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雲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略微低頭沉默的想了會兒。
他了解“駁獸”這個詞的時候曾順便通過星域網了解了一些關于饕餮紋的資料。饕餮紋取材異獸,具體的用途早就遺失在曆史中了。有說代表王權的,有說爲了祭祀的。但有一點很确定,那就是它上面描繪的異獸大多兇猛,**、肅殺。這種感覺的樣式很适合應用在奴隸社會的奴隸主的器物上。
曆史在進步,社會結構變了,它也就随之沒落、消失了。既然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基本平等,大家生活的都算輕松,誰願意對着這麽嚴肅的圖形吃飯呢?那還吃得下去麽?
據傳聞這種紋飾曾被用在舊曆錢币的設計上,端**肅,又能震懾試圖制造假#币的壞人,那才是合适的用法。
......
“我覺得饕餮紋看起來太嚴肅了,不怎麽适合現在的聯邦社會。”
“物競天擇,适者生存。既然已經是消失在曆史中的東西,那就一定有他消失的原因。反正各種文化遺産的資料都已經存儲進了聯邦的大數據庫之中,又不會像舊曆時期那樣因爲沒人傳承而消失掉,好像也沒有刻意挖掘、推廣的必要了吧?”
說着話,唐雲沖這件作品的作者,那位星際政治專業的同學聳了聳肩膀,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
對方也沖他笑了笑,笑容很自然大度,似乎沒有因爲唐雲的不同意見而心懷不滿。倒是吳教授的表情越來越不好看,因爲唐雲的觀點跟他完全不相符。老師最不喜歡的是什麽?不就是學生挑戰自己的權威麽?唐雲在機械工程學院的宋老頭那已經好好吃了回苦頭,難不成還要來個重蹈覆轍麽。
“那咱們就先來看看這位提出異議的同學的作品吧。”
“你叫什麽?”
“百裏飛,機械工程學院的。”
“呵,原來就是那個拉着一幫烏圖爾搞大學生創業的百裏飛!嗯,你說說吧!”
雖然話說的客氣,但從小就看人臉色,早就敏感至極的唐雲已經從這語氣裏聽出了一股不屑的意味兒。
......
唐雲的作品......客觀的說還是挺不錯的。雖然從美術專業的角度來看不算成熟,但用點玄虛的藝術用語來講,形式感不錯,已經有點“感覺”了。而且作品本身又大又重,是場間所有作品中體積最大,實現難度最高的。
這是一個廢棄的汽車發動機,唐雲将其完整的橫切,然後取了5公分高的截面,仔仔細細按照原來的位置嵌在了一塊厚實的粗糙木闆上。換個說法,唐雲是将汽車發動機的橫截面當作抽象的藝術作品陳設出來給大家看。
“作品名稱是什麽?”
“就叫《引擎》!”
“那你的創作思路是?”
唐雲小心的咳了咳,清了下嗓子,這才道。
“就是......思路就是視覺美來自于規律和合理性!”
“規律和合理性?”吳教授摘掉眼鏡,用軟布輕輕的擦拭着。
爲了看懂那副《星空》,唐雲在美術學院上了這麽久的課程。他一直在思考到底所謂的“美”是個什麽東西!理工男是無法感受或者相信藝術生口中的“感覺”二字的,他需要一個确定的因果關系來确定到底什麽是美,如果可以的話,做表格、列方程、畫曲線什麽的都可以......
“對,因爲您講過,克拉尼用符合空氣動力學原理的流線造型設計c家相機的故事!相機外殼從功能上來說完全用不上流線造型,但這個樣子又的确好看,所以我想了很久。我覺得就是因爲當把‘空氣動力學’原則安置在相機外殼上的時候,‘空氣動力學’本身失去了它自己原有的意義,轉而變成了一個純粹的規律、秩序。也就是視覺規律!”
“汽車發動機本身因爲擁有功能性所以存在運作原理這些規律,所以我就把它按照截面切成片展示了出來,讓它的運行規律變成視覺上的規律......差不多,就這個意思吧......”
......
吳教授依舊在用軟布擦着他的眼鏡,唐雲蹙起眉開始懷疑,以吳教授的眼神兒,連眼鏡都沒戴的話還能看清自己作品麽?
“嗯,百裏飛同學也算是有想法,我勉強算能聽懂你的意思。”
“可我很想知道你這件作品要表達什麽思想!而且我也想知道當你将發動機的零件擺在木闆上的時候,你又把‘文化’兩個字放在了哪?聚谷星的傳統文化!”
“藝術離不開孕育他的土壤,土壤就是文化和曆史!沒有這些談什麽藝術?”
“我覺得現在要談的已經不僅僅是作品的問題了,你的認知,你的做人都有問題!”
“你自己的思路就很亂,你能自圓其說麽?”
......
“我......”
當聽到吳教授之前那些已經偏向質問的口氣時,唐雲心中的邪火也開始往上冒了。而現在居然連小哥兒我的“做人”都有問題了!小哥兒我做人怎麽了?唐雲揉了揉胸口,自己除了花錢小氣點,還跟杜潤那來了次“精神出軌”以外哪幹過什麽壞事?
小哥兒我不就上個課麽?不是說學術麽?不誰有什麽想法就拿出來說麽?這質問的口氣是給誰聽的?而且唐雲已經聽了吳教授這麽久的課,一天到晚曆史、傳承、傳統文化的......這些東西在唐雲的眼中盡是些莫名其妙,早就該被丢進曆史垃圾堆裏的糟粕,早就讓他很不爽了。
話說你吳教授留作業的時候不是說的很明白麽?藝術本身是自#由的,要的就是個性!誰想怎麽做就怎麽做麽?現在我做了,你讓我說想法我也說了,雖然跟你這老貨想的不同,但咱一個學生也沒有跟你擡杠的意思,你這臭臉是擺給誰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