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美利娅不是那位溫柔、善解人意的杜潤。她讀不透唐雲的心,她不知道如何形容唐雲現在這張臉,她更不知道唐雲那雙清澈的眸子曾在窗戶另一邊看到了什麽。
唐雲看到的是一張挂在牆上的照片,很小很舊,有些泛黃。照片裏有個趴在嬰兒床上的胖小子。小眼睛、薄嘴唇。表情看不出喜憂隻是傻傻的流着口水,用一雙永遠在探究這世界真實的眼睛看着鏡頭的方向。
那是唐雲他自己的百天照。
淩晨一點,昏黃的街燈同時熄滅時唐雲終于帶着努美利娅大步離開了馮家老宅。那張照片說明了問題,唐雲放心了。松岩市民衆會再也不愛,聯邦人民會将他當作叛徒,百約人會把他當成敵人,伊瑞星人曾搖擺在真假生死之間......但自己的母親不會,無論他做了什麽,他的母親都不會說出那句經典的“再也不愛了”。唐雲不知道在母親的價值觀裏她有沒有對自己失望,但至少......牆上還擺着那張照片。足夠了。
......
......
波茲曼州的納斯市是個很小的城市。次日清晨,唐雲沒去馮家接人。他還是穿着普普通通的T恤和牛仔褲,帶着努美利娅溜溜達達的向“九州武館”走去。努美利娅穿着一身格阪納女式西服,手裏拎着個沉甸甸的紙袋子,跟在唐雲的身後。這身衣服是努美利娅讓杜潤幫她選的,她問杜潤,聯邦的神女應該穿什麽樣的衣服看起來最端莊聖潔......杜潤就笑着給她準備了這麽套衣服。聯邦沒有神女,也不講聖潔的風格。但端莊還是有的。二人一前一後的走着,看起來不太搭調。
當唐雲走到九州武館大門前時隻見雙門緊閉,門前一個學員都沒有。
看看表,現在已經快九點了。以洪師傅的脾氣來說,這武館不可能在6點之後開門的。摸了摸黑色木門上的銅把手,擦得铮亮。這武館不像是關閉了許久的樣子。感受着清晨時分的涼爽,聽着兩顆大槐樹上嘁嘁喳喳的鳥叫,唐雲有種不好的感覺。
用力怕了拍門闆,沒人回應。窗戶上都挂着厚厚的窗簾,唐雲隻能扒着門縫往裏看,可這老舊的木門倒還挺密實,唐雲什麽也看不見。他又側着頭聽了聽,果然,屋裏有些細碎的腳步聲。
難道是有賊?
唐雲胡思亂想着将手指放在了門把手的鎖眼上。背後【傀儡】結晶釋放的仿金屬能量體緩緩釋放出來,在門鎖内反複遊走。這把普普通通的鎖在唐雲這位擁有“*”的機械師面前還不如泥捏的擺件兒。咯咯嗒嗒的聲音響了響,唐雲霍地推開門。
“你是誰?......”屋子裏有五六個人,爲首那個瘦高,拄着拐,一條腿打了石膏。他先是愕然的看了看破門而入的來者,随後又滿是敵意的問了這麽一句。他實在猜不出對方是怎麽進來的。随後又仔細打量了一下他身後的努美利娅。直到看到對方那身職業化的女性西裝時,語氣從之前的敵意變成了不耐煩。“師傅不在,武館的事我們做不了主。要談什麽就等師傅回來!”
皺眉看了幾眼,唐雲忽然問道。
“你是......程師哥?”
“師哥?你叫我師哥?你也是洪師傅的徒......”聽到師哥這稱呼,程皓軒明顯松了口氣。待他往前走了兩步細看時,忽然興奮的大聲嚷了起來。“你是唐雲!唐子!是你?是你回來了?還什麽師哥,你還管我叫師哥?”程皓軒扭過頭對身後那幾個師弟嚷嚷着,“咱九州武館的大師兄回來了!就是聯邦宣傳的那位‘英雄之子’!大師兄回來了,”
“有救了?”唐雲的心是越來越涼,他急急忙忙的問,“師傅呢?”
幾人又沉默了,臉上尴尬之色更重。見對方不說話,唐雲定睛看了看。除了程皓軒,他身後的五個人身上無一不帶傷。要麽頭上纏着繃帶,要麽手上打着石膏。
“有人踢館?師傅敗了?”
程皓軒點了點頭。
“是誰?師傅的本事你們都有數,誰能把他......”唐雲忽然頓住了,他再次看了看幾個面露尴尬的師兄弟,低聲問道。“是我舅舅麽?”
程皓軒沒有說話,他又看了看唐雲身後的努美利娅,注意到了她身上那件格阪納西裝。“唐師兄,這位是......”
“這是我......我......”唐雲馬上就要和秦水雁完婚,他這次回來也是爲了接母親。他實在不好将努美利娅說成是自己的妻子,隻是随意回了個,“......自己人。”
程皓軒歎了口氣,臉色很難看的支吾道。“幾年沒見,我實在不好開口。但眼下情急,唐子......你手頭寬裕麽?師傅還在醫院裏躺着,醫藥費......我們實在湊不出來了。”
“有!不差錢!跟我說說怎麽回事,咱們就去看師傅!”說着話,努美利娅遞上了手上的紙袋子。裏面是厚厚的幾沓聯邦币。那原本是唐雲替洪師傅準備的謝師禮。唐雲現在是伊瑞星的聖子,天啓的接班人,影魇的四哥,柯米娅星首仇星宇的老弟。
别說醫藥費,十艘八艘星艦買起來都玩一樣,他哪會差這點小錢?
......
“九州武館”的買賣本來就不算好,洪巍南的兒子戰死聚谷星以後,洪師傅将他幾乎所有積蓄都留給了孫子。但即便如此,他的兒媳也還是再沒登過門。他兒子虧欠家庭,虧欠妻兒。洪巍南雖然爲人正直,但又是個火爆的倔驢脾氣。跟兒媳婦相處的也一直都不好。結果從他兒子死後就一直都見不到孫子,這事兒成了老頭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