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翁科羅很看不起在北京的滿蒙八旗子弟,滿清入關才十多年,那些家夥已經蛻化成一批綿羊了。
回想起入關以前,每次要出征之前,各旗主、貝勒、都統家裏都擠滿了人,都是求着要讓自己出征的。現在有戰事發生,出征之前,各王爺、貝勒、公侯家裏也是擠滿了人,但是反過來了,都是求着不要讓自己出征的。
想起入關前後八旗弟子的表現,碩翁科羅覺得這簡直是八旗勇士的恥辱!
駐紮海南的八旗,雖然比不上駐紮福建、廣東、四川和雲南的八旗,整天要和僞明餘孽打打殺殺,但海南可不是什麽和平穩定的好地方,這裏的苗人、黎人不服王化,每年不給大清朝廷找點事情幹,那些南蠻子就渾身皮癢。而且這些南蠻子十分狡猾,從來就不和大清王師正面對抗,他們躲在山裏面,用毒箭、捕獸夾、陷阱等卑鄙手段對付大清王師。這些年下來,八旗子弟在海南折損了不少。
現在滿人早就學聰明了,去踩陷阱,踩捕獸夾,去頂毒箭的事情,自然有綠營清兵去幹,八旗兵隻要躲在後面當督戰隊就好。
不過即便這樣,駐紮海南八旗的武藝還是沒有荒廢,否則怎麽可能彈壓得住綠營兵,讓他們老老實實去前面送死?
剛才出去的兩撥綠營斥候騎兵都沒回來,八旗佐領下令派出八旗兵斥候偵察。
雖然高進庫是駐紮海南的正二品總兵,而駐紮這裏的八旗佐領隻不過小小的五品小官,但事實上八旗佐領的地位還在高進庫之上。
進入山路中,前面的山谷拐了一個彎,茂密的原始森林擋住視野,根本就看不到前面道路的情況。
碩翁科羅拔出馬刀,向天一指,所有的斥候清兵都拔出馬刀。
“沖過這裏!”碩翁科羅喊了一聲。
斥候清兵在策馬前進,他們兩腿夾緊馬身,戰馬逐漸加速,企圖以中速通過此地。
“嗖嗖嗖”兩邊山林中響起一排亂箭的呼嘯聲。
這些清兵都是富有經驗的的老兵,聽到亂箭的聲音,立即用胳膊護住面門。他們身上都批有重甲,隻要箭不射到臉上和咽喉上,就不會給他們造成傷害。
誰知對手根本不是射人,而是射馬!
一排亂箭過後,有兩匹戰馬身上紮滿了箭,受傷的戰馬吃痛,把馬背上的主人掀翻到路邊。還有兩匹戰馬也中了箭,不過受傷不是很重,劇烈的疼痛,刺激戰馬加速狂奔,那兩名清兵斥候一下就沖到前面去了。
“快沖過去!”碩翁科羅喊道。
話聲未落,第二排亂箭射到,又是三匹戰馬中箭累累,向前狂奔了一段路之後,把馬背上的主人摔了出去。
碩翁科羅發現敵人不多,于是勒住馬,喝令所有的斥候下馬。
五名落馬的清兵,因爲戰馬速度不是很快,而且他們身上有厚實的棉甲保護,除了一人摔得比較重之外,其餘四人摔在地上不是傷得很重,聽到喝令,立即爬起來,取出弓箭,向山林中反擊。
山上的亂箭不斷射下,每一名斥候清兵身上都挂滿了箭支,不過除了曹磊和另外一名偵察兵射出的破甲重箭射死了兩名清兵之外,其餘的九名清兵都像沒事一樣,嘴裏亂叫着,向山林中沖去。
清兵射來的箭,也造成偵察兵這裏一人陣亡,多人受傷。
雙方距離隻剩下十多步,曹磊丢下鉄弓,抓起地上的長槍,大吼一聲,向清兵殺去。其餘的偵察兵也都丢下弓箭,手持長槍、鐵錘、斧頭、鐵棍、镋钯、重劍等各種兵器,呐喊着向清兵殺了過去。
十四名偵察兵,對陣九名清兵,人數上的優勢,使得這些偵察兵沒有絲毫畏懼。偵察兵綠色的布衣裏面也有重甲,裝備不比清兵差。
曹磊一個箭步沖到一名清兵跟前,手中長槍閃電一樣刺出,迎面那名清兵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長槍刺中咽喉。
這名清兵不可思議的看着刺穿自己咽喉的長槍,口中流出鮮血。
曹磊的長槍一收,一道血劍從清兵脖子噴出。這名清兵握着馬刀的手高舉着,舞動幾下,才重重仰面倒下。
身後一名手持鐵錘的偵察兵一錘砸在一名清兵頭盔上,就像是鐵錘砸西瓜一樣,一下把頭盔砸扁,清兵的腦袋像是開瓢的西瓜那樣爆開,腦漿和鮮血噴出。
另外一名手持重劍的偵察兵一劍把一名清兵攔腰劈成兩截,但他自己也被一名清兵一刀砍在肩膀上。雖然身上有重甲,但這一刀力量極大,這名偵察兵隻聽到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手中的重劍掉在地上。
那名清兵一刀刺穿了偵察兵的咽喉,可是側面一名偵察兵手中大斧劈下來,把這名清兵連盔帶腦劈成兩半。
曹磊迎着一名已經砍死自己一名戰友,砍傷兩人的清兵殺去。
那名清兵,正是碩翁科羅。他剛剛揮刀砍下一名明軍士卒的人頭,手中帶血的刀又砍下一名明軍的胳膊。就在這時候,一杆白蠟杆長槍閃電一樣襲來。
碩翁科羅轉身,一刀招架住刺向自己的長槍,并試圖用手去抓住槍杆。可是那明軍武功十分高強,槍杆當成棍棒,狠狠的抽打在碩翁科羅的胳膊上。隻聽到“啪”的一聲,碩翁科羅感覺胳膊劇烈疼痛。
“該死的漢狗!”碩翁科羅嘴裏罵着,一刀砍去。
曹磊招架住清兵奮力砍來的這一刀,他隻感覺那名清兵力大無窮,自己的虎口發麻,手中長槍都差點拿不穩。但曹磊武功十分高,又揮動長槍,向清兵抽打而去。
碩翁科羅一刀,擋住抽打過來的槍杆,反而把曹磊震得虎口都出血了。接着又一刀劈去,隻見兩般兵器碰撞,火光四濺,曹磊虎口破裂,長槍被震在地上。
“漢狗,去死吧!”碩翁科羅嘴裏罵着,一刀就要砍下去。
“轟”一聲火铳的射擊聲,碩翁科羅感覺胸口一痛。
曹磊手裏拿着一支短铳,槍口還冒着白煙。子彈雖然被清兵的棉甲擋住,未能洞穿,但也把碩翁科羅的肋骨打斷了一根。
受傷的碩翁科羅動作遲鈍了一下,一股鑽心的疼痛傳來,斷裂的肋骨,使得他的手上失去了力氣。這時候曹磊左手一把抓住碩翁科羅的刀,右手一拳砸上去,結結實實砸在碩翁科羅的臉上。鐵錘一樣的拳頭,砸得這名清兵臉部開花。
碩翁科羅倒在地上,曹磊騎在上面,一拳緊似一拳,打得這名清兵不再動彈。
戰鬥已經結束,九名清兵全部被殺死,那名被從馬背上抛下來,受了重傷的清兵也被偵察兵一槍刺穿了咽喉。加上重箭射死的兩名清兵,十二名斥候清兵全部被殲滅。但是曹磊的偵察兵也不好受,有四人陣亡,三人重傷,其他的每人都帶傷。
“狗鞑子看來也不怎麽樣嘛!”一名正在用刀割人頭的偵察兵說道。
“殺得有點狠了,忘記了留下一個活口。”曹磊懊惱的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一名偵察兵笑着說道:“等下有綠營假鞑子來,我們留下一個活口就是了。”
曹磊道:“你們覺得還會有假鞑子來嗎?估計他們一晚上都不會再有人從這裏過去了!”
“那我們不是可以回去了?”一名絡腮胡子的大漢問道。
“不行!”曹磊一字一闆的道,“我們還是得在這裏守一個晚上!等明天早上土城造好,我們的任務就完成了。”
連續出去三批斥候騎兵,一個都沒回來,最後一批還是十二名最精銳的八旗騎兵,這讓高進庫感覺進退兩難。
“我們到底要不要去救援崖州呢?”高進庫問道。
楊繼道:“總兵大人,攻打崖州的海寇人數不多,也就四五千人,扣除輔兵,戰兵最多兩千人。而且他們沒有騎兵。我們有七千多人,有四千多戰兵,還怕拿不下他們?”
“那我們就紮營,等明天再趕路!崖州城池固若金湯,海寇沒個十天半個月的,就休想拿下崖州城!”高進庫摸着胡子點了點頭。
農曆十一月七日下午,增援崖州的清軍抵達半嶺。
“天啊!前面海寇修築了一座土城!”前方探路的清軍送回來這樣一個消息。
接到探子彙報,高進庫到前面去看了一眼,發現明軍在半嶺兩條路的丁字路口中間,修築了一座土城。土城高一丈,上面插有六尺高的木栅欄。土城前面一條一丈寬,四尺深的壕溝。土城剛好建築在山坡前面,後面就是逐漸增高的山嶺,土城擋住了從這裏分叉出去,通往崖州的兩條道路。
“這該死的土城,擋住了兩條通往崖州的道路啊!”高進庫倒抽了一口冷氣。
如果繞過去,兩邊都是山崖,從這裏根本就繞不過去。想要繞過土城,隻能走遠路過去。可是這裏到處都是原始森林,隻要對手在森林裏面布置上一些陷阱,布置一些捕獸夾,就能讓自己潰不成軍。然後在森林裏面設伏,自己這七千人,能夠活着到崖州的有幾個?估計半路上都被打散了。
要不要硬攻過去呢?高進庫在猶豫。
崖州那裏發來的狼煙信号,海寇有四五千人,還能分兵出來堵住山路,要圍城,至少需要三千人,能分出來的最多也就兩千人。
“準備攻城!”高進庫讓人去準備打造攻城武器。
綠營清軍輔兵開始去打造雲梯、沖車、盾車、轒轀和飛橋等攻城武器。
現在已經是下午了,打造攻城武器的速度沒那麽快,隻能明天早上再攻城了。高進庫下令,綠營戰兵幫忙紮營,修築營寨,就在山谷中過夜,等明日一早,打造好了攻城武器之後,再對土城發起攻擊。
爲了防止被城内的火炮所傷,清軍在距離土城大約兩裏外的位置紮好了一座大營。
深夜,前方明軍大營中突然鑼鼓齊鳴,一條條黑色的人影從城牆上面放了下來。
“敵人要來偷營了!”高進庫從睡夢中驚醒。
城上下來的黑影,在黑暗中接近清軍大營。
黑暗中,清軍根本就不知道來襲的敵人有多少,不敢貿然發起攻擊,隻是放箭阻攔。一排排亂箭射去,靠近的黑影都被射成刺猬。
折騰了半個時辰,明軍大營内鑼鼓息聲,明軍撤退了回去,帶着被射成刺猬的黑影又回到了城頭。
原來,這是王新宇的誘敵之計:他讓一批身披厚甲的士卒帶着紮好草人,用小車推着,向清軍大營發起佯攻。從城頭下來的時候,士卒、草人和小車一起下來,每一名士卒都推着一輛小車,每一輛小車上面站着三四個草人,在小車前面還挂着兩三個草人。有草人擋住,加上身上的披甲,清軍射的箭不會傷到士卒。
黑暗中,清軍看不清楚小車,隻看到黑影,還以爲有千軍萬馬來襲,根本不敢出擊,隻是下令放箭阻攔,結果折騰了半天,也沒傷到一名明軍。
過了一個時辰,明軍大營内再次響起鑼鼓聲,又是一排排的草人被人放了下來。
清軍再次用弓箭和鳥铳迎擊,熱熱鬧鬧的打了半個時辰,明軍又收回草人。
連續兩次“草人借箭”,高進庫終于看出了名堂:“這些海寇,是想要騷擾我們,不讓我們睡個好覺!他們再來,我們就不管他!大營内四處點燃篝火,讓他們沒機會偷襲就好!我們繼續睡覺!”
明軍大營内第三次鑼鼓齊鳴,又是一排排的黑影被放了下來。
這次清軍沒有射箭,而是隻留下少數放哨的兵,看好大營,以免被人偷襲。大營内到處都點燃篝火,避免晚上炸營,其他的清兵繼續睡覺。
這次放下來的,是一批弓箭手。
清軍大營前一百步外,突然亮起火光,已經就位的明軍弓箭手點燃火把,把一排排的火箭向清軍大營**了進去。
放完火箭,明軍弓箭手立即轉身,回到城下,又順着繩子爬了回去。
等到大營内的清軍滅了火,派出弓箭手去迎擊的時候,這些明軍弓箭手早已全身而退,毫發未損的回到自己的大營内。
清軍又忙碌了一個時辰,等到安靜下來,天都快亮了。
而明軍在騷擾的時候,自己的主力部隊卻在土城内倒頭大睡,睡得安安穩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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