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芳館中的莺聲燕語忽近忽遠地傳來,殷九堯背抵着冰涼凹凸的牆壁,擡眸看向容長安。
容長安一動不動地盯着她,鳳眸清冷得幾乎結出冰碴,月光散在他的肩頭,好像給他渡上了一層遙不可及的光華。
二人對視着,像是一場誰都不肯先認輸的博弈。
直到殷九堯的肚子忽然抽疼,惹得她英挺的俊眉不經意蹙了一下。
容長安捕捉到了她的異色。二話不說,他的長指搭上她的手腕。
不久,就見他收回手,臉色變得更冷。
他扯了扯嘴角,剛要開口,就聽殷九堯急忙道,“我錯了!”
隻見她雙手合十舉過頭頂,态度無比誠懇,“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晚歸、晚歸一定不到後半夜、到了後半夜一定提前讓人通知、不讓人通知我也一定不讓你知道……不是,我也一定不瞞着你!”
容長安木着臉,好像沒聽到她的保證,他幽幽地湊近她,“知不知道有句話形容你最貼切不過?”
殷九堯挑眉,眼神不遜,“什麽話?”
容長安冷哼,“虛心接受,堅決不改。”
“呵呵呵……”被看穿了,殷九堯讪讪地笑。
“所以……”容長安語意幽幽,他向殷九堯走近。
專屬于容長安的皂莢香夾雜着他身上的溫熱氣息,迅速将殷九堯包裹得密不透風。
“喂喂喂!有話好好說,别再往前走了,沒有路了!再走你就走到我身上了!”
然而容長安直到與她徹底貼合住,才停了下來。
感受到男人身上的“特征”,殷九堯連大氣都不敢喘。
說來也奇怪,以前在軍營裏,碰上條件艱苦的時候,她也經常會和大男人睡在一塊。有時候不注意也會碰到不該碰到的地方,甚至連身體都會親密接觸。但是她從來沒有生出過面對容長安時的這種局促不安。
靜默的小巷裏,殷九堯甚至能聽見自己心髒“咚咚”的跳動聲。
“先把剛才沒辦完的事兒辦了。”說完,容長安攬過殷九堯的腰,扶住了她的臉龐。
殷九堯立刻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睛。
然,容長安卻并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他冰涼的薄唇停在殷九堯的唇前,就不動了。
“……?”
殷九堯狐疑地睜開一隻眼睛,偷瞄容長安。
結果容長安正幽幽地盯着她。
被抓個正着,殷九堯又連忙将眼睛閉上。
被她的舉動惹得失笑,容長安輕吐出一句呢喃,“殷九堯你真是……”
“是什……唔……”
她剛開口,就被他吻住了唇……
黑暗,總是會賜予人無畏的勇氣。殷九堯小心翼翼地回應着容長安,直到她快喘不上氣來,他才輕輕放開她。
沒人知道他有多不舍。
但他還是吐出四個字,“回去喝藥。”說完轉身就走。
“哦。”殷九堯撇嘴。
“走快點。剛才不是挺能耐的?”
“哦。”她難道要說她被他親的腿軟?
“诶?”
忽然,她雙腳離地,被某人打橫抱了起來。
“誰讓你走得太慢。”容長安冷哼一聲。
“哦。”
回去的路上,殷九堯将頭埋在容長安的懷裏,以防有人認出來。
月冷夜涼,更鼓聲回蕩在冗長寂靜的長街上,俊美清冷的男子,抱着一坨某九,腳步從容,不急不緩,仿佛這條路他能走上一輩子。
……
容長安帶着殷九堯從王府的後門進去。剛将她放到床榻上,殷九堯就警惕地睜開了眼睛。那桃花眸中瞬間傾斜出的清澈和殺意,讓人絲毫不懷疑,即使上一瞬她在熟睡,下一瞬她也能拔劍将你刺個透心涼。
“醒了?”容長安輕聲問。
殷九堯從榻上坐起來。
“去換個月事帶,把衣服也換了。然後過來喝藥。”容長安淡淡地瞥了眼她那一股脂粉味的衣服,徑自出去熱藥了。
殷九堯撇嘴,容長安的潔癖比冷月還嚴重。一個大男人,成天那麽幹淨做什麽。然而她隻是想想,最後還是去換了衣服。
等容長安端着熱乎乎的湯藥重新回來的時候,殷九堯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裏衣,乖乖巧巧地盤腿坐在榻上,看着門口。
“喝了。”
殷九堯二話不說,接過來就倒進了嘴裏。溫熱的湯藥順着喉嚨湧進了身體,頓時如一股暖流流淌在四肢百骸。殷九堯舒服地歎了口氣。
“吃了。”容長安将另一盤蜜棗遞給她。
殷九堯雖然愛吃甜食,但最煩棗核。所以看着紅彤彤的棗,她的手遲疑了一下。
擡頭看向容長安,看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不帶溫度。她就知道沒商量了。
撿了兩個個兒小的扔進嘴裏,殷九堯連嚼都沒嚼就直接吞下去了。
然後她眼睛看向容長安,像是在問,“你還有事兒嗎?”
果然容長安又端了杯熱水過來,“喝了。”
殷九堯遵從醫囑,喝。
然而當容長安給她遞到第八杯水的時候,她終于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兒了。
“欸?容長安,你怎麽還不走?”
“給你倒水。”
“可我喝了八杯了,我都跑了兩趟廁所了。”而且爲什麽她覺得這水的味道怪怪的?
“沒關系。再喝再去。”容長安靠在床頭,神色悠然。
“……”殷九堯又喝了兩杯,然後就堅決不喝了。
倒不是怕上廁所,而是她覺得神智有些不清明了。
“長安,我怎麽看見三個你呢?”殷九堯晃晃頭,白皙的俊臉泛着酡紅。
“多有兩個我,可以更好地保護你,不好嗎?”容長安淡笑着道。
“不好!一個容長安已經讓我很操心了!”殷九堯坐在榻上猛地揮手,許是手勁兒大了點,上半身在空中晃悠了好幾下才穩住。
“我是不是喝多了?”殷九堯狐疑地問。
“是,阿九喝醉了。”容長安在一旁柔聲道,“阿九爲什麽說容長安很操心呢?”
殷九堯已經是一副朦胧的醉态,此時她的腦子就是一條直線,過什麽出什麽,想什麽說什麽。
她絮叨道,“當然操心了!你說這個容長安,追到我府裏不說,還天天出現在我眼前。今兒個更是遇到了刺客。想把他擱得遠遠的吧,他跑你跟前兒來。可把他放在府裏吧,我又怕他一個不在我身邊,遇到刺客沒人保護他。你說說,你說說,這要是再來兩個容長安,我能招架得住嗎我?”
“嗯,也對。”容長安竟然很耐心地坐在一旁抱着手臂聽着,“要不你就把他放在身邊吧。不但可以保護他,還能時時見到他。”
“我才不想見到他!雖然他長得比女人還美,但是我也不賴啊。”似乎想到了什麽,殷九堯忽然露出一個壞笑,“我偷偷跟你說,其實我不止一次想過,如果容長安是個女人,我是個男人,他躺在我身下……嘿嘿嘿……”
“……”這句話,容長安沒法接茬。
“你說他怎麽能那麽好看呢?真是太沒天理了。唉……”殷九堯很哀愁地歎氣。
容長安不知道她到底在愁什麽,自己相公長得好還不好麽?非得長得歪瓜裂棗她看着才開心?
然而容長安很快就知道殷九堯在愁什麽了。
“唉,你說我爲什麽就沒有個jj呢?”
“……”容長安覺得不能任殷九堯再說下去,所以他将話題拉了回來,“如果阿九擔心容長安的安危,不如就把他放在你身邊吧。你走到哪兒帶着他點,他不煩人,又會醫術。又有狀元之才,說不定還可以幫到你。最重要的是,你不在府裏的時候,容長安周圍整日圍着一群小丫鬟,他也是有婦之夫,再這樣下去阿九你頭頂就綠成草原了。”
他還記得她曾經用過的詞。
殷九堯挑着眉,認真聽了半晌,然而她實在是聽得很艱難。
“讓阿九丢臉是不是不對?”容長安簡化了那一串話。
“對!誰敢讓老子丢臉,老子打死他!”
“所以還是把容長安帶在身邊最合适。對吧?”
“……”殷九堯苦苦思考,幸存的理智讓她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如果阿九把容長安帶在身邊,容長安就會很開心。阿九想讓長安開心嗎?”容長安循循善誘。
這個問題對殷九堯來說一點不難,她不假思索地點頭,“想!”
容長安心中一暖,然而該做的事兒還是得做,“那阿九給容長安寫封信好不好?寫了他就高興了。”
“這麽簡單?”殷九堯一臉稚氣。
容長安淡笑着點頭。
“好,我寫。”
于是容長安就将殷九堯扶到了書案前。
“責令。”容長安一個詞一個詞念,“容長安,随侍,攝政王,身側。”
容長安特意将每個詞都斷開,讓阿九連不成一句話。
好在殷九堯已經無師自通,不等長安說,她自己就在左下角一通狂草,寫下了自己的名字,蓋上了印信。
“看我聰明吧?”殷九堯笑得眼睛彎如月牙。
“阿九真聰明。”容長安拍了拍殷九堯的腦袋。随後走到桌前,給她倒了杯水。
“阿九乖,把水喝了。”
“好。”
喝了水,殷九堯感覺自己的心神漸漸地清明了下來,但緊接着一陣疲倦侵襲上頭,她很快就睡熟了。
容長安将她抱到床上,手邊放着那張殷九堯親筆寫下的“信”,他溫柔地笑着,用手指描摹着她的眉眼,她的發,她的眉,她的鼻梁,她的唇形。
忽然,殷九堯的手扶上肚子,眉毛不經意間擰了起來。
“肚子又疼了?”容長安連忙輕聲問。
殷九堯沒有回應。似乎這隻是她在睡夢中不經意間的一個小動作。
容長安卻心裏一凜,他将自己的大掌伸進殷九堯的裏衣,溫熱的掌心貼着她光滑的小腹,緩緩地揉着。
他揉得很有章法,不一會,殷九堯擰起的眉心就漸漸地散開了。
容長安見狀,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多慶幸,你痛的時候,我在你身邊。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