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鑫和林偉再次轉學并沒有在林濤的生活裏蕩起半點波瀾。
嚴格地說。
兩人從來就不屬于6中
。
在廁所前面的自行車棚裏仍然可以看到吸煙打趣的身影，隻是換了人而已。
林濤可以斷定。
于鑫和林偉的離開，就彷佛是十一月的晚風吹散了飄散在6中的男生頭頂的黑雲，解放的是被壓迫了一月之久的躁動。
林若男不再一個人下樓去車棚裏靜坐。
少了一些人，味道已經不再一樣。
這讓林濤多少有些感歎物是人非。
隻是在1班前門的走廊處，也多了兩道趴着圍欄談天的身影。
林濤從未如此體會過林若男言辭的犀利，他體會得到這個女孩的眸子裏那點滴的感傷。
或許是因爲離别，又或許是因爲别的什麽東西。
他并不知道林若男爲什麽會選擇繼續留在6中，是因爲某些人嗎？他不知道。
但是絕對不會是于鑫所說的那些理由。
餘晖的光線被屋檐切割出棱角，落在林若男側着的臉上，她的笑很燦爛，也很美。
林濤從來沒有把自己标榜爲騎着白馬的騎士，或許，他甚至比不上唐僧，至少他沒有唐僧那般的執着。
他愛把目光肆無忌憚地落到身側的女孩身上，愛看那張白皙無暇的俏臉，鼻尖聳動着吸入女孩身上的香味。
林若男知道林濤在看她。
她詫異于自己的無動于衷，卻又有些俏皮地伸長了脖子，白皙細膩的皮膚在陽光下顯得有些剔透。
隻是少年的時光，總不會像彼此想象的那樣無邪。
有關于林濤和林若男的謠言總比西北風來得更早一些。
說不上是嫉妒還是妒忌，身邊總有許多的指指點點。
零落着的目光。
稀疏的低語。
微妙的言辭。
甚至那些總藏在眉眼間和唇齒間所不清的話語。
林濤把這些視若無睹。
仍舊肆無忌憚地和林若男在6中裏“出雙入對”。
“林濤，你是不是喜歡我？”
沒有人知道林若男說這句話的時候，林濤心中突然迸發的那一絲心顫。
他喜歡林若男嗎？
“我喜歡她嗎？”
頓時變得有些啞然。
在6中操場的北側有一塊蔓草很茂盛的草坪，荒蕪的季節裏布滿幹草的味道
。
似乎并不妨礙這裏成爲6中的少男少女們最心儀的地段。
1班和3班分享着同一個下午的體育課。
林濤并不知道林若男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他也相信沒有人能看穿他内心的卑微和小心翼翼。
他甚至不知道爲什麽林若男會跟自己偶遇，或許命運使然，或許隻是自己這隻蝴蝶的翅膀攪動的一朵浪花而已。
林濤并不覺得自己很超凡，甚至小心翼翼地把對蘇芮的好感藏在心底。
“你這麽自信？你說說我憑什麽喜歡你？”
陽光有些刺眼。
狹長的眼睛讓林濤的目光看起來有些迷離。
林若男的笑容很自然，也很清澈。
“那你覺得我漂亮嗎？”
或許林濤在很多年後仍會記得林若男仰頭問自己這句話的情形。
仰着頭，女孩長長的睫毛很美，甚至美得令人心顫。
隻是他該怎麽去告訴林若男他心裏的卑微讓他除了小心翼翼地把那份感情埋葬在心底，便再也沒有更多的言語。
在兩人不遠處。
蘇芮安靜地在操場上一個人轉着圈。
似乎再也找不到這條路的盡頭，一圈，一圈，又一圈，黑色的煤灰在白色球鞋的邊緣上留下漆黑的印記。
漸漸地變淡，随着歲月和洗刷的痕迹，不再醒目。
短暫的沉默。
“你是不是喜歡蘇芮？”
林若男的聲音很好聽，帶着一絲糯糯的嗓音。
林濤并不會認爲是她刻意如此。
沒有人能嫉妒上帝的饋贈，就像你不能在陰雨天懊惱沒有陽光。
他不知道林若男爲什麽會如此肯定自己喜歡蘇芮的事實，是自己隐藏得不夠深麽？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既然喜歡就去追吧，那麽好的女孩子肯定已經有人在暗中追求了，你也不差。”
你也不差！
你也不差！
林若男的話在心底回蕩了很久很久。
林濤有些默然。
并沒有人知道他并不如旁人那樣看起來的自信和驕傲。
林濤很難用重生者來界定自己的人生。
重生者就一定牛逼哄哄嗎？就一定能在彈指間醒掌天下權嗎？就一定能讓無數美人盡折腰嗎？
或許，那隻是出現在小說中的情節，從林若男的眼裏，林濤看到比自己眼前更真實的東西
。
他隻是林濤，僅此而已。
他把對蘇芮的感情從一個時空帶到另一個時空，從一個世界帶到另一個世界，卻僅僅隻是把它埋葬在心底而已。
東江杯決賽一等獎的獲得者又如何？
全年級第一又如何？
蘇芮就在眼前，他卻不敢起身走過去并肩而行。
是因爲他膽怯嗎？
不是。
僅僅隻是因爲他卑微而已，命運可以爲他扭曲時空，可以爲他重塑青春，卻無法改變他内心的卑微。
即使穿越了一個時空又如何？
“你是在說我是癞蛤蟆嗎？”
林濤的話讓林若男肆無忌憚的笑着，笑聲很大，也很心酸。
林濤分明看到女孩的眼角滴落着一絲晶瑩剔透的水珠。
“那可是你自己說的，不是我說的。”
林濤不知道林若男是笑得流淚還是因爲心裏的那份失落。
“好了，不跟你瞎扯了，其實呢蘇芮人挺好的，你可以試試，說不定她就答應了呢，對不對？”
林濤淺淺的笑了笑。
在林若男一陣愕然的神色中突然起身徑直往蘇芮走了過去。
林若男甚至聽得到心底咚咚的敲擊聲。
看着林濤的背影，心底隐隐地有些疼痛。
白色的底色将眼眶裏那一點黑色的眸子照的透亮，嘴角卷起的弧線高揚着心底的那一絲驕傲。
一直到林濤和蘇芮擦身而過時。
她才笑了笑。
林若男毫不懷疑有那麽一瞬林濤心動了，不管是面對自己還是面對蘇芮，隻是可惜，他不像外表那樣驕傲。
或許，有些人，并不是那麽完美。
林濤并不知道，就在擦身而過的那一瞬。
身後的兩個女孩竟有着截然相同的心思。
“轉身，真的很難麽？”
林若男不懂。
蘇芮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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