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王羽的前世王新宇也不是大漢族主義者,他老家在沈陽,小時候同學和朋友中還有不少人是滿族人,王新宇并不讨厭那些滿族人。但他不喜歡清朝,因爲他最痛恨日本人。
可是每次想起這個問題:爲什麽日本會來侵略中國?是因爲中國當時太弱了!
爲什麽中國當時會太弱了?有人告訴過王新宇:其實日本在明治維新之前也不怎麽樣,日本在明治維新的同時,清政府也在搞洋務運動。但腐朽的滿清政府洋務運動是治标不治本,上面奢侈腐化,下面的人貪墨購買炮彈的銀子,所以甲午戰争失敗了。但失敗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堅持拖下去,而是割地賠款。甲午戰争賠款的白銀,以及庚子賠款賠償日本部分的白銀,都被日本人拿去發展國力和軍力了,養肥了這條餓狼。随後日本人拿着清政府賠償的銀子發展的軍隊,擊敗了沙俄,真正步入了列強的行列。
爲了國家和民族将來的利益,王羽絕不願意讓滿清來占領華夏,他要抵抗到底,更不用說那難看的豬尾巴拖在腦後。
“哥,你起來了?”正當王羽胡思亂想的時候,弟弟王水走了進來。這是一位健壯的少年,繼承了父親的基因,和他哥哥一樣健壯。他們其他的兄弟都因爲沒有繼承父親的優秀基因早夭了。而他們的小妹雖然瘦弱,倒也身體健康,基本上不生病。
王羽從床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把腳落地,穿上鞋子。
站起來後,王羽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對弟弟說:“阿水,你這小名不好聽,還是想個好聽的大名吧!”
對這個弟弟,王羽一直很器重,認爲是上天送給自己最好的禮物,是将來輔助自己最可靠最有力的助手。今後自己若是能成大業,弟弟也将會是權傾天下的将相王侯。王水這個名字,聽起來真别扭,那可是一種強酸啊。
誰知王水卻不想取個好聽的大名:“哥,這名字怎麽了?怎麽會不好聽?我們福建人,叫水的多了!”
确實福建人好多叫水的,用閩南話叫起來也方便,叫“阿水”之類的。
既然弟弟沒同意取個大名,王羽也不急一時。他下午還得去軍營,暫時不和弟弟多嘴了。
這個家很窮,可以說是家徒四壁。房子是閩南海邊人最常見的石頭房子,因爲福建沿海台風多,當地人都喜歡用石頭蓋房子,那樣的房子不容易被台風吹倒。當時王羽的父親還在的時候,在這裏蓋了一座石頭院子。現在父親不在了,家裏連牆壁都沒再刷過,泥土糊的内牆坑坑窪窪的,因爲窗戶小,房子裏面很暗。
其實王羽當上親兵之後,還是可以領到十足的軍饷,完全可以修繕一下房子,而且親兵軍饷的錢,也夠家裏吃上白米和肉。但母親王氏堅決不肯讓王羽拿太多錢補貼家裏,她說這些軍饷要存起來給兒子娶媳婦用的。
王羽勸說了母親幾次,說錢以後可以再賺,但母親堅持,王羽也不好違背母親。不過他還是留了個心眼:他把交給母親的錢又拿回來了,這些錢現在就在他身上。過年的時候,王羽用這些錢給家裏買了不少年貨,讓弟弟妹妹大開牙祭,好好吃了幾天。除了買年貨的錢,王羽還買回好幾隻小鴨子,交給妹妹去養。
之所以選擇買鴨子,是因爲鴨子不需要浪費糧食喂養,隻要趕去海邊,就能自己去海灘上吃魚蝦。隻不過現在這些鴨子還小,還不能下蛋。等到鴨子長大了,就能改善家裏的生活。
現在除去前段時間花掉的銀子,王羽身上還剩下三兩銀子。
“阿水,我走了!”王羽從牆上摘下鐵胎弓,轉頭對弟弟說,“下午别貪玩了,幫妹妹放鴨子!等鴨子長大了,就能天天吃鴨蛋了!”
“嗯”弟弟應了聲。
王羽背起鐵胎弓,走出房門。
隔壁房間,傳來母親搖動織布機的聲音。
王羽背着鐵胎弓,沒直接去軍營,卻是先去鎮上的集市一趟。這把鐵胎弓是王羽家裏最值錢的東西,這種弓雖然還是木制的,但在弓脊内鑲入一根上好的鋼條,這把弓的威力極大,當然也要好手才能拉的開它。一把好的弓,可以說是當年的高科技,其制作難度并不亞于生産一支火铳,而且好弓的生産時間更長。
明末已經進入半火器半冷兵器時代,随着火器的出現,弓箭這種遠程武器逐漸被火槍所淘汰。但在鄭家軍内,主要的單兵遠程武器還是弓箭。并非鄭家軍不懂得使用火铳,而是當年明軍自己制造的鳥铳質量實在是不可靠,天知道什麽時候突然炸膛。射速慢,精度差也就算了,一旦在交戰中炸膛,火槍手就算沒死也去了半條命。這年代醫療水平落後,受了重傷基本上就是死。
鄭家軍中,當然有質量優良的火槍,據說是泰西人那裏買來的火繩槍,價格高昂,威力也不小,就是太貴了,舍不得多買。而使用泰西火槍的,大多數都是一批黝黑皮膚的昆侖奴,那就是鄭家軍中著名的黑人火槍隊。王羽也曾聽說,也有少許白皮紅毛的泰西人在鄭家軍中服役。隻不過無論是黑人還是白人,王羽來到這個時代後都還沒見到。
廢話,黑人火槍隊是鄭家軍最精銳的衛隊,一般隻有在延平王身邊才有,王羽怎麽可能看得到。
除了黑人火槍隊之外,鄭家軍還有精銳鐵甲兵,被人稱之爲鐵人,那也是延平王身邊的精銳部隊。鐵人,其實就是全身披挂鐵甲的重裝鐵甲步兵,不僅身上披着鐵甲,就連臉上都有防護,甚至有的鐵人靴子也是鐵的。鐵人的鐵甲不僅可以抵擋刀槍弓箭和火繩槍子彈,甚至可以抵擋傳說中的紅毛鬼泰西燧發槍子彈!
鄭明的軍隊中也有少許國産鳥铳,那都是一些質量比較好的國産貨,正因爲廢品率太高,能挑選出的好槍就不多。就在陳鵬的軍隊中,也有二十多名使用鳥铳的火槍手。
前世裏學化工的王羽,很想動手改進火槍,改進火藥,讓明軍手裏的鳥铳可以變得威力更大。這些事,對王羽這個化工系高材生來說簡直就是小事一樁,隻要能接觸到鳥铳和火藥,他就能輕松做到。隻可惜那些鳥槍兵根本就舍不得讓王羽動他們的鳥槍和火藥,特别是其中一個叫龔小大的家夥,那家夥簡直把鳥铳當自己親爹了,把火藥當自己老婆了。
那龔小大等王羽離開後,私下裏對别的兵說:“這個傻大個,當上了陳千總的親兵,就以爲自己母雞變鳳凰了?他還是一個傻子!”
那士兵說:“這白癡發失心瘋了!别讓他碰我們的鳥铳,說不定被他弄幾下就炸膛了!”
其實也不能怪那些鳥槍兵,畢竟他們的鳥铳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優秀産品,數量少,而且槍管有壽命的,發射次數越多,以後炸膛的可能性就越大,到時候槍管報廢了還是小事,炸膛了可是要命的。
而王羽也曾經找過自己的頂頭上司陳鵬,提出過自己有辦法延長鳥铳的壽命,還能改良火藥。但是他說出這些話之後,陳鵬卻根本不相信:怎麽可能?一個腦子不開竅的傻子還能改良火器?于是他沒好氣的說:“你别發失心瘋了,還是當好你的弓箭手吧!”
在心裏,陳鵬還是把王羽當成一個隻懂得上戰場殺人的傻大個,除了聽話好用,王羽就一無是處。
找了其他小軍官,根本就沒人相信一個曾經是傻子的王羽。
王羽碰了一鼻子灰。
既然沒機會接觸到火器,那隻能在自己熟悉的弓箭方面下一番功夫了。
王羽的箭壺裏除了十支寶貴的鐵骨箭,其他都是普通的竹制箭杆箭。鐵骨箭連箭杆都是精鐵打造,箭羽是罕見的鷹羽制成,由于鷹的羽毛硬,形狀保持好,在空中飛行的時候不容易飄動,精度高。至于箭頭,是精鐵制的倒鈎形狼牙形箭頭,一旦射入人體内若是想要拔出,倒鈎的箭頭會帶着肌肉一起拔出,還會切斷血管!可以說這是一種威力極大的武器。隻不過鐵骨箭價格太貴,據說一支箭的造價要八錢到一兩銀子。
這次王羽去集市就是要去找陳鐵匠,去取前幾日讓陳鐵匠幫打造的鐵骨箭。
父親留下的那種精鐵和鷹羽制造的鐵骨箭價格太貴了,王羽沒那麽多銀子,因此他讓陳鐵匠打造的是縮水版的鐵骨箭:箭杆用普通的生鐵打造,箭羽用鐵皮打造,箭頭用熟鐵打造。
走進集鎮,映入王羽眼簾的是一條長長的青石馬路,街道不寬,兩邊店面卻很多,最多的是鐵匠鋪。
當年的廈門島上居民極少,居住的除了鄭家軍,大多數都是官兵的家屬。但清軍進入福建之後,爲了避免剃發易服,這些年來不少漢人避開清軍的耳目,偷渡上了廈門島。随着人口的增多,鄭成功把廈門島打造成一座巨大的堡壘,原本蕭條的集市也熱鬧起來。
集鎮不大,原本也就幾十戶人家。這些人家從顔思齊時代開始就在這裏同海盜做買賣的商家,除了賣給海盜蔬菜、肉制品、禽蛋類之外,還有一些商家甚至能給海盜大批量提供糧食、食鹽、鐵器、火藥等重要物資。随着島上人數增加,集鎮的居民也增加到幾百戶人家。
王羽到了集鎮上,很快就走到陳鐵匠的攤位前。
陳鐵匠的生意相當好,雖然集市上有不少鐵匠鋪,但随着大批官兵入駐廈門島,需要打造兵器修理兵器的人也越來越多。因爲清軍入關,不少原隸屬于大明工部的匠戶從北方逃走,很多人随着鄭家軍來到這座尚未被清軍占領的小島。雖說延平王也把匠戶集中起來,讓他們爲自己的大軍打造修理兵器,不過在這裏匠戶還是比較自由的。原本顔思齊和鄭芝龍的海盜時期,海盜窩的工匠們就遠比大明工部的匠戶自由得多。他們除了完成海盜頭要求的工作量之外,可以自己接一些私活賺點錢。
“王軍爺,你來了啊?”見到王羽,正在打造一把大刀的陳鐵匠擡起頭來。
陳鐵匠名叫陳水傑,個子雖不高,但身材粗壯。看他的名字就知道是土生土長的廈門人。他的父親給顔思齊和鄭芝龍的海盜都打造過兵器的,是這裏技藝極高的一名鐵匠頭。
“陳匠頭,我要的鐵箭都打好了嗎?”王羽問道。
陳水傑點了點頭道:“回軍爺,都已經打好了,小的這就去給您拿來。”
說完陳水傑轉身走進店鋪内,不一會便提着一口裝滿了鐵骨箭的竹籃子走到王羽面前。
竹籃子内,一共有二十支嶄新的鐵骨箭,都是應王羽的要求打制的。
王羽從竹籃子内取出一支鐵骨箭,放在手中掂量了下分量,又稍微用點力去扭一下箭杆,發現箭杆還是很硬的,甚至比自己要求的還要更好一些,再看看箭頭和箭羽,都做得十分精緻。因爲身上銀子不夠,王羽還得先欠着陳鐵匠銀子。原本以爲賒賬會讓陳鐵匠不高興,誰知對方卻沒有因爲自己要賒賬而應付了事,于是他滿意的點了點頭:“這鐵箭還是很不錯的,比我父親留下來的差不了多少。”
陳水傑回道:“王軍爺,不是小的誇口,論技藝,在這方圓百裏之内,小的可以說是數一數二,即便是那些北方來的工部匠戶,他們也不敢說比小的強。”
王羽掏出身上僅剩的三兩銀子遞上:“陳匠頭,一支箭三錢銀子,那天的訂金一兩銀子,還欠你二兩銀子,那天說好的,等我發了軍饷再把欠的二兩銀子補上。”
陳水傑道:“王軍爺這就見外了!當年令尊也是我的老主顧了!王軍爺如此厚到之人,還會欠我銀子?”
“多謝陳匠頭!”王羽先是道了聲謝,又試探的問:“陳匠頭,不知道您這裏能否打造鳥铳?”
陳水傑先是愣了下,随即笑了起來:“這鳥铳的制造原理也很簡單,隻是耗費材料太多,要保證不炸膛,打制時間也要長。這樣說吧,大約四五十斤生鐵才能打出一根铳管,而且需要多次錘煉。若是要省材料省時間,無法打出精鐵,铳管強度不夠不說,而且管壁粗細不均,内壁粗糙,那樣的鳥铳十有二三要炸膛。怎麽了?王軍爺要改用鳥铳了?如果要,我可以算你便宜點,十兩銀子一支上好的鳥铳。”
其實一支好的鳥铳造價不過五六兩銀子,陳水傑存心欺負王羽不知道行情想要賺他一把。
王羽回道:“現在暫時還不用那東西,銀子也不夠用。等幾個月後我若立下軍功,獲得賞銀,再考慮弄一根精良鳥铳。”
陳水傑哈哈大笑:“王軍爺,這幾個月來,對岸的狗鞑子越來越多,不知何時會過來。隻要他們敢來,以王軍爺的身手還怕不能立功?隻要軍爺開弓,一支鐵骨箭能把兩三個鞑子串起來!也是看在王軍爺立功心切份上,小的這些鐵骨箭就便宜給軍爺了!”
雖然陳鐵匠從小就出生在海盜窩,從未接觸過清軍,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這些道理,陳水傑卻很清楚。對岸的清軍大搞剃發易服,讓許多漢人恨之入骨。因此,陳鐵匠自然痛恨對岸的清軍。
看着王羽離去的背影,陳水傑心中又一次升起那不解的迷惑:此人本是傻大個,外号箭癡,除了會射箭之外,簡直可以說是不懂人情世故。上次他來打造鐵箭,本來我收他五錢銀子一支的,被他還到三錢銀子了。雖然還是有賺,不過少賺了好多。真是奇怪了,他怎麽變得如此精明?不過聽人說上次他是大病過一場,昏迷了好幾天,醒來之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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