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蒼白,眼睛盯着地面。連殷九堯走進來,他都沒擡頭。
“長安?”殷九堯試探着叫他。她已經做好了聽到某人嘴裏蹦出一句“愚蠢”的準備。
容長安應聲擡頭,在看見她的瞬間,鳳眸大亮,他起身上前,一把将殷九堯緊緊地抱住。
見長安還認識自己,并且不是容無極,殷九堯懸着的一顆心剛想放下。
然,容長安開口,說了一句殷九堯久久都沒反應過來的話。
他說,“娘親,安安好想你。”
殷九堯的腿立刻就是一軟。幸虧暗香在後面及時扶住。
暗香心說,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這這這這、這是怎麽回事?”殷九堯一臉驚悚地看了眼容長安,再看看商天心。
商天心沉着臉不說話。
“容長安!誰是你娘親?”殷九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将容長安從身上拔下來。
容長安委屈地看着殷九堯,不說話。
那表情好像在說,“不就是你嗎?”
殷九堯覺得自己的心靈遭受了極大的創傷,她命令清風陪着容長安,拉着商天心到屋外。
“前輩,這是怎麽回事兒?”
商天心瞅了一眼屋裏,見容長安即使坐在屋裏,眼睛也是一眨不眨地落在殷九堯身上,她無奈地搖了搖頭道,“長安十歲拜我爲師。他的醫術師承于我。”
“猜到了。”殷九堯道。
“但長安天資聰穎,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如今他的醫術早已經不在我之下。隻是即使如此,他也治不好自己的病。我與長安都翻遍了各種古書,但即使是在醫書上,也并沒有記載成功治愈這種病的方法。這幾年我隐居閉關,潛心尋找治療他的方法,前幾日他飛鴿傳書給我,我也知道八月十五要到了,所以我們決定,嘗試用藥物輔佐西域的巫術将他腦海中令他分生出第二種性格的記憶洗去,然後再重新灌輸進去正常的記憶。昨晚我們進行到一半,無極宮的人就來強行将長安帶走,打斷了進度。所以……”商天心面色沉重。
“所以他失憶了?”殷九堯用僅有的認知問道。
商天心的臉上第一次流出不自然的神色,“那倒沒有。隻是……他的記憶停留在了當年發生讓他生病的事情之前。也就是……五歲。”
“你的意思是,除了身體,容長安的一切都回到了五歲時候的狀态?”殷九堯覺得頭頂天雷滾滾。
“是。”商天心點了點頭。
“那他爲什麽叫我娘?”殷九堯一頭黑線,媳婦兒被當成娘,她絕對是史上第一人。
“大概是他心裏始終記得對你的感覺,五歲時候的長安,隻有在對娘親的時候才有這種感覺。”商天心道。
殷九堯哭笑不得,“那他什麽時候能恢複?不會一直這個樣子吧?”
“說不準。”
“……”
見殷九堯發呆,暗香在一旁提醒,“主子,容公子的傷還沒包紮呢。”
殷九堯一看,果然他的前襟還有新鮮的血迹,想起剛才他緊緊地抱她那一下,想必傷口也疼了。
“長安,爲師給你上藥。”商天心面上不掩心疼,她走上前柔聲道。殷九堯發現,商天心和容長安說話的語氣和對待她的時候是截然不同的。
奈何五歲的長安還不認識商天心,他看了眼商天心,小心翼翼地往殷九堯身後站了站。
商天心:“……”
“容公子,我來給你上藥好不好啊?”暗香笑盈盈地走上前,她的笑容極具親和力,一般的小朋友都很喜歡她。
然,容長安隻擡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似乎對她絲毫不感興趣。
暗香想上前來抓他,卻被容長安躲開了。
“長安,你的傷口得上藥。”殷九堯見狀,不由得無奈地勸道。
然後,所有人就見到容長安走到床邊,乖乖地躺了下來。
“娘親,上藥。”他沖着殷九堯露出一抹幹淨的笑容。
衆人:“……”
殷九堯嘴角一抽,娘親……被相公這麽叫,感覺還真得是十分酸爽啊。
“我們先去外面。”上藥必然要将衣服脫了,冷月很有眼力見兒地道。
待所有人都出去,殷九堯無奈地走到容長安床榻邊坐下。
她看着容長安,容長安也看着她,鳳眸黑葡萄似的晶亮,那種晶亮不是以往的清澈,更不含半點深邃,隻是自然的發亮。
殷九堯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衣服解開。
商天心起初最初給他在傷口上簡單地灑過止血的藥。此時藥效過去,剛才他又那麽緊地抱着她。裂開的傷口猙獰地流着血。想起這是自己親手打得,殷九堯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她柔聲問,“長安疼不疼?”
容長安委屈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那一眼,就讓殷九堯的心軟得像是化成了一灘水。
“要親親。親親就不疼了。”容長安将臉蛋湊上前。
殷九堯手一抖,把藥瓶裏的藥都灑出來了。
原來容長安你這麽小的時候就會耍流氓了!你真是不簡單啊!
但是殷九堯還是傾身,在容長安的臉頰吻了一下。清爽的專屬于他的氣息,他差一點就再也聞不到了。
“行了嗎?”殷九堯無奈地看着容長安。
“嗯!不疼了。”容長安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殷九堯忍俊不禁,笑出了聲。
雖然她曾經也好奇過容長安小時候的模樣,可她萬萬沒想到,這輩子還有機會親身體驗到!小時候的容長安,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上完了藥,殷九堯就拉着容長安的手,讨好地道,“長安,以後你不要稱呼我娘親,就叫我阿九,好不好?”
“不好。娘親就是娘親,不能随便亂叫别的。”容長安看了她一眼,很認真地搖了搖頭。
“……”殷九堯嘴角一抽,誰特麽是你娘親了!
可想了想殷九堯又對容長安束手無策,打不舍得,罵不舍得,不理他更不舍得。于是她隻好半哄半威脅,“我們安安最好了,安安聽話。安安要是不聽話,以後我就不喜歡你了哦。”
容長安低下頭,想了好久,久到殷九堯都要睡着了。
他才終于點了點頭,“那好吧。阿九。”
阿九……殷九堯覺得那種心髒不停抽搐的感覺終于不見了。
一夜未合眼,殷九堯實在是有些困了。和容長安說了一會兒話,聞着熟悉的氣息,她很快就睡着了。
還是暗香在門口敲門,她才悠悠轉醒。
“主子,您該出發了。”暗香在門口道。
殷九堯睜開眼睛,而容長安已經醒了,正睜着炯炯有神的眼睛瞪啊瞪地看她。
看得她的腦子空白了一秒鍾,這才想起來容長安如今的情況。
見天色已經暗了,她問暗香,“我睡了這麽久,怎麽才叫我?”
“是容公子,見您睡着了。他就跑出去告訴大家,并且讓大家也都回去休息了。”暗香沖容長安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容長安的俊顔卻繃得緊緊的。
想到她睡了一天,殷九堯不禁擔憂地看向容長安,“長安中午吃飯了嗎?”
容長安笑着點頭,指了指桌上,殷九堯就見桌上有擺放整齊的碗筷碟,裏面的食物已經被吃幹淨,就連盛放的托盤裏面也沒有任何渣滓。
殷九堯甚至能想象容長安吃飯時候的優雅。
原來這是他從小時候就養成的習慣。
“長安真棒!”殷九堯情不自禁地在他的臉蛋上親了一下。
容長安害羞得垂下長長的睫毛,暗香在一旁趕緊别開眼。
今晚是中秋夜宴,宮中有宮宴。殷九堯作爲攝政王,必須出席。
見天色已經不早,殷九堯趕緊跳下床出去換衣服。
然,她剛蹿到空中,還沒等落地,就感覺到身後一股力氣将她往回拽。
“砰——”的一聲,殷九堯就成功地趴在了地上。
“咳咳……”暗香幹咳兩聲掩飾笑意。
殷九堯扶着腰從地上站起來,就見自己的衣角,牢牢地被容長安攥在了手裏。
殷九堯:“……”
“長安,我要去換衣服。”她給容長安解釋道。
“好。”容長安聽話地松手。
殷九堯回了同生齋換衣服,發現容長安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反正他也不是外人,殷九堯也不避諱他。倒是他自己,見殷九堯開始脫衣服,就很自覺地出去外間等着了。
待殷九堯換完衣服準備走,容長安又将她衣服拽住了。
殷九堯皺眉,“容長安,我得出去一趟,不能帶你。”
容長安垂眸,拽着。
商天心恰好來這裏找容長安。
聽到殷九堯的語氣,她皺着眉,不滿道,“你這是幹什麽?長安都現在這個樣子了,你還兇他?”
“前輩,我要去皇宮。長安不讓我走。”
“那你就帶他去不就得了麽?多簡單的事!”
“前輩,長安現在這樣,實在是不宜見人啊。”殷九堯無奈。
“怎麽不宜了,我們長安是缺胳膊還是少腿了?不就是生病了嗎?生病了我們長安也這麽乖巧,難不成你還怕他給你丢臉?”
一邊說着,商天心一邊将長安拉過來,長安一聽商天心這麽說,就很委屈很委屈地看着殷九堯。
殷九堯最受不了他這個模樣,她一咬牙,“算了,我帶他去就是了。”
瞬間,容長安的俊顔上露出漂亮的笑容。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