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你這口氣......你這句該殺反倒是說你真不想殺他?”
“不殺!菲利克斯,松手吧,讓他走。”唐雲很少和菲利克斯客客氣氣的說話,此刻這句話很明顯是其中之一。無論如何,菲利克斯解開了自己心裏的那個結,點破了他差一點就能看透的窗紙。而且......在此刻的唐雲眼中,馮騰也等同于一個“食材”。慈悲是一種大徹大悟的美德,這種美德是大智慧,是看透世間的犀利冷眼送給自己的美德。他不會是那些什麽也看不明白,愚蠢的被世間道德所綁架的傀儡所能擁有的。
它是一個真正的“人”的美德,而不該是一個“傀儡”的“算法”。
“唐小子,我覺得我比你自己還要了解你自己!相對斯博體内其他幾個老家夥來說,隻有我才能算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我相信你已經被我說動,心頭早起了殺心。可你現在竟然真的打算放他走。我知道,你可不是個傻認道德、親情的食材。告訴我理由!”
唐雲擡起頭,他的眼睛清澈的就像天上的星星。不,就像是伊瑞星那墨藍清透的夜空。
“生而爲人,背負着生而爲人的‘原罪’。這原罪來自自然進化的規律,我不能因爲一個規律去遷怒一個‘人’。我現在的确不像過去那麽讨厭你了......我承認我越來越認同你的價值觀。我剛剛說出來的這個‘人’也許隻不過是你嘴裏的食材。我可以爲了‘吃’而去殺一個食材,但卻不能因爲憤怒去殺它。明白麽?除非這個食材打算破壞這個世界,破壞社會的秩序。威脅到其他人或者威脅到我我才能‘吃’了它。不然我就不該超脫于道德或者法律的限制去殺死他。因爲這沒有意義而且本身也是在破壞這世界上的秩序。”
“讓他走吧。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認知,每個人的追求。徐征想抹去全世界所有人的自#由#意#志來創造他的完美世界,秦昊蒼和耿林一輩子就想替4營正名,努美利娅追尋的是聖光和神明......舊曆的屈原不僅僅因爲自己身處的小國亡國而自盡麽?有人愛讀書,有人愛打牌,有人養貓,有人養狗,還有人怕狗見到别人養狗還要罵上兩聲......既然存在先于本質,既然道德和道理也隻不過是表面文章。如果要尊重自由意志,就該讓他們各過各的,而不該用自己的價值觀來判斷别人的價值取向。”
“不要誤會,我當然不在乎馮騰的價值取向。我是說......既然母親是個從心底裏就一直貼在娘家的女人,既然她從一開始就隻希望親哥哥馮騰過得好,馮家過得興旺。作爲他的兒子我就不該違背她的意願,毀滅她愛的東西。殺掉馮騰就是最徹底的背叛母親!反正我也看得出馮騰和4營冤案無關,那就讓他走吧。而我......”
“其實我隻是個......”唐雲說話的口氣裏喊着深深的落寞和悲哀,“我終于明白什麽是烏圖爾了,爲什麽會有那麽多的烏圖爾,他們爲什麽那麽仇恨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是一個或大或小的,由血緣聯系在一起的關系網絡中的一個。可他們隻是失去了父母,或者隻是失去了至親中的一個,明明還有許多親戚,最後卻還是會淪落成社會陰影下最卑微的蛆蟲......我懂了,其實我也是個烏圖爾......那個雁群中最卑微的孤雁。”
“殺馮騰?哈哈哈哈,算了吧!一個人還能因爲别人不喜歡自己就殺人?那也太不要臉,太犯賤了?哈哈哈哈......”
“菲利克斯,讓他走吧。”
唐雲的話剛剛說完,扼住馮騰脖子的左手就一下子松開了。馮騰癱軟着差點倒下去,最後本能的攙住了擂台的圍欄。斯博雖然松了手,但卻依舊占據着唐雲的左臂。又從手心處生出了一張面孔。
“馮騰,回去說點合适的話,好好勸勸你妹妹。讓唐雲帶着母親開開心心返回柯米娅星域對誰都好。無論對唐家還是馮家,這都可以是一個大團圓的結局。至于剛才那些......我希望你把今天的所見所聞全部忘掉。雖然伊瑞星的‘聖印’不是時下多麽離奇神秘的東西。但我不喜歡别人亂說話。将徐征和徐遠交給你的時候我應該也說過這樣的話,你應該記得。另外......今天的事兒你最好領唐雲個人情,換個人你早死了。”
扶着擂台圍欄的馮騰勉強擡起頭,在迷迷糊糊的狀态中眯着眼,仔細看着唐雲左手手掌上的那個小臉。然後便驚得說不出話了。對普通人來說這一幕的确駭人,更何況這張臉他還見過。當然,他也隻是以前見過,知道這長臉來自天啓卻不知道這張臉到底是誰。
“不用猜了,我就是天啓研究院的院長,沈飛!上次見面時我用的是其他的名字。我敢把兩個兒子交給你學習古武術,自然造就把你的一切都查清楚了。到底該怎麽做......呵呵,你好自爲之吧。”
沈飛話畢鑽回了唐雲的手臂,唐雲一直高舉的左手也一下的松弛了下來。
......
勉強站直身子,揉着自己的脖子,任由額頭上大滴大滴的汗珠往下流淌。馮騰再次看向唐雲時臉上的确沒了之前那些憤怒的表情。他的表情很複雜,就算敏感如唐雲這樣的人都讀不懂這些表情背後擁有的複雜含義。
“我......咳咳咳......我會跟你母親說的。”
“放......咳咳咳......放心吧,她....咳咳......她會跟你走的。”
說完話的馮騰獨自走下擂台,踉踉跄跄的向九州武館大門方向行去。跌跌撞撞、步履蹒跚,甚至一度差點再次跌倒。他的背影很落寞,就像......就像此刻依舊呆呆站在擂台上的唐雲一樣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