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博蟄伏起來的日子的确是太“安靜”了,身邊一下子少了個多重人格的話痨還是很令人不習慣的。尤其眼下這非常時期,唐雲爲了躲避聚谷星警方有可能采取的追蹤手段連手機都沒敢開。
雖然他依舊擔心水雁、杜潤、杜鋒以及烏圖爾那幫弟兄們,但他還是決定嚴格的休息一周,讓斯博留在自己體内的子孫們好好修複一下自己重傷的身體。
因爲他記得白闆的話,作爲一個“捕食者”,在采取行動之前,必然要做好各項準備。在各種要做的準備之中,尤其身體才是重中之重。在任何“戰鬥”中,身體都會是一個人最後的防線。他更記得4營的座右銘,“隻有活人才能攻擊對手!任何戰術都不需要死人的參與!”
該出手時出手,該縮頭的時候也别含糊。
......
無聊的日子,自然也得有些打發時間的“娛樂項目”。作爲一個黃#賭#毒盡皆不粘,沒有任何低級趣味的好青年,唐雲用登陸船上找得到的材料随意拼湊了一把魚竿。
既是消遣,也能嘗鮮。
其實唐雲是個遇事不容易沉住氣,通常需要用行動來緩解焦慮的“膚淺”家夥。釣魚這種事并不适合他,或者說,如果此時的唐雲不是身有重傷的話,他甯可跳下去直接用手抓。
入秋了,潮溪河兩畔開始有零零散散的黃葉出現,而且還在唐雲養傷的幾天中越變越多。落葉從枝頭滑落,帶着唐雲莫名的傷感,沿潮溪河湍急的河水向下遊飄去。
“嗯......”
“冬幕星的紅葉可比這好看得多了。”
豐林州以寒冬裏的聚谷五針松聞名,冬幕星以深秋紅葉聞名。唐雲這句感慨倒不是懷着對家鄉的偏見,沒道理的無病呻#吟。
而他此時真正想說的,想必不是這些,更可能是自己終将沒機會見到冬天裏的豐林州的遺憾吧。唐雲啊唐雲,你果然隻能像朵雲一樣無根而飄麽?
心不在焉的盯着在潮溪河中如風中浮萍般起伏的魚漂,唐雲忽然覺得自己也成了那魚漂,在命運的河流中不由自主的翻滾。或者說成了等着咬餌的魚,被命運中的各種誘惑吸引,爲很多毫無意義的事情燃燒着自己的生命。慢慢的,他又想起了自己背後的結晶,【西弗之石】。
唐雲已經被天啓、影魇、百約、甚至是那些“再也不愛了”的聯邦民衆搞的焦頭爛額太久了,以至于他一直沒有機會問問這“西弗之石”四字的淵源。這會兒終于有時間來尋思這些有的沒的,斯博卻跑去做它的春秋大夢了。還好,這世界還有星域網這種神一樣的“百曉生”。
西弗之石,西西弗斯的石頭,西西弗斯的神話。
據舊曆神話《荷馬史詩》中的描述,西西弗斯是一位觸怒了衆神的人類英雄。諸神爲了懲罰他,将他關在地獄深處,讓其每日将一塊巨石推上山頂。可那巨石又太重,每每未到山頂就又滾下山去,前功盡棄。
于是西西弗斯隻能永遠的,永無止境、永無休止的去重複這件事。
讓一個英雄的生命在這樣一件無效又無望的勞作當中慢慢消耗,諸神認爲再也沒有比進行這種無效無望的勞動更爲嚴厲的懲罰了。班尼迪克特爲什麽要給自己的結晶起這樣一個名字?
西西弗斯所背負的石頭?永遠掙紮,卻永遠無法到達彼岸的希望?
這是“先知”對自己命運的預言?難道自己就非得“殁于殺”,難逃打打殺殺的命運?還是他對人類命運的預言?
自我的存在先于一切。當一個人閉上雙眼,通過死亡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時,他一生做過的所有事情便都變得如同西西弗斯扛着石頭爬山一樣的無意義。
名譽、利益、金錢,哪怕是自己的名字被寫進聯邦曆史書,讓萬千後人傳頌......或者說,等自己死掉的時候,自己曾提着那把造型總是無法脫離機甲風壓闆的大刀,像英雄一樣擋在聯邦民衆前面這個光輝事迹也必然要變得沒有意義了?
英雄?hERO?
閉上眼睛,一切盡歸虛無的時候......
人終有一死,如果閉上眼睛以後,英靈便要潰散于虛無。類似于“流芳千古”、“将名字刻在曆史教科書”、“保護值得保護的人”,這種種有各自不同名義,實則基本符合人類利他心理的,爲群體利益所做出的犧牲......似乎也同樣沒有意義了,這世間一切似乎也都沒有意義了。沒了值得去做的事了。
可沒有人能逃脫生命的束縛,同樣的,沒有人願意面對這所謂的“有限生命”所導緻的虛無。宗教麽?救贖人類“虛無之心”的隻剩下宗教了吧?
那自己圖個什麽?拼死拼活的,結果混成了聯邦通緝犯!自己擋在那些聯邦民衆前面的行爲到底是爲的什麽?是自己有意爲之,還是心底裏某種對英雄的憧憬?或者幹脆是對父親的某種......某種程度的懷念和模仿?對權威的反抗?
還有自己那沖動的,結果了松岩大學新校長,傷了好幾個“磚家叫獸”的“神”來一腳,自己這一腳的真實意義又是什麽?
是“正義的夥伴”還是“複仇的使者”?自己是爲了單純的解氣,還是爲了宣揚自己心中莫名其妙的正義感?
......
唐雲不願意往下想了,太繞頭,太麻煩,太鬧心了。有這時間還不如多看看在小黑船船舷附近打旋的落葉呢。
“西弗之石”......果然是個隻有先知、神棍才能搞出來的名字吧?
班尼迪克特果然是位“先知”,肚子裏的文化水比自己這個半道出家的機械師不知道多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