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飽飲死人血

“你确定?”殷九堯不甘心地又問一次。

“當然啊。能被王爺傳召是多麽大的榮幸。”

殷九堯的桃花眸立刻就眯了起來,哪兒來的攝政王?

真正的攝政王就特麽在這兒坐着呢!

“那清風将軍呢?”

“清風将軍看暗香大人許久沒回來,就去找尋了。哦,對了,清風将軍剛走不一會,王爺就派人來召容公子了。”

殷九堯心下微沉,“傳旨的人走了多久了?”

“沒多長時間,大約也就是半盞茶吧。”

“傳旨的人長什麽樣?往哪個方向去了?”殷九堯追問。

那年輕官員耐心地一一解答,十分詳盡。

殷九堯滿意地道,“小夥子有前途,我猜你将來一定能升官發财。”

“快算了吧,不貶官回家種地在下就謝天謝地咯。不瞞夫人說,在下爲官五載,連攝政王的面兒都沒見過。想當初在下還是因爲仰慕攝政王才考的科舉呢。”

“相信我,好人有好報。”殷九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起身追了出去。

……

殷九堯一路問沿途的婢女,好在太子怕來客走丢,在這園子裏周圍安排了不少婢女,而長安的容貌又極爲出衆,讓人想對他沒印象都不行。

殷九堯就這麽一邊打聽一邊走着,最後竟然來到了一處幽靜的小院前。

雖然小院占地面積不大,卻僅從外面就能看出園子設計得别具匠心。香榭亭台,竹制閣樓,比起外院的熱鬧喧嚣,這裏簡直像是一個世外桃源。

隻是……沒有婢女,沒有暗衛,沒有人聲。

長安,會在裏面嗎?

殷九堯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安,這是飽飲死人血的人才擁有的對危險的敏銳嗅覺。

她低頭撿了幾顆石子攥在手裏,這才緩緩地邁開步子,走得極其小心。

從院門口到閣樓的一段路,是以稀碎的白石與茅草鋪就的小徑,兩側輔以盛開的木芙蓉,芙蓉花個個飽滿。高大的柳樹遮天蔽日,直攀二樓,垂下的巨大柳枝沉澱着曆史的滄桑。

殷九堯手腕翻飛,一枚石子激射而出,距離最近的房門沒打開,“咯吱”一聲空響,餘音回蕩,毫無人迹。

殷九堯搖頭,這樣找下去天亮也找不到。

“長安。”她輕喊。

“我在這裏。”忽然,長安溫潤的聲音響起來。

殷九堯聽聲辨位,立刻向着正中間的那間房走過去。

“長安?”她試探着又喊了一遍。

門被人從裏面拉開,容長安的俊顔出現在她面前。

看到他毫發無損,殷九堯一直提着的心終于落下來。

“終于找到你了!”

“阿九怎麽來了?”長安驚訝地問。

“聽聞攝政王召你。我不放心,跟過來看看。”殷九堯道。

“攝政王不在這裏。恐怕這傳旨的人隻是想将我引到這裏來。”長安的表情凝重。

“哦?”

“阿九,你過來看。”他拉着殷九堯的手腕向屋裏走去。

殷九堯跟着容長安亦步亦趨地走進去,隻見屋内有一個巨大的鐵籠子,籠子裏,一個女子蓬頭垢面氣息奄奄地趴在裏面。

她矮下身子,細細去打量,忽然倒抽一口冷氣,“這是……白芍?”

容長安點頭。

“她怎麽會在這裏?”殷九堯不解,她不該在邺城做她的千金大小姐嗎?怎麽跑京城來了?

然,想起這是誰的地盤,殷九堯臉色登時冷了下來,“十有八九是太子幹的!他帶着白芍進京來要挾我就範,這個畜生!”

“我剛給她診了脈,她中了毒,但性命暫無大礙。”

“你還會醫術?”殷九堯一愣。

“現在我們要想辦法把籠子打開,救她離開這裏。”長安硬着頭皮轉移話題。

“……”殷九堯知道現在不是算賬的時候,她看向氣息微弱的白芍,伸手去敲了敲鐵籠子,這籠子的每一根鐵都有人手臂那般粗,而鎖頭更是極爲繁複。

“這怎麽救?看來太子是不想讓人救他出來。那我們來這……”殷九堯猛地頓住。

容長安也似乎想到了殷九堯所想,他臉色立變,“不好!快走!”

二人轉身,忽然,房門“哐當”一聲緊緊地關上。

殷九堯手中石子瞬間飛出,一道慘叫聲響起,她快速向那扇門掠去。

然,鎖頭“咔哒”一聲落下,她全力擲出的一掌竟然讓那扇門紋絲未動。隻留下一陣嗡嗡地餘響。

殷九堯收回被震得發麻的手臂,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長安!我知道這是哪裏了!這裏就是太子私設的地牢!”

早就聽聞,太子耗費萬金,在别院裏建造了一座固若金湯别具一格的地牢。

沒想到,竟然是這裏!怪不得,白芍會被關在這裏!怪不得,這裏幽靜荒涼!

殷九堯頭疼地扶額,她決定收回那句“世外桃源”的評價。

殷九堯去檢查那扇門,果然!這兩扇門應當是由玄鐵打造,隻是粘了一層木料,看着好像是木門。而那門上的透明處,則是一層白水晶上粘的窗紙。

“三塊鐵闆,嚴絲合縫。”容長安也檢查了三面牆壁,淡聲道。

二人又敲敲打打許久,仍舊沒有發現任何出口。

“看來,我們隻好在這兒等等了。說不定過會會有人來找我們。”

殷九堯尋了個幹淨的地方,一屁股坐下來。容長安也安靜地坐到她身旁。

她偏頭問容長安,“你剛才是怎麽知道這裏有問題的?”

“就像你說得。我們徒手而來,是救不了芍兒的。引我來的人也應該知道。既然如此,他還引我來做什麽?除非是他想把我關在這兒。隻是不巧,你竟然也來了。”容長安面有慚色。

“不,他們本身就是要引我來。抓你,也是爲了引我過來。我直接來了,他們倒是省事了。”殷九堯苦笑。

“你可知道是誰要引我們過來?我覺得不是太子。”

“的确不是太子。”殷九堯順手拔地上的草,隻是草的首尾被青石闆壓着,她拔了半天也沒拔出來一根。

“爲何阿九如此笃行?”容長安偏頭問。

殷九堯語塞,她總不能說太子派人傳旨給他的那個時候,她正在研究太子的兄弟吧?

“我剛碰到了太子,和他聊了幾句。”殷九堯含糊道。

“……”

屋子裏漸漸地黑了下去,隻有隐隐的月光透進來。

想起剛才容長安轉移的話題,殷九堯幽怨地道,“容長安,你從來沒告訴我,你會醫術。”

“你沒問過我。”容長安一臉無辜。

“所以我喝得那些藥其實都是你親自開的?”忽然想起之前在楊柳村的那些日子,她好像确實從來沒見過大夫。

“那個時候我察覺到你體内有寒氣亂竄,若非我開藥平複你體内寒氣,你能好得這麽快?”

“可後來呢?你就那麽想要孩子?”

容長安無奈地笑,“娘子看看大雲再我這個年齡的男子,還有幾個是沒有子嗣的?”

殷九堯想想也是,二十四歲的男子,正常的在大雲孩子都能去打醬油了。

“長安,除了孩子,你還有沒有其他什麽想要的?”殷九堯偏頭看容長安,屋内光線極暗,借着月光,她隻能看清長安的側顔。

“你。”長安不假思索。

殷九堯嘴角一抽,猝不及防被表白,真是的,這一天天的還讓不讓人心如止水地過日子了。

不過她的臉頰還是悄悄地紅了。

“咳咳……我是說功名利祿那些東西!沒說我!”殷九堯正色道。

“我從記事以來,好像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考科舉。”容長安淡淡地道。即使是在這種時刻,他的語氣也清清冷冷。

殷九堯重重地點頭,“容長安,你一定會高中狀元。”

容長安輕笑着撫了撫她的頭,說了一聲,“随緣就好。”

殷九堯靠着容長安的肩膀,過了大約半盞茶的時間,終于聽到外面有了響動。

“有人來了!”殷九堯沉靜的面容浮起一絲笑意,她走到門前屏息聽着。

很快她神色一變,“糟了!他們想要放火!”

話音未落,火光升起,外面漸漸已經沒了聲音。

一陣嗆鼻子的濃煙頓時從門縫裏鑽了進來。

屋中的空氣漸漸變得稀薄。

這幕後之人竟然是要活活将他們悶死在這裏!

“熱……”一直昏迷的白芍被熱意灼醒,她迷迷糊糊地呢喃。

“阿九,你對鐵器熟悉,試試看能不能打開鎖。我來找出口。”容長安平靜地吩咐。淡定地仿佛是到市集買白菜。

“好。”殷九堯看了眼容長安,此情此景,她忽然笑道,“容長安,萬一咱倆今天出不去了,你會不會遺憾?”

“我們不會出不去。”容長安一字一句地笃定道。

“說得好!我還有許多事沒有做!我不能死!”

話落,殷九堯集中精神,專注地研究鐵籠子上的那把大鎖。

“好熱……”白芍趴在籠子裏呻吟。

“白芍,你再忍忍。”殷九堯安慰着白芍,快速從頭發上拔下一根簪子。

滾燙的濃煙迅速從底處蔓延開,嗆得人喘不過氣來,殷九堯蹲在地上卻仿若不覺,她穩穩地捏住鎖身,輕輕地轉動簪子。

不過既然是太子拿來關押重要犯人的鎖頭,那就不會輕易被人打開。

殷九堯和容長安道,“我大約需要一刻鍾。”

容長安也道,“這座地牢沒有任何破綻。我試試能不能挖出從地面挖出一條風襲來,隻要有新鮮的空氣,我們就能多争取一些時間,等他們到來。”

“好!”

屋内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容長安和殷九堯的額頭上都滴下豆大的汗珠。

鐵籠子裏的白芍斷斷續續地呻吟着。

屋外的大火熊熊燃燒,火光将屋内都照得明亮。

忽然,一道清脆的“咔哒”聲響起,振奮人心!殷九堯的鎖打開了!

她立刻将白芍從仿佛烙鐵一樣的鐵籠子裏抱出來,輕聲道,“白芍!醒醒!我們來救你出去了!”

白芍的意識終于清明了一些,她呢喃,“阿九?”

“對!是我!再等等,你就可以出去了!”

“阿九,快過來這裏。”容長安終于挖出了一絲縫隙,一縷清涼的空氣鑽進來。

殷九堯抱着白芍坐到他的身邊,容長安白皙漂亮的大手此時已經鮮血淋漓,流血的指尖還粘着泥土和草屑。被他大力掀開的石塊在一旁堆成了一小堆。

“容長安,如果我們兩個今天不死在這裏。出去以後,我就給你生孩子!”殷九堯看着火光沖天的外面,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

還不等容長安回她,屋外已經響起了叫喊聲,“容公子,容夫人,你們在不在裏面?”

“容長安!阿九!?”

此起彼伏的喊聲越來越近,殷九堯頓時大喜,她大喊,“在這裏!我們在這裏!”

濃煙瞬間鑽進她的喉嚨裏,嗆得她眼淚漣漣。

容長安連忙上前扶住她,接替她喊,“我們在這裏——”

一聲又一聲,殷九堯聽着容長安的聲音從洪亮到喑啞,她也跟着一起喊。

終于,有人來了。

“他們在這裏!”來人大聲喊,殷九堯辨認出那道聲音來自暗香。

“暗香!”

暗香一聽,頓時就紅了眼眶。她立刻回過頭對人們高呼,“快來人!他們在這裏!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

“這裏火勢太大了!咱們進不去啊!哪位大人會輕功啊?”有人嚷道。

“我去!”一道低低地男聲倏地響起。

須臾之間,地牢門口已經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是我。”那人沉沉地開口。

殷九堯心中一喜,是影!

“等等!屋内的地面全部都在石塊上鋪了茅草。”長安忽然道。

屋外火舌洶湧,若是一開門,火瞬間燒着茅草,他們就會立刻跟着燒着。

這間地牢看似是茅草鋪地,但茅草的兩端都被壓在石頭下,像是編織,互相壓制。容長安和殷九堯對視一眼,若是現在将全部的石頭撬開,将草取出來,時間根來不及。

“我們退後。”容長安略一思索,冷靜地道。

殷九堯瞬間知道他的心思,立刻跟着他退到了最後。

“好了,開門吧!”長安道。

“阿九,一會門開了,你就往外跑。别顧忌我。我不會讓自己和芍兒有事的。”容長安聲音沙啞地在殷九堯耳畔道。

“不行!先将白芍帶出去!”殷九堯搖頭。

屋外,影的聲音沉沉響起。“我開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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