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萌煮粥放醋的幽寶

自記事起,幽居就沒有哭過。

小時候,自己跌倒了,母親在一旁冷冷看着也不搭把手,幽居開始也會像其他孩子那樣苦惱,久而久之,小小年紀的他學會了察言觀色,時間久了,便懂得如何将痛苦藏起來,僞裝出刀槍不入的強大形象。

十二歲那年,他差點被車撞死,雖然被及時救了,但還是摔倒在地上渾身擦傷一片,他痛的淚珠子在眼眶裏打滾,也硬是憋着,沒讓眼淚落下來。

可這一刻,已經二十三歲的男人,頭一遭哭了。

爲了一個女人落淚。

程清璇察覺到有什麽濕潤的東西順着發絲滾落到後脖頸裏,嘴角的笑,再也挂不住了。

她以爲她演得很好的,她不想讓幽居難過的。她是設計師,不是專業演員,演技不夠精湛,錯漏百出,到底還是被幽居發現了自己的異常。

“幽寶,我沒事。”

程清璇的安慰,此刻是那般無力。

幽居狠狠一閉眼,将濕潤全部收斂起來,這才松開她下床,“我們回家!”将她小心翼翼抱在懷裏,生怕碰到了她身體上的其它傷口。

那獄警眼睜睜看着幽居将程清璇帶走,心裏是不滿的,又是一個有家世背景,就無視法律的纨绔富二代!奈何高層下達了命令,他隻能眼睜睜看着他們離開。



幽修見程清璇是被幽居抱着走出來的,頓時面色一變。

司機下車将車門打開,幽修也跟着下車,來到副駕駛上坐着。幽居抱着程清璇鑽進後座,剛一落座,他便沖幽修說:“通知朱醫生馬上來家裏!”

幽修點點頭,掏出手機打電話來。

程清璇蜷縮在幽居的懷裏,耳朵裏嗡嗡地響,就是聽不見他們說話的聲音。

幽居沒有詢問她,那些人到底對她做了什麽,他很自責,知道的越多,心就越難受。好不容易煎熬到家,幽居一腳踢開車門,抱着程清璇直繞過中庭,回到屬于他自己一個人的小别墅屋子。

朱醫生跟管家以及康欣都在别墅大廳裏等着,幽居回了屋,看了眼朱醫生,丢下一句:“上樓去!”他抱着程清璇飛快回房間,打開房門,抱着她進去,門又飛快在朱醫生跟幽修等人面前合上。

朱醫生錯愕了一秒鍾,還是康欣有眼見力,解釋說:“小幽在檢查程丫頭身上有沒有傷口,咱們在這裏等一會兒。”幽居這人話不多,看似對什麽都滿不在乎,但他對程清璇可是打心眼裏的在乎關心,自然不願意讓别人看到她身子。

面上浮出一絲尴尬,朱醫生摸摸鼻子,放下自己攜帶來的醫療器材,乖乖在走廊外候着。

将程清璇放在床上,她軟綿綿趴在被單上,臉蛋還有些虛白。幽居大手作勢要解開程清璇的衣服扣子,程清璇猛地一把握住他的手,不解看着他,眼神下意識變得戒備起來。

“我給你檢查傷口。”幽居放慢語速說,程清璇盯着他的唇瓣看了好久,這才放下心來,松開了手。

她身上穿着看守所内統一的罪犯服,一排排藍色的小扣子,将她的肌膚遮擋的嚴嚴實實。幽居輕手輕腳解開她的衣服扣子,一大片春光裸露出來,他緊擰着眉心,無心看着誘人美色。

沒在程清璇身上看到傷口,幽居松了口氣。

“來,我們翻身。”

扶着程清璇翻了個身,見她後背也是幹幹淨淨的,幽居懸着的心又松了些。

他目光移向程清璇雙腿,猶豫着要不要繼續檢查。

程清璇看着他,緩緩搖頭,說:“别擔心,他們沒對我用刑。”

幽居斂下長長的眼睫毛,盯着程清璇眼也不眨,冷着聲音問:“那你耳朵是怎麽回事?”

他語氣很快,程清璇辨識不了他在問什麽。幽居心口蔓延出一股酸澀的痛意,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緩慢地問:“怎麽搞的?”

程清璇目光微微黯淡,回想起昨晚發生的那些事,她下意識顫了顫身子,又不想幽居擔心自己,程清璇便咬牙忍着,故作輕松地回答他:“因爲證據确鑿我還是不肯承認自己的罪行,他們就逼供我,害怕被人看出我身上有被逼迫的痕迹,就用棉簽鑽我的耳心。”

他們一左一右,将木棉簽緩緩送進她的耳朵裏,隻要她不聽話,不配合,他們就轉動棉棒,讓棉簽在她耳朵裏肆意橫行。在他們眼裏,程清璇就是殺人犯,一個死不承認自己罪行的殺人犯,被動刑隻是常事。

棉簽刺痛鼓膜,導緻鼓膜破裂,鼓膜就會在腦子裏嗡嗡作響。那錐心刺骨的痛,程清璇恐怕此生難忘。

程清璇輕描淡語幾句話就将昨晚那場恐怖的經曆概述完了,她說完還朝幽居勾起一個撫慰的笑意。幽居看着她的笑容,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他幻想了一遍假若有人将棉簽戳進自己耳朵深處裏攪動的那種感覺,渾身都冰涼了。

還好,他将她弄出來了。

若是再晚幾天,他不敢想象會産生什麽後果。

知道程清璇聽不見,幽居還是耐着性子跟她說:“來,我先給你洗個澡,然後讓朱醫生給你做個全身檢查。”

程清璇聽不見幽居在說什麽,他說話時胸膛微微震動,她趴在他的胸膛口,無比的安心。

她就知道,她的幽寶不會放任她不管。

幽居要親自給她洗澡,程清璇面色一臊,把他推出了浴室。“出去,我好手好腳的,自己能洗。”

将幽居趕出去浴室,程清璇坐在浴缸裏,她雙手食指堵住耳朵,就聽見耳朵裏那叫嚣的嗡鳴聲。歎了口氣,程清璇才用溫水打濕自己的身子,将全身的血腥氣跟昨晚出的冷汗洗幹淨,程清璇這才穿了套睡衣走出來。

幽居見她洗幹淨了,才打開門放朱醫生進來。



朱醫生先給她做了個常規檢查,緊繃的臉色逐漸變得緩和下來。

“來,側着睡,把耳朵露出來。”朱醫生比了個側睡的姿勢,程清璇依言照做。

朱醫生将檢耳鏡伸進她的左耳朵裏,眼睛剛湊近儀器鏡頭,就看到程清璇外耳道中,已經變幹涸的暗紅色血塊。朱醫生嘴唇一抿,眼睛都眯了起來。一直注意他面部表情的幽居看到朱醫生抿起了唇,開始坐立不安了。

他又用一隻手拉着程清璇的耳垂,這才看清她耳心内鼓膜的情況,當下心一沉,說了句:“左耳道鼓膜破裂嚴重,流血較多,中度感染化膿了。”

聞言,幽居嘴皮子動了動,交握住的手猛地一緊。

康欣拍了拍幽居的肩膀,才将目光投到床上。

程清璇又翻了個身,面對着幽居,方便朱醫生檢查。不想讓程清璇心裏難受,幽居趕緊調整好面部表情,沒一會兒又聽朱醫生說:“右耳鼓膜破裂的比左耳更厲害,還在往外冒血絲…化膿情況比較嚴重。”

取下檢耳鏡,朱醫生拿出紙筆在紙上寫下一句話遞到程清璇面前,他寫着:“注意聽,能聽到我聲音的時候就出聲。”

程清璇看了眼紙條,微微點頭。

朱醫生彎下腰,嘴湊到程清璇耳旁,張嘴就吼了一句:“聽得見嗎?”這一聲吼,吓得幽修手裏的煙都抖了抖。

程清璇黑色睫毛顫了顫,竟然沒有點頭。

一直默默看着這一幕的幽居忽然用雙掌心蓋住臉,狠狠搓了一把。

朱醫生又提高了聲音,大約有八十五分貝左右。

“聽得到嗎?”

這一次,程清璇表情微微一滞,耳朵裏依舊在嗡嗡作響,隐隐約約的似乎有人在用低效的聲音問她:聽得到嗎?在幽居他們聽來有些刺耳的聲音,在程清璇耳朵裏卻成了低聲細語。

程清璇耳朵動了動,有些疼。

見她有反應,朱醫生又用方才的音量重複了一句。

程清璇又聽見了,這才微微點頭。

朱醫生揉了揉喉嚨,沖一旁的管家說了句:“給我來杯溫水,嗓子幹。”管家立刻叫下人去倒水,下人端來溫水給朱醫生喝下,朱醫生這才說:“情況不算太嚴重,做了個鼓膜修補手術,再休息一段時間就能好。”

幽居走過來,見程清璇似乎累了,忙将室内溫度調到26度,給她蓋好被子,将一幹人等轟出房門。他低下頭親了親程清璇的額頭,跟她說了句午安,也起身要走。

小手指忽然被人用手指勾住。

幽居低下頭,看到程清璇睜着一雙虛弱的雙眼看自己,“睡吧小羽,我一會兒就來陪你。”

“我還能聽到你的聲音嗎?”

幽居勾起唇,微微點頭,“能。”

聞言,程清璇放下心來。幽寶是不會騙她的。“其實不能也沒關系,能看到幽寶寫的字,也是種享受。”這個時候了,她還是這麽樂觀。幽居握住她的手,十分嚴肅的看着她,“小羽,你放心,我會醫好你,不會讓你去坐牢的。”

程清璇沒看懂他在說什麽,便乖乖松了手,閉上眼睛假寐。

看着她閉上眼睛後,幽居才放輕腳步走出去,即使程清璇并不能聽到任何動靜,他還是不舍得打擾到她。

下樓後,朱醫生正在整理自己的醫療器材。

“幽少爺,手術安排在明天上午,還得麻煩您帶着程小姐來一趟我們醫院。”

幽居點點頭,親自泡了杯蜂蜜茶遞給朱醫生,才挨着他坐下來,慎重地說:“她現在身份特殊,上午醫院人多,你看能不能将手術時間移到明天晚上,畢竟人多眼雜。”

朱醫生雖不知道這程小姐是什麽人,但今天幽居抱着她回家時,她身上還穿着看守所統一得罪犯服裝,他多少也猜到這之中另有情況。“那就今天晚上過來吧。”

“那就麻煩朱醫生了。”

“您太客氣了。”

朱醫生起身告辭,幽修親自命令司機将他送回家。

因程清璇耳朵受傷感染了,幽居想親自動手給她做點清淡的東西吃,他打發走廚子,一個人呆在廚房裏,準備做一份蔬菜粥。青年系着圍裙,站在竈台旁,用菜刀笨拙地将胡蘿蔔切成丁。

幽修去了趟公司回來,見幽居竟然親自下廚了,驚得瞪大眼睛,難以置信。

堂堂幽家小少爺,竟然洗手做起了羹湯!

這還了得?

跟他一樣覺得驚訝新鮮的還有康欣,康欣穿着一件香槟色蕾絲旗袍站在餐廳裏,她見幽居把胡蘿蔔切成形狀不一的小塊兒,好幾次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搭把手,但看青年那專注的樣子,到底還是止住了。

“出息,一個大男人竟然鑽進了廚房!”幽修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認爲男人就不該下廚房,那就是女人的天下。

康欣瞥了他一眼,涼涼說了句:“自己不會,還不許别人會了?”

幽修被康欣擠兌的直撇嘴。

幽居将胡蘿蔔放進下鍋裏煮了會兒,才舀起來嘗了口。

味道有些怪,但還不算難以下咽。

他又用小火煮了兩分鍾,才關了火,将粥倒進碗裏,用食盒盛放着,端去了自己的别墅。見他真做成功了,康欣這才放下心來,也跟着上了自己的房間。幽修跑進廚房,看了眼被幽居弄得亂七八糟的廚房,撇撇嘴,心想這做一頓飯就跟打仗似的。

他打開鍋蓋子,發現鍋裏還有一小勺被留下來的蔬菜粥。

幽修四下看了看,傭人管家不知道去哪裏了,剛好這一樓隻有他一個人。幽修猶豫了一會兒,才拿起拿勺子,舀了小勺粥送進嘴裏。抿了一小口粥,幽修頓時蹙起眉頭來,“這…好大一股醋味…”

幽家廚房櫃子裏放着好些調味品,莫說幽居分不清了,幽修這麽大年紀了一樣也分不清。他放下勺子走出大廳,看到在園子裏逗狗玩的廚子。“老史,給程小姐做一份蔬菜粥送去。”

老史放下手裏的狗骨頭,雙手在圍裙上拍了拍,一邊朝幽修走來,一邊戴上廚房裏的帽子,問了句:“我看小少爺做了一份啊?”

“那不是人吃的!”

老史臉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程清璇吃了一口粥,便皺起眉頭。

幽居看着她眉頭上淺淺的皺痕,有些促狹,“怎麽了,味道很怪?”

程清璇也沒聽到他說什麽,就把勺子放回碗裏,說了句:“幽寶,你們家挺有錢的,還是換個高級點的廚子吧。這粥裏好像放了好幾勺醋,太難吃了。”說完,程清璇忙用手指指着桌上的茶杯,說:“我要喝水,趕緊的,太酸了!”

幽居一臉羞赧跑去倒了杯水給程清璇喝,程清璇喝完粥一擡頭,見到幽居盯着面前的蔬菜粥看,神色有些古怪。她心裏一動,忽然捂住小嘴來。“幽寶…”

“這粥,不會是你做的吧?”幽家這樣的人家,聘用的一定是高級廚子,自然不可能做出這種水平的粥來。程清璇認識的人中,能煮出這麽特别的粥的,隻有一人。

她看着幽居,突然沒了聲。

剛才說那些話,是不是打擊到城草的信心了?

幽居心裏很受傷,他興緻勃勃親自下廚,結果反倒被程清璇嫌棄了,他容易嗎他?

默默地将粥收進餐盒裏,幽居見程清璇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樣子。他歎了口氣,才昧着良心說:“我也覺得該換一個廚子了,等回頭就把他換了。”

程清璇聽不見他在說什麽,但看他笑的一臉寵溺,還以爲他在說什麽開心的事,便勾唇笑了,還附和了一句:“你說得對!”

城草:“…”

他感覺到,手裏的食盒有千斤重。



當天晚上九點多,幽居親自開車載着程清璇去了醫院。

醫院這個點人很少,幽居給程清璇戴了頂鴨舌帽,又給她臉上架了一副墨鏡,這才走進醫院。

朱醫生早就做好了準備,程清璇跟着走進手術室裏,幽居一個人坐在長廊上,心裏很擔心。耳朵可是個脆弱的東西,朱醫生醫術精湛,按理說這個小手術不會出什麽意外,但幽居太緊張程清璇,總擔心會出事。

他雙手不停地反複來回搓動,都快搓出火星子來了。

這場手術做了接近兩個小時才結束,手術很成功。一般來說,做鼓膜修補術的前提是中耳不能有發炎情況,程清璇的耳朵不僅發炎,還化膿了,這個時候做手術本就有極高的危險系數。手術雖然成功了,但還有一段時間的治療工作需要配合,他建議程清璇住院一段時間。

幽居聽了,自然不會反對。

當晚程清璇便住進了高級病房,這樣就不會有人打擾她。幽居也在醫院陪着她,深夜的時候,康欣跟幽修親自提着洗漱用品跟換洗衣服來醫院,見程清璇睡着了,便沒有過多停留,留下衣服就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穆蘭夫人來了醫院,跟着來的還有漢諾。

穆蘭夫人見到程清璇那尚還顯得虛白的臉,第一次沒有擺架子。程清璇聽不見,她也不廢話,隻在紙上寫了句:你永遠是我徒弟。這話有些煽情,程清璇看了鼻子一陣酸,但她還算有骨氣,沒有當場哭出來。

幽居親自送穆蘭夫人出醫院,兩人走在長長的過道裏,穆蘭夫人問幽居:“警察堅信她是故意殺人罪,死者家屬也不依不饒,這種情況,隻能找一個律師了。”

“我昨晚聯系過國内最有名的金牌律師,他們都不肯受理這個案子,說是小羽這案子一切證據齊全,沒有勝算。”那些金牌律師,都怕打輸了官司砸了自己的招牌。

穆蘭夫人抿着唇,這完全在她的預料之中,畢竟這件事,選擇相信程清璇的人都是少數。“我倒是有個人推薦,這人曾經幫我打過一場抄襲官司,不過他後來打輸了一件官司,從此以後就沒人肯請他了。”

幽居好奇問了句:“是誰?”

穆蘭夫人按了下樓的電梯鍵,薄唇輕掀,吐出兩個字:“穆迪。”

幽居一愣,穆迪…

“是那個五年前壇城連環殺人案中,主動替連環殺手打官司的金牌大師穆迪?”五年前,壇城發生了一起連環殺人案,三個月内,四個青年被相繼殘忍殺害,他們的手腳分别被截肢,肉被剁碎扔進了魚塘喂魚,更令人發寒的是死者的生殖器被兇手徒手扯下,做成了項鏈挂在他們的脖子上。

這件事,在當時引起了全國上下的廣泛關注。

後來國家成立專案小組,耗時四個月才偵破案情,查出真兇。

誰都沒想到,兇手竟然是一個十八歲的高中男孩,至于他殺人的真實動機,至今都未公布。當時,全國都在申讨要判處兇手死刑的時候,是金牌大師穆迪出面,主動請求替兇手申辯。

可想而知,在那種情況下,穆迪将要收到多少人的唾沫跟指責。

即便如此,穆迪也不肯放棄這個案子,當時所有人都認爲穆迪瘋了,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竟然替一個連環殺人案兇手做辯護人。後來長達半年的官司戰中,穆迪終于如衆人所願的那般輸掉了官司。兇手最後還是背叛了死刑,而穆迪也成了人人唾棄的混球。

幽居怎麽也沒猜到,穆蘭夫人會推薦穆迪來爲程清璇打官司。

幽居沒有忙着拒絕,倒是謹慎問了一句:“可以告訴我,您爲何向我舉薦他嗎?”穆蘭夫人是程清璇的老師,她不會害程清璇,深知這一點,幽居才抱着好奇的心思問了句。

穆蘭夫人歎了口氣,她擡頭看了眼電梯,電梯還差兩樓就抵達他們所在的樓層了。“世人隻知道兇手殘忍的殺死了那四個青年,卻不知道那四個受害者,曾經弓雖奸殺害過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女孩。”

“而那個女孩,是兇手的堂妹…”穆蘭夫人語氣很惆怅。

叮——

電梯門開了,穆蘭夫人走了進去,她擡頭看了眼有些出神的幽居,又說:“而那個被弓雖奸緻死的女孩,是穆迪律師的侄女,那兇手,是他的兒子。”

幽居愣愣看着在自己身前合上的電梯門,原來當年那場連環殺人案的背後,竟然還有着這等隐情。



幽居連夜聯系到穆迪先生,接到他的電話時,穆迪剛準備睡下。

聽了這起案件,他沒有像之前的律師那般一口回絕,反倒問了句:“幽先生,你爲何選擇來找我?難道是因爲其他律師不敢接手這起案子,你認爲我當年傻到替一個連環殺手做辯護人,就會接你這起案子?”

穆迪的聲音略顯溫沉,就像是一壺溫酒,即便他語氣疏離,聽他說話也不會讓幽居覺得有失禮數或者是不舒服。

幽居沉吟了一下,才說:“是穆蘭夫人向我引薦的你。”

聞言,穆迪不說話了。

他摘下眼鏡放在床頭,盯着放假某處看了一會兒,才回了句:“明天早上給你答複。”穆迪挂了電話,靠着床頭看天花闆,腦海裏又一次浮出五年前,法官宣判審判結果的那一刻。

他看着自己的兒子被拷着雙手腕押進車内,駛去了監獄。

兩個月後,監獄的人打電話通知他去領骨灰盒,抱着兒子的骨灰盒回家,一路上,穆迪沒有掉過一滴淚。

他的孩子是殺人犯沒錯,可那些曾經弓雖了他侄女的纨绔子弟就不該死嗎?

穆迪眼睛有點澀,他閉上眼睛,貼着床單躺下,好一會兒後,他又打開台燈,找到眼鏡戴上,下床走去書房,打開電腦,搜查咖啡廳殺人事件的相關資料。

上午九點,幽居接到穆迪的電話,電話裏,男人隻說一句:

“來機場接我。”

幽居讓幽修調了幾個保镖來醫院程清璇病房外面守着,确認不會有人打擾到她,這才走進廁所随意洗了把臉,然後換了件幹淨衣裳,開車去了機場。



見到穆迪本人,幽居有些驚訝。

跟他想象中一排鐵面的精英男士形象不同,穆迪穿着一件很寬松的t恤,淺灰色的休閑褲,踩着一雙運動鞋,卻戴了一副給人儒雅錯覺的金框眼鏡。穆迪左手拐子上摟着一個包,右手裏拿着一個面包,就靠在機場外面啃面包。

賓利車停到穆迪面前,幽居親自推開門從後車座下來,他走到穆迪面前,恭敬地喊了聲:“穆迪先生。”這才讓男人注意到他。

穆迪掀起眼睑看了眼幽居,然後又低下頭去啃面包。

他不着急,幽居也不急于一時。

将手中面包吃幹淨了,穆迪将包裝袋扔進垃圾桶,又從兜裏掏出一張紙擦了擦嘴,才走過來看幽居。他仔細審視着眼前一身黑色襯衫,身姿筆挺,器宇軒昂的青年一眼。

幽居坦蕩蕩任他打量,并不覺得難爲情。

盯着幽居看了十幾秒鍾,穆迪這才伸出手,說道:“你好,我是穆迪。”

“我是幽居。”

“嗯。”

穆迪飛快抽回手,不等幽居招呼,自個兒打開賓利轎車後座坐進去。幽居愣了愣,然後啞然失笑。他跟着坐進去,才對司機說:“開車。”

車子緩緩駛進市中心,幽居還沒開口,穆迪便攤開有關程清璇咖啡廳殺人事件的所有報紙跟收集來的資料。他低頭翻看資料,出聲說:“這案子有點意思,兇手的确行了兇,但整個案件卻錯漏百出,巧合頗多。”

一聽,幽居便知道穆迪是個不一般的人。

“依穆先生看,這案子有哪些疑點?”幽居虛心請教,沒有說明自己的發現。

穆迪将資料合上,他推了推眼鏡,手指在資料上敲了敲,才說:“疑點頗多,幽先生這麽相信兇手,肯定也察覺到了這案子的疑點所在,廢話不多說,這案子最令我感興趣的隻有一點。”

“哪一點?”

“兇手在行兇時意識不受控制,甚至被目擊者發現後,還不肯丢下作案工具,且還堅稱自己不是故意殺人。”穆迪又推了推自己的眼鏡,這大概是他思考問題時慣常的小動作。“這案子,讓我想到三十一年前的一起案子。”

幽居墨眸轉了轉,适時問了句:“哪起案子?”

“三十一年前,華人女星紀若突然在美國一家醫院刺殺死國際大導演湯普森,這事曾在全球都引起了轟動。當年紀若小姐差點也被判了死刑,好在紀若小姐的丈夫顧先生手腕高,能力超強,請專業人士徹查了這件案子,最後還了紀若小姐一個清白。”

幽居皺着眉頭,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他都還沒出生,不過女星紀若的大名他們還是知道的,隻是可惜了,她年紀輕輕就難産去世了,直到現在,還有不少她的影迷在她的忌日悼念她。幽居幾年前,還看過她跟夜君然先生主演的《殺了她,愛上他》。

他倒是不知道紀若小姐還曾在美國殺過人。“那件案子跟咖啡廳這起案子有什麽相同點?難道紀若小姐行兇的時候,也出現了意識不受控制的狀況?”

穆迪搖搖頭,“不是紀若小姐出現了這種狀況。”

幽居不懂穆迪到底要說什麽,隻能安靜聽着。

“意識不受控制的人是湯普森導演,事後經查明,湯普森導演吃飯時被人在飯菜裏下了緻幻藥,那是一種能勾引起人記憶深處最恐懼的記憶的緻幻藥。後來兩人在醫院詳談電影戲份的時候,藥效剛好起了作用,湯普森導演年輕時殺死了自己的女朋友,他錯将紀若小姐當成了死去的未婚妻,以爲她複活了來找自己報仇,然後就發了瘋一樣的要殺了紀若小姐。結果紀若小姐會點手腳功夫,反倒殺了湯普森導演才保住性命。”

“這件案子當時影響了很多人的關注,我念大學的時候,老師曾給我們講過這件案子。所以我印象很深。”

幽居聽完這一大段話,敏銳地抓到一個關鍵詞。

緻幻藥!

“這世上真有緻幻藥這種東西?”

“怎麽沒有?說的通俗點,緻幻藥就是毒品。有些藥有麻痹神經的作用,有些藥帶有緻幻性效果。現在有些不法人士制造一些合成的化學毒品,這類精神毒品對人體傷害重大,幾十年前就曾有人因爲磕毒藥過猛,潛意識認爲自己會飛,結果一躍從幾十層高的樓上跳下,當場緻命。”

“就在十年前,我國有一名留學歸來的少年,因磕藥物過猛,在大街上強行咬爛了一個女士的臉,還吃掉了她的鼻子…”

穆迪說了這麽多,才偏頭望向幽居,跟他說:“如果你真的相信你女朋友的人品,确認她不是會下狠手的人,那我們不妨從這個角度切入。”

幽居認真聽完他的話,許多困惑已久的疑團,逐漸被撥開雲霧見到了真面目。“犯案現場我進不去,穆迪先生,您有法定調查權,還得麻煩您陪我多跑幾趟了。”

“這是自然,你敢用我,我就敢還你一個真實真相。”



安排好穆迪的住處,中午吃了飯,司機載着穆迪去了咖啡廳,而幽居則去了另一個地方。咖啡廳還未恢複營業,外面的封條還未拆,有值班警察在那裏巡邏,不許有人胡亂靠近。

穆迪拿出律師證,獲得了警察的認同,才穿着鞋套,戴着手套進入現場。

現場的血迹早已凝幹,咖啡廳裏的一切都還安原樣擺放着。

“劉警官,我們想看一下當天的監控。”劉警官隻是個值班的,想着穆迪是律師,也沒做他想,當場就帶他去了經理辦公室,打開電腦,調出監控。

穆迪靜靜看着視頻監控,他看着程清璇進入咖啡廳,跟那個叫彎彎的服務員客套,然後走到幽靜些的角落坐下。咖啡廳裝飾成綠色森林風格,她所在的小角落剛好被一派漆綠色的欄杆擋住。

一個戴着帽子的服務生端着托盤走過去,将咖啡遞到程清璇身前的桌上,程清璇仰頭跟他說了幾句話,那小哥見到那回複了一句,就起身走了。他壓了壓帽子,身子穿過桌子回後台的時候,監控攝像頭并未錄下他的模樣。

“這個人是誰?”

警察湊近一看,微微搖頭,“不清楚啊,我是值班警察,你等着,我把他們咖啡廳的經理叫來問問。”

“那就多謝了。”

穆迪繼續看監控,程清璇起身去廁所,她是空着雙手進去的,這就說明作案工具不是她帶進去的。

然後不一會兒進去一個穿米色連衣裙的姑娘。她右手提着一隻包,左手正放在耳旁,在講電話。過了約莫一分多鍾,程清璇忽然關了廁所的門,然後就看不到裏面的情況了。大約過了六七分鍾,有一個年輕的小姐要去上廁所,卻打不開門,服務員跟領班湊過來,打開了廁所門的鎖,卻推不開門。最後,是一個高個男孩把廁所門撞開了。

那之後的畫面,就變得血腥殘暴了。

穆迪目光灼灼看着手持匕首,被發現行兇之後,仍不肯罷休的程清璇。程清璇手起手落,匕首刺進死者的後背,血濺到她藍色的衣裙上,程清璇也沒有停止過。

她狀若癫狂,活像是瘋了。

穆迪摸着下巴,眼神逐漸變得不可捉摸起來。

好一會,經理潘瑞才驅車來到咖啡廳,在警察跟律師面前,潘瑞老老實實的,他們問什麽他就答什麽。

将視頻調到那個服務生送咖啡的畫面,穆迪指着電腦,問潘瑞:“潘先生,你有這個服務生的電話嗎?”

潘瑞湊過去仔細一看,面上露出怪異之色來。

仔細盯着潘瑞看得穆迪見到他那困惑的表情,眼神逐漸變得晶亮。“身爲咖啡廳的經理,潘先生該不會不認得咖啡廳裏的員工吧?”

潘瑞苦澀一笑,他撓撓頭,卻說:“這男的不是我們咖啡廳的員工啊,我從來就沒見過他!”

“那他身上的員工服怎麽解釋?”

“這…你等等!”潘瑞跑去翻了遍出勤表,他看了那天的出勤記錄,才一拍雙手,說:“那天店裏小莫請假沒來,工作服就留工作櫃裏,他也沒個上鎖的習慣,估計是被人給拿了去了!”

潘瑞說完,自個兒也意識到了問題,“該不會,這個人有問題吧?”

穆迪隻是笑,也不明說。

他走到咖啡廳程清璇坐落的那個位置,将還沒被收起來的被子拿在手上看了看。

咖啡已經被喝幹了,杯口上的咖啡漬也全幹了。穆迪用小鑷子将那褐色的咖啡沫刮下來,裝進證物袋裏,然後将東西揣進兜裏出了咖啡廳。



一個穿着黑灰相間衛衣,頭戴鴨舌帽,下體着一條破洞牛仔褲的青年走在混亂的紅燈區域,手裏夾着一根煙,手指上戴滿了七八個銀色戒指。他站在街邊,默默抽着煙,時不時張望兩眼路過的青年們,墨眸冷漠。

青年打扮得誇張前衛,站在燈光下,吸引來不少女孩子的矚目。

兜裏電話響了,幽居掏出手機,聽到穆迪說:“驗證結果出來了,咖啡裏的确有緻幻性化學成分,藥檢師分析得知,這緻幻毒品裏面的lsd竟高達1500微克!”lsd,全名麥角酸二乙酰胺,是最強烈的迷幻藥物,普通毒品裏面最多隻添加30到80微克,也有常用之人的用劑量可達300微克,一般超過八百微克,人便會出現不舒服的征兆。

而那幕後人給程清璇服用的藥物裏面,lsd成分竟高達1500微克,這該有多狠毒啊!

“幽先生,接下來交給你了。”

幽居喉嚨一滾,應道:“明白了。”收起手機,幽居再次抽了口煙,這才将帽檐往腦後一戴,繞行來到紅燈區的後街,進入一家在地下經營的酒吧。

------題外話------

ps:我說了不虐吧。

小福利送給小啊呆,祝親愛哒啊呆生日happy!

第一次一起過生日,他說,我喜歡的人就像那嬌豔的玫瑰花,看着美豔,聞着醉人。

認識第十一年生日,他說,我喜歡的人就像那玫瑰花下的刺,看着尖銳,摸着錐疼。

他是瘋了,就愛拽着她,抱着她,賴着她,被刺得心髒千瘡百孔也不放手。

她煩了,忍不住:“你死皮賴臉爲哪般?”

他紫眸望着她的臉,“死皮賴臉的是你。”他手指戳着心窩,認命地說:“因爲你住在這裏,我怎麽轟你趕你,你都走不出這顆心。”

醉穆蘭:“…”

他霸道無賴,還有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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