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亦奇知道彩霞讓他來見自己的父親,難道,眼前這個衣不蔽體的老者就是父親嗎?不會吧,在他的印象中,父親總是打扮的精精神神的,何時如此邋遢過,而且,父親不過50多歲,現在眼前的人,說有70歲了,都不會有人懷疑的。
他呆立着,任由這個像野人一樣的人在那裏像是篩糠一樣抖個不停。
“你是誰!”麥克實在忍不了在這樣濕熱的地洞裏沉悶的氣氛,他大聲問道。他可沒有路亦奇那麽多的思緒。
“我勸你還是回避一下,不要影響人家父子重逢。”一進來就乖乖坐在牆角的勞拉突然說話了。
“父子?”麥克看向側面的路亦奇,洞内的光亮雖然昏暗,但是他依然看出了路亦奇的臉色不太好。于是,識趣地做了一個讓路亦奇上前的手勢,退到了一邊。而實際上,屋内的空間非常有限,他實在退無可退,隻能稍微退了半步,然後尴尬地站在那裏。
“你真是我的父親?”路亦奇内心波濤洶湧,無數的疑問湧向心頭,就連問這句話的聲音都不由自主顫抖了。
老者激動的說不出話,隻是連連點頭,打結的頭發跟随着他點頭的動作來回晃動。那場景雖然滑稽,但是在當時的氛圍下卻讓人覺得心酸。
這一切來的太突然,路亦奇曾經無數次想過和父親再次相聚的情景,或者是在學校裏,或者是在家裏,或者去彩霞的教堂。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和父親竟然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相聚。
看着父親如此滄桑、狼狽,路亦奇内心難受極了。“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他顫抖地問道,而此刻,再多的委屈和埋怨都說不出口,隻是眼淚就像開了閘一樣,停不下來。
老人顯然比他更激動,看來對于自己當年的行爲,他是後悔的。現在,他多想抱一抱兒子,可是,卻不敢。喉嚨裏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手擡起又放下,不知放哪裏才好。
路亦奇緩緩地走了過去,站在他前面,沉默了幾秒鍾。而老人的手顫顫巍巍地擡起來,猶豫着要不要撫摸一下孩子的面龐時,路亦奇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一下摟住了父親,大聲地哭了起來,那樣子就像是一個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到家裏,和爸爸哭訴一般。
爸爸再也沒有兒時給自己的那種偉岸的感覺,此時,在路亦奇的懷抱裏,顯得格外瘦小,路亦奇将爸爸抱得更緊了。
“太感人了。”勞拉一邊說着,一邊用手擦了擦眼淚。
麥克也感動了,他又想起了理查德,淚水也忍不住地流了下來。
這個看上去已經和野人沒什麽分别的男人正是路亦奇的親生父親,原中國精密儀器研究所頂級研究員,琥珀當年吸收的一個很有才華的人,路鼎軒。
哭罷多時,父子二人漸漸地平靜下來。路鼎軒仔細地看着兒子,眉梢、眼角、鼻子、嘴巴,兒子現在和自己年輕的時候像極了,甚至更加的英俊。兒子如此出色,老人非常欣慰,路亦奇看着如此老邁的父親心中感慨萬千,以往的責怪通通都忘了。
人,最難的就是原諒,此時,路亦奇做到了。
就當路亦奇打算問問父親這麽多年的生活情況時,父親卻阻止了他。之前激動而變得紅潤的臉此時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我的孩子,沒有時間了,現在你必須聽我說。”路亦奇知道一定是事情緊急,他點了點頭。然而,他沒想到的是,路鼎軒随後說的事情,不僅僅讓剛剛充滿幸福感的路亦奇大驚失色,而且也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迹。
“我的孩子”,路鼎軒顫抖的說道,“爸爸對不起你,當年就不該鬼迷心竅,誰知一失足成千古恨。因爲我自己的野心和抱負讓咱們一家人分離這麽多年。現在,事情到了關鍵的時候,我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我知道,這很自私,對你也很不公平,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隻能救助你,我唯一的兒子。你好好聽清楚,這十分重要。”
路亦奇看着眼前這個衣不蔽體,邋遢不堪的作爲父親的男人,心裏非常複雜。看來,要不是必須這樣做,父親還不一定會讓自己出來見面。可是,事已至此,自己既然已經卷進來了,不如聽聽父親到底想說什麽。
他安靜地坐了下來,打算聽父親的講述,卻不知,父親說的話如此離奇。要不是自己經曆過一些常理無法解釋的事情,他絕對會認爲爸爸瘋了。
“我知道你和你的母親彩霞一直以來都因爲我的緣故密切關注着琥珀這個組織,可是,你們所知道的隻不過是冰山一角。
事情還要從你第一次來到這個野生動物園開始……”
以下是路鼎軒的叙述,爲了能更好地表達清楚事情的經過,以下内容用第一人稱叙述。
“我沒有想到事情就這樣被發現了,而且變得一發不可收拾。當那個男人來到這裏研究大猩猩的時候,我就知道秘密恐怕要保不住了。
這個野生動物園平日裏遊客并不多,所以,我一直很好的隐藏在這裏進行我的研究工作。
直到有一天,古梵來和我說了一件事。”
“古梵,你,你知道古梵的事?”路亦奇隻覺得腦袋轟的一聲,他以一種十分怪異的看着父親,覺得自己一定被隐瞞了什麽。
“沒錯,我怎麽會不知道,還有尼盧,和其他一些黑猩猩。他們都是我試驗的成果。”
“還有我。”久未開口的勞拉說道。
驚訝、錯愕!路亦奇此時已經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隻能以一種看上去極其誇張的表情繼續聽下去。
“說起來,咱們父子之間的緣分也是很奇妙。這個來到這裏的人你竟然認識,而且爲了他來到了這裏。”路鼎軒接着說。
“得知你要來,還是古梵告訴我的。因爲,它偷偷地看了那個叫做阿粟博士的男人寫在電腦裏的信。因爲,那是發給你的。
當時,我真的太高興了,想着能在不久看見多年未見的兒子,心中真的非常的安慰。”
“你……你造的那個透明的實驗室?”路亦奇又想起了第一次看見那個實驗室的吃驚的心情。
“不,不是我造的,我隻是改良了一下,輸入了一些最新的技術。”
“比如,讓黑猩猩說話的技術和讓人變成樹的技術嗎?”路亦奇簡直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而一旁的麥克聽得一頭霧水。
“孩子,你别着急,聽我說。讓黑猩猩說話的确是我實現的,可是,那種神奇的讓人變成樹的技術,以及那個神秘的部族可是很早就有的。我想,他們的族長應該和你說過吧。”
“這麽說,是古梵和尼盧騙了我嗎?”路亦奇想想都覺得可笑,自己竟然被老爹連同兩隻黑猩猩給算計了。“是你利用你訓練的黑猩猩一步一步的支配着我的行動嗎?”
“哎,”路鼎軒歎了一口氣,“是我讓他們那麽做的。”
其實,就是父親不說,路亦奇也知道,不可能是兩個黑猩猩商量好了,在學會說話之後,故意來騙自己。當然,是父親指使的。
“你爲什麽這麽做!你既然在這裏,爲什麽不出來見我!”路亦奇隻覺得一股氣直沖腦門,剛才相認的溫馨感蕩然無存。“既然是父子,有什麽不可以攤開說的!”
“路,你别激動,讓他把話說完吧。”麥克看見路亦奇生氣,想要緩和一下氣氛。
“我不出來見你,是因爲我是一個很危險的人物!”路鼎軒眼裏閃着淚花,他勉強讓自己的眼淚不流出來。回想起這麽多年來自己受的苦難,和對親人思念之情,他的嘴唇哆嗦着。可以看出來,他極力地想恢複平靜。
最終,他克服了自己的情感,接着說了下去,“孩子,世界沒有你看上去的那麽簡單。我們生活的背後,有着不爲人知的強大力量暗中控制着一切。”
“哼!”路亦奇對父親的說法表示不能接受,“你不是科學家嗎?怎麽也迷信起來了!什麽神秘力量,難道琥珀還不夠嗎!”
“當年,我被琥珀看上,他們一直要我交出所在研究院的核心機密,并承諾給我提供更好的平台的技術讓我搞研究和豐厚的回報。我一時糊塗,就答應了。”他說到這裏搖了搖頭,連麥克都看出了他的後悔。隻可惜,人生沒有後悔藥。
“後來,我聽說了幾起恐怖的事件,正是我提供的核心技術促成的。從那時開始,我便拒絕交出技術。并且這一決定迫使我們一家分開,你去了美國,你媽媽去了英國,而我暫時留在國内拖延時間。”
“真感人!”路亦奇忍不住諷刺道。”
“可是,事情遠遠沒有結束,也沒有我想的那樣簡單。琥珀這個組織的背景之強大,人脈之豐富,技術之頂端可以說世界上真的沒有第二個組織可以與其抗衡了。至少,當時我認爲是那樣的。”
“當時,難道現在不是嗎!琥珀爲了自己控制人類的野心,喪心病狂地不擇手段,害了多少像你一樣意志不堅定的人!”路亦奇的話已經說的很難聽了。
可是,路鼎軒并不責怪兒子,他早就做好了被批鬥的準備了,于是他接着說,“哎,我知道是我不好,不過,後來,我知道了,接二連三失蹤的科學家爲它的頂尖技術提供了源源不斷的支持和保障,我隻不過是其中一個。”
“我想這件事,你該熟悉。”路亦奇看了一眼麥克,故意說道。
麥克聳了聳肩就,沒說什麽,但是他知道這次來對了。
“之後,爲了躲避琥珀的追蹤,我躲到東南亞,在那邊生活了一段時間。我隐姓埋名,靠賣雜貨掩人耳目。很長時間,琥珀都沒有再找我,我甚至覺得他們或許是放棄我了,不會再有人找到我了。于是,盤算着,過幾年,把你和你媽媽接過來。誰想到有一天早上,醒來時,看見我的床邊竟然站着兩個穿白衣服的人,他們透過面具上的洞,就那樣直直的看着我,看不出任何情緒。
我吓壞了,大叫起來。可是,除了樓道裏鄰居的抱怨聲之外,他們一直都沒有出聲,也沒有任何行動,直到我冷靜下來。”
聽到這,路亦奇也有些驚訝,他忘記了剛剛的憤怒,認真的聽下去了。
“‘你們是誰?’我大喊道。可是,他們的動作并沒有明顯的變化,不過仔細盯着他們,才發現,他們的動作是十分慢的,其實他們的喉結是在抖動的。其中有一個人慢慢的張開了嘴,回答了我的問題。
他說他們是來接我走的,并且伸出手,這時,太陽的光輝從我的窗簾縫隙透了進來,照在了他們的身上。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他們的速度一下變得極快。我甚至還來不及看清楚他們的動作,就已經被他們綁了起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把我吓壞了。
然後,一個人順着我住的二層樓跳了下去,另一個人把我扔到了下面那個人的手裏,然後自己也跳了下去。整個過程不到1分鍾。
我們上了一輛商務車,然後開了出去。”
“是琥珀的人?”路亦奇問道。
“我也以爲是,以至于我還一直在說爲什麽不放過我之類的話。可是,後來證明他們是另一個極其恐怖的組織。”
說到這裏,路鼎軒突然狠狠地拍着自己的腦袋,似乎想把什麽東西給拍出來一樣。他的力氣極大,隔着頭發,都能聽見“砰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