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海十多年來,張煌言每次遭到挫折,總是越挫越勇,哪怕隻要有一絲希望,都不會輕言放棄。直到鄭成功和李定國相繼逝去,這才令張煌言徹底感到絕望,解散義軍,最終被俘之後英勇就義。
有詩曰:
十年橫海一孤臣,佳氣鍾山望裏真。
鹑首義旗方出楚,燕雲羽檄已通閩。
王師桴鼓心肝噎,父老壺漿涕淚親。
南望孝陵兵缟素,會看大纛禡龍津。
想起後世那些電視劇,實在是令人惡心。就連滿清都羞辱那些貳臣,對他們不齒,可是在後世,洪承疇和尚可喜的故居,居然變成了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實在是太丢人了!
九年前的舟山之役,南明軍慘敗,丢掉了舟山,這才使得魯王朱以海被迫南下,從此魯王丢掉了監國身份,還被鄭成功軟禁。盡管去年鄭成功幫浙軍收複了舟山列島、南田島等浙江沿海島嶼,之後浙軍又跟随鄭成功一起北伐,攻入長江口,收複了鎮江等地。後來鄭成功在南京兵敗,又連累了張煌言折了不少軍隊,此時,張煌言的浙軍隻能自保,無法出擊。所幸的是清軍水師在廈門基本上丢光了,也無力渡海進攻張煌言。
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見到這位民族英雄,王新宇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
張煌言帶着部将羅子木、陳文達和侍童楊冠玉,來到碼頭。
“夷人巨艦!夷人巨艦!”還沒到碼頭,就聽到很多人在興奮的高喊。
張煌言擡頭向碼頭方向望去,隻見一艘龐大的西洋式大船已經停靠在碼頭上,船上的水手正在放下纜繩。不過這雖是夷人巨艦,卻高懸着大明水師的戰旗,船上還挂了一面鄭字旗和一面王字旗。
“這是我們大明的船?”張煌言心中一陣激動。
“好像是,學生聽碼頭的人說,這船應該是延平王買的吧。”陳文達說了一句。
羅子木卻問了句:“大人,來的人不是延平王本人,隻是他麾下一名部将,學生不明白大人爲何要親自迎接?”
張煌言回道:“中興我大明,唯一的希望就是延平王啊!而且聽說那位部将是一位猛将!先是高崎海戰打退了施琅,又登陸雲霄诏安,以區區八千兵馬,僅用三日就攻克有五千鞑子駐守的雲霄堅城!之後又僅用一日,攻克诏安!拿下兩城,殲滅鞑子一萬多人!這可是難得的人才啊!日後我們浙軍要北伐,就需要這樣智勇雙全的勇将!”
站在德雷克号上,王新宇看着碼頭上前來迎接的浙江軍民,隻見這些浙江軍的武器裝備和士氣,都遠不如鄭家軍。很多浙江軍士卒身上穿着破破爛爛的布衣,還有些士兵穿的是繳獲的清軍盔甲。武器也是五花八門,有大刀,有長槍,有魚叉,有闆斧,有流星錘,但弓箭極少,火器基本上就沒有,看起來就好像江湖義士組成的烏合之衆。
其實張煌言也有火器,隻不過都放在水師船上,他的陸師裝備極差,戰鬥力也很差。
舷梯放了下來,王新宇正要從德雷克号上走下來時,卻聽到碼頭有人報:“張大人到!”
碼頭軍民紛紛歡呼,大家自動排成兩隊,給張煌言讓出中間的路。
王新宇剛下船,就見到一位身穿大明正一品大紅色官袍的人在一群軍将、文士和士卒簇擁下,出現在自己面前。
“學生見過張大人!”雖然從沒見過張煌言,但憑感覺,王新宇就知道眼前這位中年高官肯定是張煌言,于是上前長揖及地。
“這位少年将軍可是王羽?”張煌言問。
王新宇連忙回道:“正是學生!”
“王将軍一路辛苦了!快随本官來吧!”張煌言做了個請的手勢。
後面船上,陸陸續續有黃頭發白皮膚的英國人下船。
陳文達看得吃驚,于是問了句:“王将軍,卑職鬥膽問一句,那些泰西人可是何人?”
“他們都是本将軍的屬下!”
“可是佛郎機人?”
“錯了,他們既不是佛郎機人,也不是紅毛鬼,他們是泰西一個叫不列颠的國家,我們叫他們英國,他們是英國人。”
張煌言聞言感歎道:“素聞泰西人火炮犀利,延平王能得泰西人相助,乃我大明之福啊!”
到了張煌言府上,分主賓坐下。
張煌言的侍女王青鳳端上茶水糕點,向王新宇道了個萬福,退了下去。
但王新宇觀察能力還是不錯,發現羅子木和王青鳳眉來眼去的,似乎兩個人關系不一般。
“張大人,剛剛那位侍女?”王新宇問道。
張煌言輕撫長髯,微微笑着回答:“别小看了她,她可是本官屬下一員女将!名叫王青鳳。此女武功高強,人品相貌也都不錯。怎麽,王将軍可是看上了她?若是有意,本官可以給王将軍做媒。”
此話一出,那羅子木臉色大變。但很快就由白變成了正常,雖然他喜歡王青鳳,可是尚書大人發話了,他還能怎麽樣?如果那王羽真要搶走王青鳳,他也隻能忍痛割愛。
誰知道王新宇正色道:“張大人,學生已經有婚配了!王姑娘是個好姑娘,學生見她同羅将軍兩情相悅,還不如給他們做個媒。”
張煌言點了點頭道:“這羅子木,乃忠良之後啊!其父羅蘊章,去年一仗失散,不知生死。既然王将軍願成人之美,老夫也剛好順水推舟,給他們做個媒吧!”
王新宇知道羅子木是張煌言的忠實部将,真實曆史上,張煌言殉國之後,羅子木和王青鳳都自刎殉國。後人把羅子木葬在張蒼水墓後面。自己既然來了,那肯定不會讓這樣的曆史悲劇發生,他們都是大明的英雄兒女,他們都要活下來!
羅子木臉頓時紅了:“張大人,王将軍,卑職年齡尚幼,而且鞑虜未平,卑職也不敢談婚論嫁!”
王新宇闆起臉來:“如果要十年二十年才能趕走鞑子,你就十年二十年不娶?本将軍見那王姑娘對你一片心意,你可别辜負了别人!”
“十年二十年?唉!若不是這次延平王中了鞑子的緩兵之計,何須十年!攻克南京,切斷鞑子漕運,隻要三五年,即可平定中原,北伐收複北京,把鞑子趕出關外!”張煌言十分遺憾的說。
王新宇卻說:“張大人,學生以爲,僅僅切斷了鞑子的漕運線,未必就能然鞑子速亡!要徹底打赢鞑子,至少需要十年!甚至可能要二十年!有句号叫欲速而不達,現在鞑子勢大,我軍千萬不可操之過急啊!否則将會反爲其害!”
張煌言臉上有些不悅:“切斷漕運,京城的鞑子失去糧食,不久就會軍心大亂!我軍可兵不血刃平定中原,光複北京!”
“張大人有所不知!學生以爲,切斷漕運,不僅不能讓鞑子軍心大亂,反而會引來鞑子瘋狂反撲!張大人,其實現在北京城那些滿蒙八旗,早已腐敗,不堪一擊!我們大明真正的敵人,是那些漢奸帶路黨!”
“漢奸帶路黨?”張煌言怔住了。
王新宇連忙掩飾說:“就是那些貳臣!還有那些綠營!學生稱他們爲漢奸帶路黨。”
“難道那些賊人很強大?比滿蒙八旗的鞑子還強?”
“不錯!若是沒有那些奸賊,不善于山地和水戰的鞑子,又怎麽可能來江南?”
張煌言怒道:“那些卑鄙小人,忘記祖宗的家夥!我大明江山,就是毀在這些小人手中啊!”
王新宇拱了一下手道:“所以學生以爲,我們要先拿下東番島,然後再攻奪呂宋,以海貿獲得銀子,在海外獲得土地糧食,經過多年準備,再平定中原,光複大明!”
誰知道張煌言卻站了起來,憤怒的一拂袖子:“荒謬!汝等豎子,不圖複我大明,卻盯着那海外不毛之地!”
“張大人息怒!”王新宇連忙站起來,“學生以爲,延平王此舉乃光複我大明的正途!”
“延平王剛剛經過金廈大捷,王将軍又登陸雲诏,殲敵無數,爲何不能乘勝追擊?卻要轉戰海外孤懸之地?你倒是給我解釋看看!”
“張大人!以金廈兩島,實在是太小,不足以養活我大明千軍萬馬!若是能夠奪得東番島,延平王可以養活十萬精銳大軍!這東番島,面積是金廈兩島的數百倍!還有那呂宋島,更是一座大島!能多得東番呂宋,則光複我大明有望啊!另外,學生還有個想法,就是奪取瓊州,那島上盛産鐵礦石,能給我大明提供軍隊所用!我們先拿下東番呂宋,再奪瓊州,然後光複廣東。同時派遣水師,從長江進入,切斷鞑子南北交通線。水師可一路抵達西南,進入川地,把夔東十三家和西南晉王都聯系在一起!這樣光複我大明就指日可待!”
“難道真要十年二十年?”張煌言長歎一聲。
“十年算是快了!學生計算了一下,建立一支強大的水師,那可是吞金巨獸啊!北人擅騎,南人擅舟,我們隻能充分發揮水師的威力,才能徹底擊敗鞑子!等到水師強大,那時候就不叫水師了,叫海軍!我們用海軍直抵大沽口,直接攻擊北京!即可一戰取勝!”
雖然張煌言還是不贊同鄭成功去打台灣,但他也無可奈何。突然,張煌言像是想到什麽似的說了句:“這舟山,畢竟不是久留之地。鞑子随時可能打過來。”
“張大人,舟山還是要守住的!若是失去了舟山,我們拿什麽去和泰西人做生意?泰西人需要我們的陶瓷,絲綢、茶葉,而他們可以給我們提供大炮巨艦!還有,學生這次帶來了一批泰西火槍,請大人過目!”王新宇站了起來。
“哦!那泰西火槍威力如何?”
“學生這裏就有一支!”王新宇從腰間拔出燧發短槍,放在桌子上。
張煌言拿起短槍,翻來覆去看了許久:“此槍雖做工精良,但實在太小,威力也不會太大。”
“學生這裏有長槍,隻是不方便帶在身上。另外,延平王還讓學生鑄造新式火炮,可以賣給浙江軍!隻要張大人從江南士紳那裏獲得我們需要的茶葉、絲綢和陶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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