爲師一定可以找到治好的方法。”
“是,師父妙手回春,醫術最好,徒兒一定能活到九十九。”容長安笑說。
初冬寒冷,天色已晚,後花園的角落裏,一道纖瘦的身影悄無聲息地隐在假山後。即使與那一對師徒隔得很遠,以她的功力将二人的對話收入耳中也是易如反掌。
他們的對話,她都聽到了。
殷九堯重重地靠在身旁的假山上,原來下午容長安和她說的話都是真得。
原來他是真得忘了。
……
容長安回房的時候,殷九堯正靠在床榻上看奏折,看完一本就摞到右手邊,右側的奏折很快就堆了一尺高。
見他進門,殷九堯沖着他露出燦爛的笑容,“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前輩沒訓你嗎?”
容長安掀開被子,将殷九堯摟進懷裏,笑道,“爲夫可不像某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師父隻是給爲夫診了診脈,順便我和她老人家聊了會兒天。”
殷九堯不由得輕嗤一聲,“我哪有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我師父可寵我了。哪像你師父。”
“我可沒說某人就是你啊。”容長安一臉無辜。
“容長安!”
“好好好,爲夫錯了。阿九别氣。我知道師父脾氣不好,對你态度也不好。但是她無兒無女,這麽多年都是将我當成兒子對待的。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記得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太和她計較。好不好?”容長安低頭,看向懷裏的殷九堯。
殷九堯眼眶泛紅,怕被他看見,連忙将臉埋進他胸前,“放心啦,好歹也是你師父,我還能吃了她不成?”
“還是阿九最通情達理。”容長安輕笑着在親吻她,“那阿九要不要再給爲夫生個同樣通情達理的小阿九?”
“不!我不要小阿九!我要小安安!”殷九堯紅着臉舉手抗議。
“那要不一樣一個?”
“你行嗎?”
“爲夫不行?”
“誰知道你行不行,過了這麽久,早就忘了……”殷九堯害羞得偏過頭。
“那爲夫就幫娘子回憶回憶。”說着,容長安傾身吻住了她……
随着明黃奏折噼裏啪啦被掃到了地上,男人的長衫和女人的裏衣紛紛落地。
床帳徐徐地落下,紅绡帳暖,春宵一刻。
男人在進入的刹那,在女人的耳畔輕聲道,“阿九,對不起。”對不起,即使離開了,也希望能給你留下些什麽,讓你不要忘記我。
女人笑靥如花,卻在那一瞬間,眼角有一滴淚滑下,傻瓜,什麽對不起,明明應該說,我愛你。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