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道賀的土司、頭人絡繹不絕,每個來的上等人,都帶着一大群随從,擡着一箱箱的賀禮走進山寨。
“恭喜牛欄坪土司喜迎十七夫人!”來的貴賓紛紛拱手道賀。
這是牛欄坪土司納的第十六房小妾了,雖然是納妾,卻搞得十分隆重。
山路上,走來一名師爺模樣的人,這個人頭戴瓜皮帽,身穿一身長衫馬褂,手裏搖着一把折扇,看起來就像是讀書人的模樣。後面跟着一群衙役,擡着一口沉重的箱子,氣喘籲籲向山寨走來。
“是劉師爺來了啊!”土司連忙迎了上去。
“恭喜土司當然,賀喜土司大人!”師爺拱手道賀。
土司正要讓師爺裏面請,卻突然問了句:“劉師爺,知縣大人怎麽沒來?”
劉師爺怒罵一句:“都是該死的海寇來島上鬧事!我們知縣大人正在布置城防,不敢離開,隻好請劉某來代勞了!”
“海寇?他們怎麽來這裏了?”土司怔了下。
劉師爺長歎一聲:“海寇可能是看這裏朝廷兵力薄弱吧!這些海寇十分猖獗,聽說崖州城已經被海寇攻破了,知州大人也壯烈殉國,唉!”
洞房内,新娘子坐在竹床上。雖然蓋着紅蓋頭,但明顯可以聽到新娘子抽泣的聲音。
就在剛才,土司的第五位小妾黃幺妹奪下了新娘子本來打算用來自盡的剪刀,苦口婆心的勸告她,讓她别自尋短見。
“好妹妹,其實我也和你一樣是苦命的人,這該死的土司老爺,強行拆散了我和進忠哥哥,把我強娶到這裏,把進忠哥哥都逼反了。當時我也想到了死,但是進忠哥哥托人給我捎來了信,告訴我說,烏雲是遮不住太陽的!他總有一天會打進山寨來,把我救回去。爲了這句話,我忍辱負屈了五年,在這裏等着他。好妹妹,你也相信你的情郎,他肯定不會放棄你的!隻有活下去,才有希望。”黃幺妹壓低了聲音說。
“我沒想到,姐姐你也是苦命人。”新娘子抽泣着低聲道。
黃幺妹抱住新娘子:“好妹妹,我們一起活下去!總會看到希望的!”話雖這樣說,但她心裏卻沒有底,她不知道自己的進忠哥哥什麽時候才能把自己救出苦海。
那些漢人的官員,他們從土司老爺這裏得到了多少好處。進忠哥哥被土司逼反了,可是漢人的兵,窮兇極惡,也是幫着兇殘的土司老爺的。如果不是那些漢人的兵,自己的進忠哥哥早就打過來了,攻破了山寨,救自己脫離苦海。
土司老爺前面的小妾,有好幾個忍受不了,有的上吊死了,有的跳海去了,還有三名小妾想要和自己的情郎私奔,卻雙雙被抓了回來,用最殘忍的辦法處死。但是爲了自己情郎的承諾,黃幺妹忍辱負重的活下去。
想到這裏,黃幺妹禁不住落下眼淚:這苦日子,什麽時候才到頭啊!
新娘子的紅蓋頭下,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兒此時就像是花臉一樣,眼淚在脂粉上留下一道道紅色的淚痕,新娘子的手緊緊抓住衣角。眼淚早已流幹,隻剩下無盡的仇恨。新娘子也是被土司搶來的,因爲長得漂亮,被土司老爺看中了,把她和她的情郎強行拆散了,把她搶到寨子中來,要讓她當土司老爺的第十六名小妾。
就在這時候,外面一名黎人土兵氣喘籲籲的跑上山來:“不,不,不好了!王進忠那個該死的奴隸娃子,帶着人來攻打山寨了!”
土司頓時暴跳如雷:“王進忠這個奴隸娃子!敢造反已經是十惡不赦了,還敢來攻打我的山寨!他來得正好!我還想找他呢,他倒自己送上門來了!我正想抓住他,當着十六夫人的面殺了他,也好讓十六夫人死了這條心!”
知縣的師爺站在一旁谄媚的奉承道:“土司大人,若是能拿下亂匪王進忠,土司大人又迎娶十六小妾,這可是雙喜臨門啊!”
牛欄坪山地勢複雜,易守難攻,土司手下有三百多名土兵。王進忠爲了救自己的未婚妻,曾經攻打了三次,每次都铩羽而歸。
現在王新宇要去攻打萬州,剛好要經過牛欄坪。于是王進忠就有了一份私心,想要讓明軍幫自己打下山寨,救出自己的未婚妻。
誰知道王新宇一聽,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表示願意先拿下牛欄坪山寨,再去攻打萬州。反正打一座小小的山寨,不需要浪費明軍太多時間,而且剛好可以鏟除勾結清廷官府的土司,得到當地黎人苗人的支持。
聽說要打山寨,所有苗黎義軍都歡呼聲震天,士氣高昂到極點。
山路上,牛欄坪土兵們已經做好了防守的準備,大群的土兵扼守住山路,隻等造反的義軍沖上來,土兵就把滾木礌石推下去,大量殺傷攻山的義軍。
牛欄坪土司走到山寨門口,向山下望去,隻見漫山遍野的義軍和明軍出現在山腳下,那些明軍裝備精良,似乎還拉着小炮。
“這該死的王進忠,竟然和漢人攪合在一起了!”土司罵了句。
劉師爺說道:“這些是海寇!他們怎麽來了?原來是王進忠這個亂匪給海寇帶路!”
土司破口大罵:“王進忠這個黎人的叛徒!竟敢勾結海寇!真應該把他抓起來,千刀萬剮!方解我心頭之恨!”
有當地的黎人帶路,明軍很快就到了山腳下。
“架炮,準備攻山!”王新宇傳令下去。
佛郎機小炮,六磅小炮被架了起來,炮口對準了山寨。炮手們裝填火藥,裝入彈丸,把導火索插入火門内,做好發射的準備。
火把點了起來,炮口對準了山寨,幾名炮手根據距離調整火炮的仰角。
看到對準自己的大炮,土司和劉師爺的臉色都白了。之前土兵能夠守住山寨,完全是因爲起義軍武器低劣,根本無法攻下有地利優勢的山寨。可是現在他們搬來了援軍,要用大炮進攻,這木頭寨牆的山寨怎麽可能擋得住大炮!
守在路口的土兵們臉色發白,渾身顫抖,張目結舌看着山下的火炮。
“給我擋住!”土司老爺拉扯着嘶啞的嗓門吼叫。
話聲未落,就聽到山下一排轟鳴聲,一門門火炮吐出了火光白煙,炮彈呼嘯着飛行了一裏多路,狠狠的砸了上來。
炮彈砸在山石上,迸濺出無數鋒利的碎石,站在路口的幾名土兵紛紛被碎石擊中,像彈片一樣的碎石擊穿了柔軟的肉體,撕開肌肉組織,切斷了四肢。被擊中的土兵頓時鮮血直流,發出瘆人的慘叫聲,橫七豎八倒了一大片。
“砰”一發炮彈落在石頭上,又彈跳起來,不偏不倚砸中了一名土兵的腦袋,這名土兵的腦袋就像是被鐵錘砸了一下的西瓜那樣爆開,白花花的腦漿混合着鮮血,噴濺在石頭上,粘稠的液體塗了一大片。
炮彈又落在地上,連續彈跳,被撞上的土兵不是胸口破開一個大洞,就是開膛破肚腸子流了出來,要不就是胳膊大腿飛了出去。
又是一發炮彈落在山頭上,這發炮彈先是砸中了一根滾木,頓時木頭碎成了無數碎片,尖銳的木片四處橫飛,周圍的土兵死傷了一大片。炮彈又撞上一塊石頭,石頭破裂,碎石噴濺,打死打傷一大片土兵。
山腳下,炮聲隆隆,一排排炮彈連綿不斷,飛上山去,守山的土兵死傷慘重。
隻能白白挨打,卻無力反擊,土兵們的士氣一下就崩潰了。
“媽呀!”
“快跑啊!”
土兵們丢下同夥殘缺不全的屍體,紛紛扭頭就跑。
就連土司老爺和劉師爺,也狼狽不堪的逃回山寨内,緊閉上寨門。
“放心好了,他們的大炮太重了,離開官道就搬不上山來。隻要他們大炮上不來,就沒辦法攻下我們的山寨!”土司安慰身邊瑟瑟發抖的劉師爺道。
明軍用炮轟散了守山路的土兵之後,步兵就開始推進。
土兵失去了山頭路口的地利,躲在寨牆裏面,滾木礌石無法使用,隻能用弓箭阻攔正在一步步逼近的明軍。
“嗖嗖嗖”飛蝗一樣的箭矢落了下來。
土兵們手中的弓箭和起義軍手裏的弓箭其實是一樣的,都是山區使用的獵弓,威力小,射程近,破甲能力幾乎爲零。
大部分的箭矢都被盾牌擋住,有些輕飄飄的箭矢落在身披厚甲的明軍士卒身上,就像是給明軍撓癢一樣,根本無法穿透身上的铠甲,就紛紛被彈開,落在地上。有的箭矢射在明軍士卒沒有鐵甲的胳膊上,但也沒能射穿衣服裏面的紙甲。
“列陣!”王新宇一聲大吼。
前面的鐵甲兵架起盾牌,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風的鐵牆。
“火門槍,上前!”王新宇吼道。
十二杆重型火門槍被士卒們擡了上前,對準寨牆的根部。
“放!”
一排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重型火門槍噴射出鵝蛋般大小的彈丸,撞在寨牆上,頓時木制的寨牆上出現一個個碗口般大小的破洞,子彈鑽入寨牆内,後面的土兵血肉橫飛。直接被彈丸擊中的土兵,胸口留下了一個透明的大洞;有的土兵頭蓋骨都被掀掉了,還有的土兵四肢被打斷,有的土兵整個肚子都爛了。
重型火門槍射擊之後,火槍手上前,站在鐵甲兵的盾牌後面,用三段式射擊,不斷的壓制山寨内企圖露頭的土兵。
弓箭手不斷的抛射,輕箭翻過寨牆上方,落在寨子内,裏面沒有護甲的土兵接二連三被抛射來的亂箭射中,很多人都被射成了刺猬。還有的神箭手幹脆是對準被重型火門槍破開的破洞用重箭直射,破甲重箭從洞内鑽入,射翻了後面的土兵。
“刀兵,上!”王新宇大喊道。
一排身體厚甲的短刀兵出列,走到鐵甲兵前面,手中的抓鈎紛紛抛出,抛上了寨牆,鈎子勾住了寨牆上方。
“拉!”
短刀兵用力拉扯寨牆,隻聽到“轟隆”一聲巨響,已經被重型火門槍轟得千瘡百孔的寨牆承受不住拉扯的力量,轟然倒塌,露出了後面一大群驚恐的土兵。
“放!”龔小大一聲大吼。
成排成排的燧發槍和鳥铳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暴雨一樣的子彈潑灑過去,那些呆若木雞的土兵成片的倒在血泊中。
“列隊前進!”王新宇拔出寶劍,向山寨一指。
手持盾牌的鐵甲兵踏着整齊的步伐,鐵靴子碰撞在山石上,發出有力的铿锵聲,身上的盔甲乒乓作響,一堵由盾牌組成的鐵牆一步步壓向山寨。
弓箭手不斷的抛射,把亂箭射入山寨内,寨牆上,地面的木頭上,到處都是白色的箭羽,試圖來攔截的土兵紛紛倒下。
鐵甲兵步入寨内,迎面沖上來的土兵揮舞着各種武器,刀砍槍紮,刀劈在鐵甲上,隻見噴濺出一道道火星;長槍刺在鐵甲上,不僅沒有刺入,連槍頭都鈍了。有的土兵彎下腰來,企圖去砍鐵甲兵的腳步,可是一刀上去,才無奈的發現,鐵甲兵連鞋子都是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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