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看完。”殷九堯将一張文書扔在他的懷上,快速地說道。
容長安狐疑地将目光移過去,卻是越看臉色越晦暗。
“王爺你是要……”
“一會你就知道了。”殷九堯對他露出不設防的微笑。
不大會功夫,就有侍衛擡着兩具屍體走上來了,身後跟着陸公公。
容長安看見那兩具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嘴角微沉。
四名侍衛小心翼翼地将屍體放在中央,向殷九堯躬身行了禮,退了下去。
“今日這瓊林宴,乃是爲我大雲朝廷今後的棟梁準備的,能在這裏見到各位,本王心中甚爲欣慰。隻是你們還有這樣的幸運,但這兩位士子,卻再沒有這個福分了。”
場上有不知情的人,面上微微露出疑惑。
殷九堯看向大理寺卿阮昀,輕飄飄地道,“本王日前聽說,本屆科舉,有兩名士子意外身死。就是他們。阮大人,此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你給在座的各位講一講。”
阮昀年近五旬,在大理寺卿一位上坐了近十年。他經驗豐富,爲人正直,之前對此案便心存疑慮,此時聽殷九堯提起來,心中一凜。
他答了聲“是”,便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道來,“死去的兩名士子一個叫王孝傑,剛過而立之年。另一個叫季弘文,十八歲。都是本屆恩科的熱門進士人選。王孝傑死于科考前三天的夜裏,因喝醉跌落河中溺水而死。季弘文,死于科考前兩天夜裏,也是因喝醉跌落河中溺水而亡。”
殷九堯挑挑眉,“二人竟都是因喝醉溺水而亡,阮大人可曾細查過,這是意外還是蓄謀已久?”
“微臣查過,本案有兩點可疑之處。但并不能證明二人究竟是死于意外還是謀殺。”最後這兩個字阮昀一說出口,便聽得在場衆人面色一怔。
“哦?哪兩處疑點?大人不妨說來,今日在場的都是我大雲的棟梁,讓他們一起幫着大人參謀參謀,好将此案早些結了。”殷九堯斜斜地依靠着椅背,姿态慵懶,明明說的是這樣嚴肅的事,她卻是一派漫不經心的模樣。
“第一,王孝傑爲何要去飲酒。王孝傑此前曾經幾次參加科考,但均不幸落榜。而今年是他最後一次參加科考,也是最有可能高中的一年,所以他極其重視,他死後微臣甚至還在他的書房裏發現了一本記錄,上面記錄着他每日的讀書情況,根據這本記錄,在他死的那一日他還有兩篇文章未完成。試問這種情況下,王孝傑又怎會不在屋中溫習,突然出去喝酒呢?”
太子心腹孟高,就是那位“早洩”的孟大人,聽了這話,不由得反駁道,“或許他是覺得考前壓力比較大,所以去飲酒減壓呢?”
阮昀卻搖搖頭道,“孟大人有所不知。這王孝傑,本官前幾日見過他一次,此人爲人開朗,對此次科考信心十足,且我問過與他同試的士子,他那幾日的心情很好,并沒有任何愁緒。斷然不至于非要在考試前幾天喝得酩酊大醉。”
“那也有可能是他忽然得知了什麽事情,所以心情低落,突然而發,去飲酒買醉。”孟大人道。
阮昀一頓,“這種情況……也有可能。但目前無從證實。這也就是爲何我說這隻是疑點并非證據的緣故。”
左相闫珅适時地打斷二人的争辯,問道,“那第二個疑點又是什麽呢?”
“第二,是有關季弘文的,他性格低調,在他朋友的印象中,他從不喝酒,也很少出房門。可那日他卻被碰見出去,有人問他去做什麽,他說出去見個朋友。然他并非京城考生,從前也未曾來過京城。又從哪裏來的朋友呢?”
阮昀皺眉道,“這兩點始終是本案的疑點。因微臣還未能将之查明,所以此案懸而未決。”
事發多日,勘察案發現場早被破壞,殷九堯也不可能帶人去查看,便将此案的案宗傳閱給衆人翻看。
而她則坐在椅子上,悠閑地道,“依衆位愛卿看,此案到底是自殺還是謀殺?”
“微臣以爲是自殺。”
“微臣以爲是謀殺。”
一時間,底下說什麽的都有。
殷九堯靜靜地聽着,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隻是回過頭悄無聲息地給容長安使了個眼色。
容長安卻兀自低頭夾菜,根本不看她。
殷九堯瞪得眼睛都幹了,不由得在桌子底下伸腿踢他,然而,容長安恍若未聞。
最後,她隻得深吸了兩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怒火。
既然戲開鑼了,那就得唱下去。
她咳了咳,衆人便立刻安靜下來看向她。
“依本王看。這兩人都是被謀殺的。”
“不知王爺從何處看出二人乃是被謀殺的?”大理寺卿阮昀兩眼放光道。
而他的問題,也正是衆人都想問的。
“答案其實很簡單。”殷九堯笑道,“因爲他二人根本就不曾喝過酒。”
這話一說出口,頓時引得衆人嘩然。
“什麽?”阮昀倒抽一口涼氣,“王爺,這怎麽可能?二人死後,微臣就命仵作查驗過,二人确系是醉酒後溺水而死。這怎會沒有喝酒呢?”
“這二人的屍體,本王事先已經命暗香去查過,這二人并非是醉酒,而是被人下了藥。這種藥名叫百日醉,可以緻使人仿若喝醉。”說到這,殷九堯忽然想到了什麽,她目光中劃過一道幽光。
頓了一下,她又繼續道,“百日醉的解藥很簡單,隻需要服藥者飲下一杯清水便可。但二人并未将此藥解開,暗香一查之下便已經發現。而且,衆位都清楚,若飲酒怎會無菜?且是能将人喝得酩酊大醉的量。這豈不是不符合邏輯?可這二人的腸胃中幹淨得連殘渣都未曾找到。這一點,仵作在驗屍的時候也已經寫明。”
“可這也隻能證明二人喝了藥,并不能證明兩人是死于非命啊,若這隻是巧合呢?”孟大人不甘心道。
“若是巧合,那他們是怎麽巧合地喝到了同一種藥?”白明軒冷聲反問。看着地上兩具已經在腐爛的屍體,他的目光中露出深深的思索。
“兩人同時喝得一種藥,兩人同是進士考生,兩人死亡時間相隔隻有兩天,孟大人,這麽多的巧合都湊在一起,還能稱爲巧合?”殷九堯幽幽地問道。
孟高被問得說不出話來,立刻尴尬地道了聲“王爺說得是”便垂下了眸子。
“王爺,依老臣看,兩名死者都是今年熱門的進士人選,若是考中,位列三甲也并不是不可能。若是如此,本案的兇手就極有可能是同要科考的士子。隻有他們才最有動機。”左相闫珅緩緩地說道。
“這麽說,那殺死二人的兇手豈不是極有可能現在就在場上?”有大臣不由得驚呼道。
随着他将這個猜測說出口,幾乎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氣。
想起自己竟然和一個殺人兇手站在一起,說不準他還就是你右邊的誰或者面前的誰,這個人剛才或許還和你推杯換盞,相談甚歡,他用那雙沾滿了死人血的手拉住你,和你坦誠肺腑。然他卻在你看不見的地方獰笑,甚至若你惹得他不快,不知什麽時候他就會暗暗地在你杯子裏也下點藥,神不知鬼不覺地将你給殺了。
頓時,在場不少人都臉色大變,莫名打了寒顫。
“衆位大人無須憂慮,若是此人今日在場,本宮定然不會讓他安然離開這裏!”太子雲慈面色冷峻的從座位上站起來,冷聲安撫道。
果然他的話像一顆定心丸,将大臣們的慌亂安撫下去一些。
殷九堯坐在高位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變臉似的衆人,心中哂笑。
不過是兩具屍體,一個殺人兇手,就能将這一班朝廷棟梁吓得臉色發白,雙腿發顫,要是讓他們上了戰場,難不成敵人大刀砍過來的時候還要跪地求饒?
“那這人究竟是誰?”
“我們要如何将兇手找出來?”
“王爺,這該怎麽辦啊?”
衆人七嘴八舌地議論着,殷九堯喝了口茶,緩緩地道,“這兇手今日的确就在這裏。”
話落,場上鴉雀無聲,她的目光從幾個人的臉上掃過。
“今日若是你自己站出來,承認罪行,本王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免你死罪。你可想好了。”殷九堯悠悠地道,“我數三聲。”
“三——”
“二——”
“一——”
無人出列。
“不站出來嗎?好!好得很呐。”殷九堯手指敲擊着膝蓋,顯示出愉悅的心情。
她笑吟吟地道,“既然沒人站出來,不如本王以此與衆位愛卿玩個遊戲。在場的各位,若是誰能将這兇手猜出來,且講出推斷的依據,本王就允他一個請求,隻要這個要求不違背道德倫常,不禍國殃民,本王便應允,如何?”
話落,見衆人都面露喜色,殷九堯又看向雲慈,“太子殿下,你不考慮也允一個請求?今日是爲新科進士設的瓊林宴,你也允個要求當彩頭?”
見衆人都用殷殷期盼的目光看着自己,包括同樣滿含希冀的殷九堯,雲慈心中某處一軟,頓時點了點頭,“那好,本宮也允勝者一個請求。”
于是,“善良”的雲慈就這樣沒有一絲絲防備地掉進了殷九堯挖好的坑裏。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