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頂上。
林濤的突然出現顯然将衆人都吓得一愣。
“蘇芮！”
沖上天台，他一眼就看到坐在圍欄上的蘇芮。
林濤的臉色陡然就一驚。
“林濤，你上來正好，快想想辦法勸勸這個小姑娘！”
王偉強認識林濤。
不僅僅認識，更見識過這個少年的厲害之處。
自然。
他也清楚林濤跟市裏江市長的關系。
言語之間自然并沒有将對方當做是一般的中學生，甚至隐隐有些平等相待的味道。
“你别靠得太近了！”
看到林濤竟然徑直往那個小姑娘走了過去，黃濤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
現在誰也摸不清楚蘇芮的情緒。
從發現她到現在，沒有人能引起她的注意力讓她說哪怕一句話，她就這麽愣愣地看着前面，處于一種意識極爲脆弱的階段。
處于這種情況下的人，意識其實是一種半蘇醒的狀态，隐隐知道外界的人和事，但是卻并不想醒過來。
一旦真的跳下去，恐怕連蘇芮自己都不會察覺得到。
作爲市人民醫院資格的老專家。
黃濤很清楚。
很多病人在臨死前都會處于這樣一種狀态。
“蘇芮！”
“蘇芮，我是林濤！”
林濤的步子并不快，很緩慢，緩慢得像是有一種錯覺，仿佛時間倒帶一般。
“林濤？你是來陪我的嗎？”
蘇芮并沒有回頭。
但是總算是說了一句話，讓人長長地籲了口氣。
這下就連秦岚也不鬧了。
隻是有些神經緊張地看着那個不斷湊近女兒蘇芮的男孩子，心裏有些發憷，生怕她又做出什麽出人意料的舉動來。
秦岚并不認識林濤。
但是知道那個把女兒救回來的男孩子正是叫林濤，而眼前的男孩子頭上還纏着紗布。
不僅僅秦岚。
看到林濤的腳步并沒有停下來，而是徑直往天台外延的圍欄上走了上去。
幾乎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在醫院樓下。
“快看！”
“那是林濤！”
“林濤？誰是林濤！”
有很多人并不知道林濤是誰，但是很快就就有人在旁邊解釋。
看客總是會又足夠的理由去指點江山，品評論足。
而當林濤的上半身整個兒都露出來的時候。
人群裏立馬就發出了一道道驚呼！
天！
這一個還沒有辦法弄下來，難道另外一個又要上去了！
人群裏。
喧嚣聲驟然而起。
在衆人一陣詫異得甚至要要掉舌頭的目光中
。
林濤竟然也翻過圍欄坐了上去，兩隻腳晃着懸在半空。
兩人之間隔着不到兩米的距離。
就那麽靜靜地坐着。
對視着彼此的眼睛。
在蘇芮的眼裏。
林濤看到了一絲落寞。
一絲獨屬于少女的迷茫、委屈，還有屈辱--，許許多多的複雜的神色交織在一起，點綴着那燦若繁星的眸子。
但是他卻獨獨看到了那一絲隐藏在眼底的喜悅和羞澀。
幸好。
蘇芮還記得心中的那份悸動。
沒有人知道那兩個就這麽坐在天台的圍欄上的少年心中的懵懂和初遇時彼此的驚詫，或許隻有林濤才會打開蘇芮已經緊緊關閉的心扉。
“啊！”
“林濤！你幹什麽！”
“快回來！”
仿佛壓低的驚雷從頭頂滾滾而過。
沉悶的喧嚣聲壓低了節奏從樓頂呼嘯而過，掠過每一個樓層的窗台，走廊，庭院和所有擡頭成70度角，仰望着那一對少年的人群。
驚呼聲彼此欺負。
“不要命啦！”
“快回去！”
“林濤！”
“趕緊拉住他啊！”
“這下鬧大發了！”
一口氣沖上天台。
看到兒子竟然也坐到了圍欄上，江梅幾欲暈厥過去，那兩個護士趕忙扶她起來，她們可是清楚得很，林濤可是江市長的外甥，江梅是市長的妹妹。
此刻。
市電視台的記者和市公安局的一個談判專家都沖上了樓。
事實上，那個中年談判專家壓根就沒法處理眼前的情形，甚至搞不懂到底是蘇芮要跳樓還是林濤要跳樓。
兩人幾乎同樣的表情，同樣地姿勢坐着。
臉上挂着輕松的笑意。
若不是從眼中看不到點滴的亮光。
衆人幾乎就要認爲這隻不過是在吹風看風景的情侶。
“這裏的風景還不錯，我從來沒有在這麽高的地方看過風景，蘇芮，你知不知道我其實很恐高的
。”
女孩并沒有說話。
但是林濤卻自顧自地說着。
強壓着心中翻湧的恐懼和震顫。
林濤并沒有說謊，他的确有恐高症，隻不過并不是那麽嚴重。
但是無論如何，16層的高度已經足以讓他手心出汗，小腿不住地類似抽搐一樣顫抖。
隻是眼前的這一幕。
林濤比無可避。
人生回檔重來一次。
他要守護的東西很多。
夢想！
未來！
家庭！
朋友！
他斷然不會就這樣看着蘇芮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後落下去，香消玉殒隻剩下腦中的一道回憶。
曾幾何時。
自己向往着這樣跟她并肩坐着，聊着各自的人生和向往。
蘇芮的目光很清冽。
落到林濤身上，一隻手請擡起來捋了捋被風吹到額際的劉海，身後的衆人不由得看的一陣心驚肉跳。
這隻要随便一個不小心人就會掉下去了。
林濤雖然也坐着，但是身體的重心随着身體往後仰着落到了上面，一隻手還死死地抓住背後的水泥圍欄上的鐵環。
“你知不知道，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很渺小，你看看院子裏的那些人，有多人庸庸碌碌地活着過了一天又一天。
以前我的成績很不好，我的父母在家裏不停地開始争吵，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在愛文書店裏跟你說話的時候是什麽心情。
在那時候，我心裏一直在想，活了十幾年，我最傷心的是竟然沒有爲祖國和人民做點什麽，例如把全校最漂亮的女孩子追到手，免得其他人天天做白日夢耽誤學習。”
噗嗤！
身後！。
林濤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幾個小護士忍不住笑了出來。
黃濤瞪了一眼才止住，但是衆人心裏都不由得有些佩服林濤這小子，都什麽時候竟然還說得出這種笑話。
單論膽色的話，這小子的确算得上是一号人物，至少很多成年人都比不上。
但是還沒等他們感歎完。
林濤的下一句話差點就讓人暴走。
“其實我看到你在這裏的時候，心裏很失望，真的，我坐在這裏并不是爲了勸你回去，你知道嗎？你這麽淡定是因爲你不怕死，而我這麽淡定是因爲我不怕你死，你死了跟我并沒有關系
。
但是你知道嗎？蘇芮，如果你死了，那麽我心裏的那個你也會死的，你記不記得以前在操場上你跟我說過，你一定會去東大的，那時候你在我心裏是整個6中最漂亮的女孩子。
我有時候特别羨慕你，這麽年輕就認識我了，但是我呢？我認識你的時候已經快十八了--”
這一句話說完。
甚至包括黃濤在内的衆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攝影機裏。
林濤的聲音和那有些騷包的動作都被記錄下來化作影像。
蘇芮轉過頭。
淺淺地笑着。
笑得很燦爛，很燦爛！
夕陽總是多了一絲留戀的味道。
而朝霞，卻象征着希望。
靜靜地打量着身側的男孩子，蘇芮仿佛冰一樣的眸子開始散發出一絲狡黠的光，白玉一般氤氲着，流動着動人的神采。
“那你呢？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做？我心裏很難受。”
蘇芮的眼圈微微泛紅。
但是聽到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現場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看像林濤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一絲欽佩，這個少年做了絕大多數成年人所做不到的事情。
此刻。
在市人民醫院的樓下面。
已經聚集了海量的人流。
市局的公安和交警開始限制人流從這一條街過來。
市委和市政府的領導也已經到了下面。
江司成和石正飛擡頭看了一眼，心底就不由得一陣發顫。
這是鬧的哪一出。
怎麽兩個人都上去了！
這不是開玩笑嘛！
“石書記，市長，另外一個好像是個男孩子，您看，是不是林濤！”
江司成的秘書眯着眼睛說了一句，陽光有些刺眼。
“老江，我看還真是林濤那混小子！”
“這小子怎麽也跑上去了，這不是混賬嘛！”
江司成的臉頓時就變得有些沉着。
這可是自己的親外甥。
一旦出了事
。
老林家和老江的希望就去了一半了。
即使他是市長，心裏也不免變得有些焦慮起來。
“這混賬東西，下來我要扒了他的皮！”
林濤自然不會知道他老舅已經準備好扒他的皮了。
聽到蘇芮的話。
他心底不禁開始醞釀着。
此時此刻。
林濤無疑是在用一個超越了這個世界十幾年的閱曆在做一件轟動至極的壯舉，成功了，他無疑會名動松平市，更重要的是，他會挽回一件令人扼腕歎息的損失，會救下兩世人生裏都給自己留下了莫大慰藉的女孩。
但是一旦失敗。
那他無疑會活在禮拜一的陰霾裏，再也等不到星期五的天亮。
林濤同樣恐懼。
他擔心自己如果失敗了呢？
如果蘇芮真的在自己面前調下去了呢？
如果自己失手摔下去了？
太多太多！
“難道老子人生回檔一次就是讓我來做消防隊員的？”林濤甚至在心裏默默地問了上帝特麽的一句。
“我？”
林濤喃喃地說了一句就再次沉默起來。
殊不知。
他這一沉默。
後面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甚至幾乎差點驚叫出來。
在醫院的大廳外。
市電視台的記者終于聯通了樓上的攝像機開始現場報道，在弄明白了林濤是爲了救人而不是跳樓以後，幾乎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向了那個滿臉懷戀的少年身上。
此時此刻。
林濤竟仿佛成了救世主。
不管是林濤還是蘇芮，都并不知道他們竟然會通過這樣一種近乎扭曲的方式上了電視。
不僅僅松平。
幾乎整個松江省被松平市的電視台信号覆蓋的地區都開始有人收看到松平電視台的現場直播。
氣氛仿佛凝固一般。
畫面定格在蘇芮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而後便是很長很長的沉默。
林濤的掌心開始滲出水來。
他知道，自己必須要賭一把了。
“如果是我，我也會選擇跳下去，真的
！”
轟！
林濤的話仿佛一道驚雷。
透過攝像頭。
看到這段直播的人甚至極爲細膩地發現了那個女孩子眼中閃過的一道光，仿佛解脫一般。
不少人開始罵罵咧咧。
對于林濤這種拿人命不當回事的舉動，不少人都想抽他。
但是林濤的聲音卻并沒有停頓。
“以前葉子去愛文書店隔壁的蘭州拉面吃牛肉面的時候經常抱怨說面裏面一點牛肉都沒有，其實，生活裏很多事都是這樣，他們光怪陸離，有着好聽的名字，人雲亦雲，但是不一定正确，對嗎？老婆餅裏面你也吃不出老婆啊！
人生就像電腦，說死機就死機，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但是你難道就不玩了？恰恰相反，人活着，就要活得精彩一點，甯願胖得精緻也不要瘦得雷同。
人生如流水啊，一眨眼就過去了。
但是現在還是我們的，*他老人家不是說過嗎，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終究還是你們的。
其實我很想告訴你，世界是我們的，也是兒子們的，但是終究還是那幫孫子們的，我們享受現在就好了，何必計較那麽多。
有些事，記住該記住的，忘記該忘記的，改變能改變的，接受不能改變的，但是事實呢？
有些事情它不随人願，既然如此，那爲什麽還把它看得那麽重要？你問我，我要是你，我就好好睡一覺，第二天醒了繼續該幹嘛就幹嘛。
麻雀雖小，但是人家玩的是整個天空，你這麽大個，就這麽跳下去了，連麻雀都不如。
不要想得太多，明天究竟是什麽樣子你自己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再說，你說是不是？”
好！
“特麽的這小子是誰啊，說的太好了！”
“我艹！太經典了！”
“哈哈哈，世界是我們的，也是兒子們的，更是那幫孫子們的！特麽的我就喜歡這一句！”
“還有這一句，人生就像電腦，說死機就死機！尼瑪，這人才啊！”
不管戲裏戲外！
林濤的話都像是點燃了一場風暴！
注定要火的。
看到蘇芮嘴角輕輕揚起的笑意。
這一刻。
林濤打算說一個謊話。
一個天大的謊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