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叩見陳大人!隻是屬下甲胄在身不便行禮。”王新宇大步上前一拱手,就算是行了禮。
陳鵬滿臉堆笑迎了上來:“王公子,金廈兩島烽煙四起,鞑子多處登陸。本守備派出的探子來報,對面同安鞑子水師也已經出發,雖然沒有大型戰船,不過他們小船衆多,現在本守備決定派遣戰船出海攔截渡海鞑子。但這開花炮彈乃王公子所造,本守備的水師炮手不會使用,希望王公子能登船指導我水師炮手使用開花彈。”
“回守備大人,這開花炮彈對付小船效果不佳。對付鞑子小船,用實心炮彈一發就能擊沉一艘,何須用上開花彈?”王新宇反問道。
陳鵬連忙解釋道:“本守備所部探子來報,對面是鞑子打的是鞑子大将施琅的旗号,恐怕有幾艘戰船。若是用開花彈迅速解決敵戰船,剩下的敵小船就好對付了。”
“雖然言之有理,可是屬下不會分身之術,也隻能指導一條船的炮手。”王新宇回道。
“一艘船足矣!本守備開花彈不多,隻能給座艦使用。不過鞑子是奇兵偷襲,戰艦必然不多,隻要王公子坐鎮本守備的座艦指揮,必将一舉擊沉敵艦,若能直擊鞑子中軍,甚至可以擊斃敵将施琅!這可是王公子立功的好機會啊!如能斬得敵将施琅首級,延平王必然滿心歡喜,賞銀,升官可是少不了的。”
陳鵬說的話很讓人動心,王新宇猶豫片刻,答應下來:“回守備,屬下願效犬馬之勞!”
“好,請王公子登船!水師巳時出發!”見王新宇答應下來,陳鵬十分高興。
“屬下這就暫時回去一趟,先把屬性的兵交給陳蟒,再帶幾名親兵登船。”王新宇抱拳欲告辭。
聽說王新宇要帶上親兵登船,陳鵬連忙阻止:“王公子萬萬不可帶人,這戰船載人有限,你那親兵上船又不能助戰,反而減少水兵人數。”
“守備大人有所不知,屬下這親兵都是擅長弓箭之人,跟随屬下上船可以助屬下一臂之力。”王新宇回道。
“那本守備就允許你帶上三人上船吧!”陳鵬道。
等王新宇離去,陳鵬低聲問站在身後那化裝成明軍士兵的清軍武士:“呂大人,這小子若是帶上三名親兵上船,能拿得下來嗎?”
清軍武士低聲道:“放心!本将加上兩位勇士,便是李來亨那樣的猛将也能拿下了,更不要說此人。更何況還有陳大人你的心腹,就算他來的親兵再多也是送死。”
王新宇回到自己的大營,除了帶走三名親兵外,他把剩下的八十四名精兵交到陳蟒手中:“陳大哥,守備大人讓兄弟我出海助戰,這些精兵就暫時交給您了,今天您一定要帶着他們好好殺敵,立下大功!”
“王公子你放心!這些兵每個都是精銳,隻要見過血,他們都是最好的兵!兄弟我一定會帶好他們的!”陳蟒抱拳道。
水師大營,陳鵬和幾個清軍武士焦急的等待。
過了不多時,王新宇便帶着三名親兵回到水師大營。四個人,每人背上都背着一口鐵弓,腰間挎着一柄短刀。
“有情王公子登船!”陳鵬的心腹親信說道。
王新宇一行人登上陳鵬的座艦。
巳時,高崎水師拔錨啓航,駛離高崎水師大營,向對岸同安方向駛去。
金門海域海面,激戰仍在進行之中。
黃梧清軍停止了大船進攻,用大量小船向明軍船隊發起沖擊。
其實黃梧根本就不知道,本來明軍每艘戰船配備的開花炮彈就不多,剛剛一番激戰,已經幾乎耗盡開花彈。若是他能堅持再用大船攻擊,那十艘明軍戰艦就能全部擊沉。
“報大人!鞑子停止大船進攻,換小船來了!”親兵向周瑞彙報。
“來得好!”周瑞冷笑一聲,“我們開花彈也用完了,實心彈和霰彈多的是!還有碗口铳和迅雷炮也還沒用上!”
海面上,密密麻麻的清軍小艇像螞蟻一樣駛來,清軍的大船卻已經躲到後面去了,遠遠的開炮轟擊明軍戰艦。至于炮擊效果如何,隻有天知道。
明軍船首的紅衣大炮并沒有對清軍小艇轟擊,也是遠遠的轟擊清軍大船,能不能擊中敵船,隻能看運氣。
站在舵樓上的周瑞大喊:“起帆!準備撞擊鞑子小船!注意避開鞑子的火攻船!”
十艘兩百二十噸級的大船紛紛升起船帆,迎着那些隻有三四丈長,滿載了清軍肉搏兵的小船沖去。
周瑞船隊後面,陳堯策用千裏鏡觀察前方的戰況。
看到周瑞船隊升帆迎敵,一名親兵問:“大人,我們是不是也開上去幫助他們一下?”
“再等等,再過半個時辰,如果鞑子耍什麽花招,周大人那快頂不住了,我們就從兩翼發起攻擊,擊沉幾艘鞑子戰船!幫周大人他們堵住鞑子去路!”陳堯策還是嚴格執行鄭成功的命令,他們的任務不是擊退清軍,而是盡可能拖住敵人。如果他們去得太着急了,那麽有可能是太早結束戰鬥,自己白白犧牲了,還達不到拖住清軍的任務;也有可能讓清軍感到害怕,索性逃回泉州去。無論是兩種情況的那種,都将破壞了延平王殲滅清軍水師的計劃,給以後的大業造成麻煩。
清軍旗艦上,站在舵樓上的達素明顯十分着急,都打了那麽久了,那麽多船連十艘戰船都拿不下來,黃梧這奴才到底會不會指揮水師?
明軍周瑞座艦一馬當先,沖向清軍小艇群中。
見大船來勢兇猛,清軍水手拼命劃槳,載着肉搏兵的小艇紛紛向兩邊躲開,避免被大船撞上。與此同時,幾艘火攻船從小艇後面鑽出,直撲明軍大船。
不過還是有一艘小艇沒能躲開,被大船迎面撞上。
排水量二百二十噸級的大艦撞上排水量隻有十幾噸的小船,就像是鐵錘砸雞蛋一樣,一下就把清軍小艇撞成碎片,小艇上手持鋼刀鐵索的清軍肉搏兵紛紛落水。很多清軍士兵直接就被席卷到船底,再也沒有冒頭。
看到火攻船沖上來,周瑞大喊:“減速,左滿舵!”
明軍戰艦一個急轉彎,龐大的船身橫過來,右舷三門千斤佛郎機炮對準了正在駛近的清軍火攻船。
“開炮!”周瑞大吼一聲。
三門千斤佛郎機同時噴出火光,霰彈下暴雨一樣落在距離不足一百步外的清軍火攻船上,鐵砂鐵珠猶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把火攻船上正在駕船的幾名清軍士兵掃得一幹二淨。
失去人控制的火攻船隻能筆直前進,再也無法轉向。明軍戰艦拉起滿帆,快速沖過。無人駕駛的清軍火攻船從明軍戰艦船尾擦身而過,茫無目的的駛向大海深處。
就在此時,周瑞看到清軍第二艘火攻船撲向自己的座艦。
“弓箭手準備,火箭齊射!”周瑞大喊一聲。
成片的火箭遮天蔽日,從大艦上飛出,射在七十步外的火攻船上,火箭點燃火攻船上的稻草油脂,頓時騰起一團大火。
明軍戰艦又是一個轉向,躲避過氣勢洶洶撲上來的火攻船。
清軍火攻船正準備轉頭再攻擊,船帆卻被燒掉,火攻船上人又少,是沒有人劃槳的,船帆被燒掉之後,火攻船就失去動力。
連續躲避火攻船,卻被清軍滿載肉搏兵的小艇靠近。雙方已經距離不過十多步,都已經可以看清楚清兵的面孔五官了,眼看着清軍的抓鈎就要被抛上來。
“放!”周瑞一聲令下。
碗口铳和迅雷炮噴射出火光,弓箭手和鳥铳兵也同時齊射。
彈丸、鐵珠、箭矢下雨一樣掃過清軍小艇,在小艇上席卷起一片血雨腥風,清軍肉搏兵一個接一個下餃子一樣掉進海中。
左舷也一艘清軍小艇靠了上來,眼看就要貼上大船。
三門千斤佛郎機炮噴出火光,霰彈掃過清軍小艇,猶如一把大刀揮過,小艇上的清軍血肉橫飛。
激戰中,一艘清軍小艇趁着明軍大船火力空白,總算是靠了上來,手持短刀的清軍士兵紛紛爬上大船。
眼看清軍就要爬上來,弓箭手射去一排箭,五六名清軍士兵慘叫着掉進海中。
明軍大船上的炮手和鳥铳手都拿起短刀長槍,向即将爬上來的清軍砍殺,亂捅,把清軍殺了回去。
幾名士兵砍斷了清軍抛上來的鎖鏈,大船升起風帆,迅速離開,把那艘清軍小艇抛在後面。
周瑞的座艦連續打退,摧毀,撞沉多艘清軍小艇,但是大船上的彈藥箭矢也即将耗盡。
其餘九艘明軍座艦狀況也差不多,明軍幾乎彈盡糧絕。
遠處的清軍戰艦趁着己方小船和火攻船配合攻擊明軍的機會,鬼鬼祟祟的靠近,不顧可能誤傷己方小艇,向明軍猛烈開炮射擊。
幾顆炮彈擊中周瑞座艦,不少明軍士兵壯烈犧牲。
“上!那是南狗主将的船!上去,抓活的!”看到明軍主将座艦已經彈盡糧絕,清軍小艇像是一群蟑螂一樣圍上來。
越來越多的清軍爬上來,船上的明軍士兵丢下打完彈藥的碗口铳、鳥铳,丢掉射完箭矢的弓,拿起大刀長矛,同爬上來的清軍展開激烈的肉搏。
一艘被十多條清軍小艇圍住的明軍戰艦上,明軍官兵一次次砍翻、捅死爬上來的清軍士兵,明軍士兵也一個個倒下。當剩下最後一名明軍士兵的時候,那名士兵點燃船上僅剩的一發開花炮彈。
“轟”明軍戰艦騰起一團大火,包圍住那名明軍士兵的十多名清軍士兵也被火光吞噬。
周瑞的船上,情況也很不妙。渾身是血的周瑞身邊隻剩下四名親兵,其餘的明軍士兵已經全部壯烈殉國。他們已經不知道殺死多少清軍了,但周圍的清軍小艇還在不斷靠上來,越來越多的清軍士兵把抓鈎抛過來,勾住大船。
“大人,看我們那艘船!”一名受傷的親兵指着剛剛爆炸的明軍戰船說。
周瑞點了點頭:“我們船上還剩下兩發開花炮彈,還有五斤火藥!都集中起來,等鞑子上來!”
越來越多的清軍像是螞蟻一樣爬上大船。
等清軍包圍住周瑞他們的時候,卻有人驚恐的看到,中間那名明軍将領手中拿着火把,正伸向地上一個黑色鐵球。
“開花彈!”清軍士兵驚叫一聲。
話聲未落,劇烈的爆炸聲掩蓋住清軍的叫聲,周瑞的戰艦化爲一團巨大的烈焰。
不遠處的黃梧看得心驚膽顫:“鄭逆就十條船,我們就打得那麽辛苦,要拿下他們都那麽費勁。等他們主力出現,我們還怎麽打?”
達素冷笑道:“南狗就靠開花炮彈厲害!本将軍那裏有陳鵬的來信,說南狗開花炮彈也不多,等我們再拿下那邊的十條船,估計碰到他們主力的時候,是不會再有開花炮彈的!”
達素說得沒有錯,鄭成功的主力艦隊确實沒開花炮彈。
眼看着周瑞的船隊全軍覆沒,陳堯策大吼一聲:“弟兄們,爲了把鞑子水師都留在這裏,周将軍已經爲國捐軀,現在該輪到我們了!準備迎戰!”
鼓浪嶼明軍水師碼頭,鄭成功座艦已經拔錨啓航,主力艦隊緩緩離開水師大寨,向大海深處駛去。
鄭成功座艦是一艘一千料的大船,相當于排水量五百噸級,杉木結構,三桅四帆,上下共有五層甲闆,裝備有八門二十四磅紅衣大炮,四十門千斤佛郎機炮,還有不計其數的碗口铳、迅雷炮、鳥铳等武器,是明軍最大、火力最猛的戰艦。
老将洪旭看着高崎方向傳來的狼煙,很不放心的問了句:“王爺,高崎那邊不會有問題吧?”
鄭成功轉頭看了一眼,說道:“但願那裏不會有事吧!就算是鞑子上來了也不怕,我們先消滅了鞑子水師,切斷鞑子海上的退路,再回頭去收拾施琅!”
高崎工匠作坊,馮錫範和幾名親兵正在做出戰前的準備。
“馮大人,守備大人請你去他府上一趟。”陳鵬的一名親信過來找馮錫範。
到了陳鵬府上,馮錫範沒看到陳鵬,卻隻看到陳鵬的師爺。
“陳大人呢?不是他讓我來這裏找他?”馮錫範問道。
師爺歎了一口氣,很遺憾的說:“馮大人,您來得太不巧了!我們陳大人等你沒來,等不及了,他剛剛走,去軍營做出戰前的準備去了!”
“那我現在去軍營找他!”馮錫範拱一下手準備告辭。
“馮大人請留步!”師爺喊住馮錫範,“陳大人留下一壺好酒,是要獻給馮大人的壯行酒!馮大人馬上就要上戰場了,請不要辜負了我們陳大人的一片美意,先喝了這壯行酒吧!”
說完,師爺叫人捧出一個托盤來,托盤上放着一副酒壺和兩個酒杯。
師爺拿起酒壺,給兩個酒杯都滿上,然後做了個“請”的手勢:“馮大人,請!”
馮錫範拿起其中一個酒杯,師爺端起另外一個酒杯,兩人一飲而盡。
“來,馮大人再來一杯!”師爺拿起酒壺,給馮錫範倒滿後,又給自己的酒杯倒滿。
這酒壺是特制的,握把上有一個不起眼的小孔,按住小孔倒出來的是毒酒,松開小孔倒出來的是普通的酒。剛剛師爺第一次倒的酒,兩杯都是沒有毒的,讓馮錫範自己拿其中一杯。第二次倒的酒,給馮錫範倒的是毒酒,自己的是沒有毒的。
馮錫範喝完第二杯酒,正準備告辭,卻突然臉色大變,捂住肚子,手指着師爺,怒目圓睜:“你!你爲什麽給我下毒?”
師爺冷笑道:“馮大人武功高強,如果不用這個辦法,我們怎麽拿下你?反正看你也快要死了,我就實話告訴你吧,我們陳大人早就準備棄暗投明,去投奔對面的王師了!至于你那個好兄弟王羽,我們已經給送到對面去了!如果他識時務,對面朝廷會重用他的!如果不識時務,那他很快就會下來陪你了!”
說完,師爺喊了聲:“來人!把這馮賊殺了,把他的頭給我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