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東的話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誰都沒有想到作爲教務處處長，他竟然會表現出如此強勢的一面，甚至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在偏袒林濤這個學生。
偏偏就連朱強自己都無法反駁張衛東的呵斥。
“張處長，這~這~”
他這這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看的趙洪貴心裏很是一陣舒坦，他朱強也有這個時候。
“朱老師，你别怪我說話重，這本來是件小事，他一個十幾歲的學生說話沒有腦子你跟他還計較什麽？林老師都已經當面來給你道歉了，你還要處分，處分什麽？處分你當着全校學生的面，看到兩個學生被七八個人打架也不知道上去拉架？
如果你非要揪着這事不松口，你找校長去，我沒權利答應你這個要求，隻是我也告訴你，你朱老師不上去拉架是不是真的跟林濤說得一個樣，是因爲膽怯不敢去還是裝腔作勢你自己心裏有數。
這事我不管了，你愛怎麽搞怎麽搞。”
張衛東說完就在一群人魔怔的表情中徑直啪地拉開會議室的門走了，弄得會議室裏的衆人都大眼瞪小眼地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是朱強和趙洪貴。
一臉愕然的樣子，似乎完全沒有想到這麽一件小事竟然會變成現在這幅場面。
朱強的臉色漲得跟豬肝一樣赤紅，趙洪貴卻暗自在心裏一陣得意，但是随即想到即将要在剩下的兩年時間裏跟林濤朝夕相處時，心底有不禁是一陣忐忑。
反倒是林國成若有所察地看了看朱強，又看了看自家兒子。
他知道張衛東是在偏袒兒子林濤，也知道他是看在自家大舅子也是林濤舅舅江司成的面子上。
但是這位朱老師的爲人也的确有些令人不忿。
“你們回教室吧。”
其餘幾個1班來作證的學生也早就吓得有些魂不守舍了，聽到趙洪貴的話恨不得長了三條腿一個勁兒地沖出會議室就往教室裏跑去。
看到幾個學生臉上的那股子勁，趙洪貴和朱強心裏都明白，隻怕不用一個下午，這事馬上就會傳遍全校。
一個新鮮的話題總能讓6中沸騰足夠長的時間。
在這樣一個時刻都能上演人間悲喜劇的殿堂裏，沒有人能夠否認林濤是一個勇士。
一個敢于向權威和世俗挑戰的勇氣。
然而令人動容的是，他成功了，用一個鬥士的姿态将朱強的名字戳得千瘡百孔，不留一絲餘地。
十月的第二個禮拜。
教務處張衛東批評3班班主任朱強的話彷佛成了整個6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新鮮話題。
而作爲這場風暴的導演者，林濤卻若無其事地在整個10月裏都獨自貪婪地回味着所有有關青春的話題
。
包括球場北角那片随着秋風漸漸枯黃的草地，窗外驚豔而過的3班女神唐潔，也包括6中食堂裏那盤被人吐槽了三年的螞蟻上樹和對面女生宿舍外面飄揚的紅色胸罩的妖娆。
甚至包括從1班外的走廊下走過時，朱強眼中的那一絲似笑非笑的目光。
似乎是忌憚林濤的大膽。
衆人想象中的張超找林濤報複的那一幕遲遲沒有發生，漸漸地随着時間的流逝被揭過，也被掩埋在過去的話題裏，似乎從未有過一般。
6中的話題總是轉變得如此之快，就在你還來不及等待結果是就已經翻開了異樣的一頁。
一直到10月最後一個禮拜，當禮拜一早上趙紅貴捧着教案一臉笑意走進教室時。
林濤已經意識到或許該來的東西終究要來了。
沒有想象中的那種平靜，林濤此刻竟顯得異樣的忐忑，或許他從未想過用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
但是真的當趙紅貴将一紙成績捏在手中再拿到他面前時，他忐忑了！
不是因爲得失。
而是因爲在成績背後，那些能夠爲自己正名的東西。
林濤并不否認自己是一個差生的事實，但是當青春再次被握于手中時，或許有些事真的應該改變了。
教室裏的氣氛靜得有些可怕，隻剩下沙沙的風聲刮着書頁的輕響，許多學生臉上的表情急促地變化着。
似乎在懊惱，又似乎在等待。
隻有趙紅貴，習慣性地站到講台上咳嗽了兩聲，才從嘴中吐出那些十幾年不曾變化的似乎悼文一樣的詞句。
“同學們，今年的東江杯決賽成績已經出來了，首先我要恭喜我們班的兩位同學最後成功殺入了決賽，分别取得了一等獎和三等獎的好成績。”
教室裏一如既往地肅靜。
但是緊随而來的是轟地一聲。
安靜的教室頓時就變得喧嚣起來，彷佛驚雷炸響。
平心而論，趙紅貴似乎很滿意自己的話帶來的轟動效果。
東江杯決賽，一個第一名，一個第三名。
在這個時候的中學生，很少有人不明白這種成績意味着什麽。
去年整個6中最好的成績也隻是兩個三等獎和一個二等獎。
一等獎？
恐怕還要追憶到幾年前。
趙紅貴也十分清楚，班上多數人羨慕并非是羨慕成績本身，而是成績背後附帶的大學免試的資格。
考大學，總是一個令人自覺切換沉重的話題
。
當趙紅貴的目光略有深意地掠過雙眸時，林濤似乎在心裏有了某種判斷。
但是眼中的目光落到吳波臉上時，林濤甚至在想，或許有那麽一瞬，如果他隻是林濤，恐怕吳波才是那個幸運兒。
“蘇芮同學在這一次的東江杯全省決賽中獲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績，大家祝賀她。”
稀稀拉拉掌聲響起在耳邊時。
吳波甚至陷入了一陣狂喜之中。
不僅僅是他，幾乎整個1班的人都以爲第三名肯定會是吳波，不管是從成績上還是從實力上，他們都認爲蘇芮有着絕對的優勢。
但是偏偏第三名的名次前面響起的是蘇芮的名字，所有人都驚訝地看着滿臉興奮之色的吳波顯得有些難以置信。
東江杯每一屆都隻有3個第一名的名額。
吳波能拿到第一？
即使是蘇小芮都有些詫異地轉頭看了一眼雙目中已經泛着一絲喜色的吳波。
“蘇芮，你說怎麽會被吳波拿到第一名？”
同桌的聲音讓蘇芮心裏猛地一顫。
一句話醞釀在舌尖，就在剛剛回頭的那一瞬間，林濤眼中的目光似乎讓她明白了些什麽。
隻是頗具諷刺的是，此刻偌大的教室中竟然沒有任何人認爲獲獎會是林濤。
或許在他們看來，林濤隻不過是一個湊巧能夠進入決賽的幸運兒罷了，至于獲獎，或許跟他并沒有太多的關聯。
但是命運總喜歡将人折磨得哭笑不得，又或許命運早就有了巧妙的安排。
讓這一切都圍繞着自己的意志去運轉、去發酵，去長成參天大樹。
就像趙紅貴拿到成績時心中翻滾的驚濤駭浪一般。
“要特别表揚另外一個同學，那就是林濤，在這一次東江杯決賽中林濤同學獲得了一等獎的優異成績，而且林濤的作文馬上就會刊登在全國中學作文報上--”
林濤并沒有聽清楚趙紅貴後面的話在講些什麽，隻覺得自己胸腔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翻湧一般似要噴發而出，他大口地喘着粗氣沒有說話，似乎要用盡全力才能呼吸。
他成功了。
林濤知道，當這一刻再次在自己眼前重演時，自己不再是旁觀的豔羨者，而是命運的寵兒。
沒有人注意到，在低頭的那一瞬，林濤眼裏噙着些許的淚花，也沒有人聆聽得到他心底費力地呐喊着。
命運終究還是站在了他這一邊，爲他改寫了那一筆人生，沒有懊惱，也沒有悔恨，隻有透出胸腔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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