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過去的容長安眉頭微蹙,殷九堯警惕地看着他,老覺得他下一瞬就會坐起來然後輕蔑地罵她一句“愚蠢”。
“給他診脈吧。”見容長安安靜靜地躺在榻上,殷九堯和暗香說道,
“嗯。”暗香将手指搭在容長安的腕上。
“怎麽樣?”殷九堯緊張地問道。
暗香眉頭緊鎖,沒有回答她。
“不太好?”殷九堯心如擂鼓,面上卻出奇地鎮定。她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你就告訴我,他還能活幾年。”
“可是主子,容公子他……沒有病啊。”暗香苦着小臉,“容公子脈象平穩,身體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
沒有病!
三個字對殷九堯來說宛如晴天霹靂。在看到了容長安剛才那個樣子後,還得知他沒有病!殷九堯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就在殷九堯天人交戰的時候,容長安的睫毛顫了幾下,暗香連忙驚喜地道,“主子,主子你看,容公子又醒了。”
殷九堯立刻如臨大敵般看向容長安,她甚至暗暗地在袖子裏比了個手刀。
隻要容長安開口發個愚的音,她就立馬給他劈倒。
“容公子,你醒啦?”倒是暗香一點也不記仇,她将毛茸茸的腦袋湊上前,笑吟吟地看着容長安。
容長安緩緩地睜開眼睛,即使左臉腫得胖了一圈,他的五官也仍舊精緻,目光更是他慣常的清澈和幽深。
殷九堯曾經就感歎過,能将這兩種眼神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的男人,她至今也隻見過容長安一個人。
“我睡了很久嗎?”容長安從床上坐起來,看向神情呆滞的三個人,“你們怎麽了?”
“長安!”殷九堯像是終于确定是容長安回來了,她大步走上前,關切地道,“你沒事吧?”
“嗯。”容長安原本想伸手去摸殷九堯的臉,見冷月和暗香都在,手伸到了一半又收了回去。
“容公子,你剛才可是……”
“暗香,快去熬藥,正好一會用過晚膳就可以喝了。”殷九堯忽然打斷她。
“……”人家容公子比牛都健康,哪來的藥可熬。隻是殷九堯這麽說,暗香就知道是自己多嘴了。她吐了吐舌頭,“屬下這就去。”
“主子,沒什麽事屬下也下去了。”冷月看了兩眼容長安,又恢複了冷色。
“去吧。”殷九堯目不轉睛地盯着容長安,似乎是想從他的身上找到些破綻。
隻是不知道是該欣喜還是該失落,容長安沒有絲毫破綻。
待人都走了,他伸出手想要揉揉殷九堯的墨發,卻被殷九堯偏頭躲開了。
容長安不禁輕笑道,“我們阿九這是怎麽了?”
“容長安,幸虧你沒事!”殷九堯意味深長地道。
容長安以爲殷九堯仍舊對他掉下懸崖的事情心有餘悸,心中愧疚地點點頭,“阿九,爲夫以後不會再讓你擔心了。”
“長安,你是怎麽到崖底的你知道嗎?”殷九堯想起趙钰之前說的話,佯裝狐疑問。
“不是你救的麽?”容長安美好的眉毛微微蹙起,“我隻記得,小寒帶着我墜下了懸崖,後來我暈了過去。等我再醒過來,就看見了你。”
容長安敏銳地察覺到殷九堯的不同尋常,“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沒事。”殷九堯趕緊搖頭,“中午沒吃飯,你餓不餓?”
隻是她剛問出口,就想起來剛才容長安還吃了一碟糕點。
果不其然,容長安狐疑地搖了搖頭,“奇怪,我竟然不太餓。我陪你吃吧。”
殷九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二人走出去,她在前面走,他在後面跟着,忽然頭頂傳來“轟隆隆”的悶雷聲。
竟然要下雨了。
殷九堯眼中劃過一道亮光,她抓住容長安的手臂,倏地就将他帶上了房頂。
“阿九?”
“我突然想看星星。既然你不餓,你就先替我看一會兒。等會我吃完飯過來找你。”殷九堯笑道。
容長安仰頭看了眼頭頂的黑雲,爽快地應承,“好。”
說完,他還往屋頂上又走了兩步,然後就施施然坐下了。雖然沒有武功,但他走得緩慢,腳下倒也穩當。
殷九堯看着他,不得不承認,他的言行舉止都優雅得無懈可擊。
她遲疑了一瞬,然,想起白天自容長安身上蘊藏着的雄厚内力她又硬下了心腸。
恰好有雨絲飄落,她摸摸鼻子,擡腿走向了膳廳。
晚膳殷九堯足足吃了兩個時辰,平日吃飯最慢的郝伯都離席了,她還在那兒啃雞腿。
暗香端着一碗安神的湯藥轉了一圈,都沒找到容長安,最後回到飯堂狐疑地問殷九堯,“主子,容公子呢?”
“不知道,兩個時辰以前我把他放到房頂上了。”
暗香一聽炸毛了,“主子您不是吧?這種天氣您讓容公子在房頂呆着?”暗香指了指屋外的電閃雷鳴,狂風暴雨,“您就不怕容公子再給雷劈着?”
殷九堯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塊雞骨頭,“就要這種天氣,風和日麗我請他上去難道還真看星星看月亮?”
這樣的鬼天氣,她就不信容長安能裝得這麽好!
暗香聽明白了,她驚詫道,“主子您是在試探容公子?您覺得容公子一直都有武功,隻是裝作沒有?”
殷九堯拿了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油,站了起來,拍了拍溜圓的肚子,“走,咱們去瞧瞧。看看咱們容公子到底還在不在房頂上看星星。”
殷九堯扔下手帕,帶着暗香擡腿回了同生齋。
隔了老遠兒,殷九堯就看見了房頂上的那一團白。
殷九堯眸子微眯,待走近了暗香也看見了,她顫着唇驚呼道,“主子,是容公子!他還在房頂上呢。”
黑沉沉的夜裏,頭頂“轟隆隆”的雷聲響起,瓢潑大雨傾盆落下砸在屋頂的瓦棱上,能激起将近一尺的水花。容長安就安靜地坐在房頂上,目光看着遠方。他的身上已經濕得不能再濕,可卻絲毫不顯得狼狽。
一道閃電在天空中劃過,恰好照亮了那樣的容長安。安靜,俊美,清澈。
看見殷九堯來了,他彎起嘴角,俊顔上沒有一絲怒意。
“今晚可能看不成星星了。”容長安朗聲道。
他的聲音裏有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時值初冬,容長安穿得還是夏季的長衫。
殷九堯沉着臉扔下傘,一個旋身飛上了屋頂,大雨瞬間将她澆了個透。
“下這麽大雨,你怎麽還在這兒?”殷九堯怒道。
容長安擡手将殷九堯臉上的雨漬擦掉,冰涼的手指像是冰一樣,劃在殷九堯微熱的臉頰上,讓殷九堯的心跟着一顫一顫的。
“下這麽大的雨,不回屋裏呆着,難不成真等我看星星,你傻不傻?”
容長安被劈頭蓋臉一頓罵,無奈地苦笑道,“可是我下不去啊。”
話落,瞬間就讓殷九堯原本想要發作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她喪着臉,将容長安帶下了屋頂。
“去熬碗姜湯,再去讓人打一桶熱水來。”她吩咐暗香。
“哦哦哦,好好好。”暗香忙不疊地點頭小跑着出去,臨走之前,還不忘沖着容長安豎了個大拇指。
殷九堯和容長安進屋,即使容長安盡力穩着自己,但是在房頂坐了兩個時辰,又被大雨淋了兩個時辰,此時他走路也有些打晃。
殷九堯見狀,也沒上前扶他,爲啥不扶?沒臉扶。
容長安到了屋裏,看到他那如墨般的長發悉數貼在脖頸脊背,殷九堯立刻去給他倒熱茶,拿毛巾。動作利落中透着心虛。
“冷嗎?”殷九堯問他。
然容長安卻将殷九堯剛遞給他的毛巾搭在了殷九堯的身上。
并且一把抱住了她。
“阿九,你知道我有多希望我能會武功麽?”他緊緊地将她嵌在懷裏,聲音有些喑啞。
“在松鶴别院你死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有多恨自己,沒有能力保護你。反而讓你将我送了出去。我想過無數次,若是那天我會武功,是不是阿九就不會死。今天,我和小寒掉下懸崖,昏迷前的那一刻我就在想,要是我有武功該多好。”
“……”
“你的武功天下聞名,我卻對武功一竅不通。這樣的我,你會不會嫌棄?”
“……”殷九堯想了想白天那個嫌棄了她一下午的男人,嘴角最不住抽了抽。
隻是這樣的容長安,卻再也沒辦法讓她懷疑下去。
他說得不錯,若是他會武功,那日松鶴别院,他不會不救。之前他們在一起相處的點點滴滴,都證明了他确實是不會武功。
想清楚這一點,殷九堯一把回抱住容長安,半真半假道,“我可不敢嫌棄你。隻要你不嫌棄我。我就燒高香了。”
暗香進來的時候,就見她們主子和容公子正抱得密不可分。
她紅着臉清咳了好幾聲,才讓人将熱水和姜湯端上來。
而且小丫頭還貼心地準備了兩人份的。
隻是容長安還是打了幾個噴嚏。
“快去泡澡。”殷九堯連忙推容長安。
“你也淋了雨,你先。”
“你先去。”
“那就一起洗。”容長安拍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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