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城有四個門,東南迎曦門外面是漳江,江面上有明軍水師活動,清軍根本無法渡江。東北天樞門和西北懷音門外面都有明軍,隻有西南的協恭門是最安全的。楊勝和蔡忠打算從西南的協恭門突圍。
“城内的倉庫還沒燒掉!”許世昌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們的糧草布匹銀子不能留給海寇!”
蔡忠道:“末将現在就派人去燒倉庫!”
其實蔡忠的想法是覺得協恭門可能不安全,因爲西南方向通往廣東的道路上肯定有伏兵。他帶人去燒掉倉庫,然後就從東北的天樞門逃出城外。雖然外面有明軍,不過好像人不很多,隻要逃出城外,往山裏面一鑽,明軍就抓不到自己了。除此之外,倉庫就在縣衙附近,那裏是有錢人的居住區,蔡忠想要趁機搶一把再走。
“那你趕快去!本将保護許大人突圍!”楊勝道。
待到蔡忠和他的親兵走得遠了,許世昌問:“楊将軍,賊人不是圍三阙一吧?我們昨天在城頭不是看到,在通向廣東的官道上可能有埋伏?”
楊勝冷笑:“許大人,誰說我們一定要從官道走的?我們從協恭門沖出,立即轉向西北的山裏面!那樣賊人就追不上我們了!”
一行人上了馬,保護着坐在馬車内的許世昌和他一家大小,向協恭門方向疾馳而去。
協恭門已經被人打開,外面吊橋放了下來,大批清兵和民壯哭喊着從城内沖出。
後面的楊勝和他的親兵被黑壓壓的潰兵和民壯堵住去路,一時無法出城。
“給我殺!”楊勝冷酷無情的對親兵下了命令。
三十多名親兵先是後退一段距離,然後策馬沖上去,馬撞、刀劈、馬蹄踐踏,密密麻麻的潰兵人群中頓時出現一條血肉胡同。
可是潰兵實在太多了,親兵沖了一段路,又被擋住去路,戰馬也無法前進,親兵隻能騎在馬上,揮刀向兩邊的潰兵砍殺。
埋伏在城外的王新宇帶着他的八十名親兵,躲在不遠處的樹林中。聽到城門口的喧嘩聲,王新宇拔出馬刀向前一指:“殺!”
天上有月亮,戰馬本來就有一定的夜視能力,王新宇和他的親兵們又是常年吃魚蝦的,海産品含有大量維生素a,可以使得他們在夜間看清目标。而潰逃清兵手裏的火把,也成爲給明軍提供了指引的目标。
或許王新宇他們的騎術還不是很好,比起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滿洲八旗差了很多,但用來追殺潰兵,已經足夠了。
八十餘騎沖出,撞入潰敗的清兵人群中,一下就撞飛了十多名清兵。
“殺!”刀光閃閃,戰馬所過之處,清兵人頭紛紛飛上天空。
出城的清軍遭到騎兵追殺,都撒開雙腿跑得更快,沒有一個人回頭去擋一下這些騎兵。有些清兵見勢不妙,想要退回城内,卻被裏面沖出來的人群推着往前走,腳下站立不穩,被撞到後,又被活活踐踏緻死。
城門口,吊橋上擁擠了争先恐後逃出城的人們,不少人被擠下護城河,在水裏哭喊,掙紮,但近在咫尺的人們都隻顧着逃命,沒有人伸手拉一把那些落水者。
城門内,楊勝和許世昌他們還是沒能出去,城門口已經完全被亂兵堵死了,楊勝和他的親兵隻能在人流中慢慢挪動。
擁擠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有親兵被人從馬上拖了下去,又被無數腳踩過,活活踩死在亂兵中。
潰敗的人流簇擁着楊勝和他的親兵,在城内街上緩緩移動。終于擠入城内中,人流移動的速度猛然快了許多,楊勝帶着親兵從城門湧出。朝廷來的大員許世昌和他家小的馬車也跟着出了城。
“那邊!鞑子騎兵!”發現出城的清軍騎兵和馬車,羅祥喊了聲。
“追!”王新宇拔刀向楊勝的方向一指。
城内,準備去燒倉庫的蔡忠帶着清軍沿着大街一路過去,趁着一片混亂到處搶劫百姓,點火燒毀房屋店鋪。
“給我搶!給我燒!值錢的東西都帶走!帶不走的,全部燒了!一粒糧食也不能留給海寇!”蔡忠惡狠狠的喊道。
如狼似虎的清兵沖入無辜百姓的家裏,把能搶走的東西全部搶走,之後就丢下火把,點燃百姓的房子。
縣衙内,清廷知縣下令讓衙役去燒倉庫,他自己做好了自盡的準備。清初朝廷對知縣知府之類的失地之罪懲罰極嚴的,失地之罪斬立決;若是投降,株連九族。丢失了雲霄縣城的知縣唯有自盡才能得到朝廷撫恤,家人也不會受到牽連。
雖知道過了不多久,一名捕快哭喪着臉回來彙報情況:“大人,有海寇的同夥在倉庫守住!爲首一名和尚武功十分高強!我們過去的兄弟都被他們殺了!”
知縣長歎了聲:“罷了!你們快自行逃命去吧!”說完轉頭向北面方向跪地磕拜,随後拔劍自刎。
蔡忠帶的清兵快搶劫到縣衙附近了,在這裏卻遭到襲擊。
城内,早有反清複明組織占領了倉庫。剛剛他們打跑了知縣派來燒倉庫的衙役。這時候,如狼似虎的清兵又殺了過來。
“殺!”爲首一名和尚打扮的男子舞動六十二斤混鐵禅杖,帶着幾名僧人和好漢殺向清軍。
這名和尚名叫蔡九儀,原本是洪承疇的部将。在得知洪承疇的消息之後,蔡九儀憤然出家,落發爲僧。後來清廷實行剃發令,包括洪熙官在内的大批漢人幹脆當了假和尚或者假道士,以此來消極對抗剃發令。于是洪熙官成爲蔡九儀最得意的弟子。其實蔡九儀會在這裏也是巧合,原本他從佛山出發,要去莆田南少林看望方丈,也順便看一下自己的得意弟子洪熙官。誰知道到了雲霄之後,因爲明軍來進攻,清兵封了城門,蔡九儀也無法出城,隻能待在城内。
蔡九儀一心想要反清複明,城破之前,他就暗中找了當地的反清複明組織,決定暗中聯系明軍,找個時機夜晚襲擊城門,殺死清軍打開城門。但沒想到城破的速度如此之快,從軍出身的蔡九儀就想到清兵可能會燒毀倉庫,于是帶人來保護倉庫。
明末清初,福建廣東兩地人尚武,習武的人很多,這些反清複明組織的人都有一身武功。十多名好漢們雖然個人武勇相當了得,但在兇悍的綠營清兵面前,卻根本不是對手。
好漢們被清兵打得節節後退,武功高強的蔡九儀雖然劈翻了不少清兵,自己卻也多處受傷。
清軍圍了上來,刀砍槍刺,剩下的好漢一個個倒下。
“殺鞑子!”渾身是血的蔡九儀揮舞禅杖,峰尖所過之處,周圍的清兵紛紛倒下。再看身邊,都已經倒在血泊中,隻剩下他一人還在奮力拼殺。
“這老秃驢功夫十分了得!給我射死他!”蔡忠吼道。
成群的清兵張弓搭箭,亂箭齊發。蔡九儀雖用禅杖連續撥落不少箭矢,腿上卻還是紮了一支箭。眼看着就要抵擋不住。
“殺鞑子!”清軍後面響起喊殺聲。
一排羽箭從清兵背後射來,一大片清兵慘叫着倒下。
“殺!”身披木甲的明軍水師殺到,水師官兵們身上所批的雖然隻是木甲,但防禦性能還不錯,在披甲清軍戰兵面前,不會吃太大的虧。這些也是憑借個人武勇的水師官兵經過王新宇幾天的訓練,也有了陸戰的隊形。本身他們武功就高,人數又多,加上隊形和配合,清兵一下就被水師官兵沖散。
見已經無法燒毀倉庫,蔡忠也不敢再拼命,帶着剛剛搶劫了不少百姓的親兵隊和戰兵,從東北方向的天樞門沖出。
城門外,明軍發現殺出城的清軍,立即接陣上前阻攔,殺死大部分清兵,不過還是被蔡忠跑了。
蔡忠最後隻帶着五名親兵,逃入山中奔波了好幾日,差點都變成野人,最後逃到平和,才被趕來的綠營揪下來。
再說楊勝帶着親兵,保護許世昌,從西南的協恭門出去之後,就一路潰逃,連頭都不敢回。
王新宇帶着八十親兵,認準了這條大魚,一路緊追不舍,不時有掉隊的清兵被殺死。
最後楊勝丢下許世昌和他的一家大小,自己帶着親兵,趁着黑逃入山中。
王新宇帶着親兵,緊追前面逃跑的馬車隊。
“追上了!”羅祥大喊道。
八十餘騎追上馬車隊,駕車的清兵被殺,其中一輛馬車翻在路邊,車上的大小木箱翻在路邊,發出一陣金屬碰撞聲。
馬隊圍住馬車隊,還活着的清兵紛紛跪地投降。
一輛最大最舒服的馬車停在路邊,打着火把的親兵走上前,把車内吓得縮成一團的許世昌一把揪下車來。
“王大人!剛剛翻了的那輛馬車上裝的都是金銀财寶!”一名打着火把的親兵向王新宇來報。
王新宇跟着親兵,走到翻了的馬車跟前,隻見散在路邊的一口箱子蓋大開,借助着火光,可以看到金銀珠寶撒落得滿地都是。又讓人撬開了其他沒有打開的箱子,裏面都是白花花的銀子,沉甸甸的金子。
許世昌和他一家大小都跪在地上,周圍是持刀的親兵看着這些俘虜。
看到王新宇走過來,許世昌連連磕頭求饒:“将軍饒命啊!隻要将軍肯放了小人一家大小,那些金銀财寶都是将軍您的!”
“放了你?”王新宇冷笑一聲,“那些金銀财寶已經是我的了,我自己會取,還要你給我?”
“将軍饒命啊!小人本來是京官,隻要将軍放了小人,小人什麽條件都能答應!”許世昌苦苦哀求。
王新宇一把掀掉許世昌的官帽,揪住他的小辮子,把他拉扯到地上:“如果我要割掉你頭上的辮子再放你回去呢?證明你已經落入我們手裏過,是我們放了你的!”
“将軍這要害小人一家滿門抄斬啊!”許世昌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像是雞啄米一樣磕頭,“若是被朝廷知道我落入你們手裏,又被放回,還被割掉辮子,朝廷會滅小人滿門的!”
一名親兵在王新宇輕聲耳邊說:“王将軍,此人是鞑子的三品大員,我們帶回去,交給延平王爺,那是大功一樁!”
許世昌好像是聽到了,連忙告饒說:“将軍,小人此番來福建,朝廷已有内定,是讓小人接替徐永祯當下一任福建巡撫的,隻要将軍放了小人,以後将軍有需要的,小人可以給将軍方便。”
“哦!”王新宇輕吟一聲,“那本将軍可以考慮一下!我隻要你和我簽一份合約,我倒是可以放你回去!如果你要在背後搞什麽名堂,我就把我們的合約交給你們朝廷!”
“什麽合約?不會是讓小人太爲難的吧?”許世昌哭喪着臉說。
王新宇大笑道:“放心吧!不會讓你背叛你們朝廷的!隻是一份生意上往來的協議,我們互惠互利!我賺到錢,可以分給你一部分!而且你簽了這份協議之後,你這些金銀财寶我也不會全部拿走,隻拿走一半,其他的你帶回去!”
“将軍,您真要放了這條大魚?”羅祥問道。
王新宇點了點頭道:“我自有分寸!留着此人,對我們還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