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濤實在是不想用咫尺天涯來形容這樣令人蛋疼的布局。
這樣的情形一直要持續到五年以後的2010年才會得到改觀。
但是這一切跟他有半毛錢的關系嗎？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如果不考慮意外因素的話。
林濤似乎隻有一種選擇，那就是坦然地接受。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
這樣的尴尬幾乎延續了他整個漫長的二十歲青春裏走過的每一個學校。
小學畢業那一年，學校新建了小學操場和乒乓球台，新建了不再是男廁和女廁之間隻隔着一塊竹簾子的廁所。
初中畢業那年，學校新建了學生宿舍和食堂。
高中畢業之後更狠，甚至連教學樓頭都被推倒重建，新的操場，新的籃筐，新的羽毛球場。
一切都是新的，包括人也如此。
再談到大學畢業。
林濤恐怕會有種荷爾蒙加劇的沖動。
從大一入學開始，學校裏就流傳着有關于會在學生宿舍安裝空調的傳聞，然而傳聞終究隻是傳聞。
久而久之，傳聞就變成傳奇和神話。
而畢業那一年，神話突然被書寫成現實的時候。
林濤忍不住想說一句。
草泥馬的！早幹嘛去了！
當然。
以上隻是林濤吐槽的片段而已。
6中的食堂遠比記憶中零落的情形更加凄慘，林濤并不覺得奇怪，從食堂打算用劣質的大米和隻有一隻雞蛋卻兌了一桶水的蛋湯來掏空學生的腰包時，就注定了它會被淹沒在人潮裏。
人潮散盡時。
賺得盆滿缽滿的隻會是食堂後面一溜兒排開的十餘家小飯店。
林濤很難用回憶的味道去感歎2005年3塊錢一頓的快餐。
有肉有蛋甚至還有一碗不錯的蛋湯，真正的蛋湯，而不僅僅隻是自來水的味道。
“濤子！”
“濤哥！”
“林濤，今天也跑這裏來吃了？”
林濤有些疲于應付絡繹不絕的喊聲
。
他甚至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已經有了這樣的知名度。
一直到林濤放下碗筷離開之後，飯店裏那位長得不高卻有着一對精明的丹鳳眼的老闆才有些打趣地朝身邊的幾個高一的學生問了一句。
“你們認識剛才那個叫林濤的不？我看他出名得很啊。”
6中的王國裏。
出名對于一個學生來說無異于兩種方式。
一種是用拳頭打出來的名氣。
一種是用筆尖寫出來的名氣。
顯然，林濤二者兼具。
“認識，是高二1班的林濤，這家夥好像是這個學期才紅起來的。”
“差不多吧，高二以前哪有他什麽事，但是他人還是挺有血性的，比高二1班那個叫吳波的強了不止一倍。”
“吳波？吳波我認識，不是還來我店裏吃了幾次飯的那個小夥子，林濤跟他一個班的？”
“嗯，是一個班的。”
“老闆，你還不知道吧，我聽說這一次期中開始，林濤的語文和數學都是全年級第一，好像我們東平市當時東江杯也隻有他一個人得一等獎吧。”
“--”
林濤自然并不知道身後會有人在議論他。
在6中。
這永遠都是屬于那些話題人物才專屬的權力。
隻是林濤也并不知道，也不會知道悄然之間。
他也已經成爲話題人物之一。
有關于考試。
也有關于蘇芮。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在6中的王國裏有了一席之地。
把手中的千紙鶴扔進紙簍裏時。
林若男并沒有察覺到林濤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抱臂而立。
素白的信紙被裁成精緻的紙片，林濤并不知道林若男爲什麽會對千紙鶴情有獨鍾。
“濤子，快出來。”
葉飛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3班的後門那裏。
林濤和林若男幾乎是同時轉頭往後看了過去。
他并沒有看到林若男轉身看到自己時眼裏閃過的那一絲羞澀，等林若男起身的時候他已經跟葉飛去了門外的走廊裏。
“你看那裏
。”
林濤并沒有多問而是順着葉飛示意的方向往教學樓外面的校門那邊看了過去。
黑壓壓的一片簇擁着很多人。
馬俊站在人群裏極爲醒目，即使隔着将近百米的距離林濤仍能一眼就把他認出來。
“你不知道？馬俊在校門口等蘇芮表白，剛才路上都傳遍了。”
葉飛的話落入耳中時，他分明看到死黨的眼裏露出一絲憤恨的神色。
林濤知道，在葉飛看來恐怕自己仍然緊咬着蘇芮不放。
林濤并沒有試圖去讓葉飛明白自己已經越過了心底那一段屬于另外一個時空裏少年時的執着。
他相信以葉飛的頭腦并不足以明白對于他而言，蘇芮并不僅僅隻是自己暗戀的對象，而是一種執着，一種憧憬。
當自己在某個瞬間或者某個時刻沖破了那一段憧憬中懵懂的少年情懷和遺憾時，有關于蘇芮的記憶和影像瞬間便化作了成長的碎片和養分。
林濤很想告訴葉飛。
但是他猜想自己的死黨不會明白“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意境。
他也不想讓死黨去費盡心力思考這種遠遠超出了他的思維所能到達的問題。
所以當他和葉飛出現在校門口看着被馬俊堵的出路時。
整個人群驟然就喧嚣了起來。
“是林濤！”
“林濤來了！”
“是高二1班的林濤，這下好看了！”
在6中。
馬俊的确有傲然的資本。
無論是長相還是成績，即使是成績優異的學生極少具備的家世和圈子裏的地位他也不曾缺乏。
看到林濤的時候，馬俊甚至連步子都沒有挪動半分，隻是微笑着和他點頭示意了一下。
很顯然。
在他眼中林濤并不值得一提。
林濤其實也很有些驚訝馬俊會這樣大膽。
早戀在6中一直都是明文禁止的，馬俊這種行爲無異于公然挑釁6中的規章制度。
他毫不懷疑一旦趙紅貴看到這一幕會是怎樣的表情。
但是耳旁的喧嚣和躁動甚至叫好聲卻讓林濤突然意識到，今天已經是禮拜五了，趙紅貴斷然不會在這樣的時候回到學校的。
顯然，馬俊并不是白癡。
而是蓄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