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會照顧的!而且,我會和他們說清你的意願,和整件事的始末,并且告訴他們你不希望他們再追究這件事。”路亦奇不等阿粟說完,就一口氣說了一段話。
“我知道,你會的,謝謝你,朋友。”阿粟感激地看着路亦奇,“那個角落裏,是我之前的衣服,裏面裝着一本日記,是我專門寫給我的夫人和女兒的,麻煩你幫我交給他們,我想他們一定會理解的。”
路亦奇點了點頭,将日記拿出來,裝在包裏。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阿粟最後成樹的儀式就要開始了。這對于這一族來說或許是一件幸運的事,因爲,他們的陣容又壯大了,但是,對于阿粟來講,路亦奇始終不敢說這是正确的選擇。
變成一棵樹,爲了整個人類,這樣的事對他來說太遙遠了。而所謂的通過變成樹使人間變得更美好,聽上去又太扯了。有些話,路亦奇始終說不出口,而且,阿粟現在已經這樣了,還不如讓他安心地完成轉化。
大家都到齊了,路亦奇、安迪、美玲、米娅,還有族裏所有成員。族長身着戎裝,拿着一根看上去頗有些年頭的樹杖,伴随着古樸的節奏,大家站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而緩緩而來的是被四名族人擡着的,馬上要變成一顆完全的樹的阿粟博士。
儀式開始了,族長念了很長的類似祈福之類的一段話,然後,回過頭,拿着手中的木杖沾了沾他女兒手裏面捧着的罐子裏的液體。
他緩緩地來到阿粟身邊,命令幾個人将他從原先帶着的大盆裏擡出來。
所有參加的族人都很高興,而且,可以看得出他們非常重視這次儀式,他們将身上塗上了彩色的花紋,每個人都面帶笑容。或許,他們已經好久沒有外來的人加入了吧。
可是,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這幾位來自文明世界的朋友都吓得閉上了眼睛。對于接受過現代教育的人來講,很難想象人是如何變成樹的,也不願意接受。即便是路亦奇也不敢多看,連忙扭過頭去。
現在的阿粟,他的腿已經全部變成了樹幹,一點原來的形狀都看不出來了。取而代之的是類似樹木根狀的伸向四面八方的根須,那觸角一動一動的,仿佛還帶着血肉。路亦奇看了一下,又低下了頭。
同一個環境裏,不同的人感受着不同的氛圍。
米娅吓得都不敢動了,對她來講,一個原來認識的,好端端的人,一下子就變成了這樣,她實在沒有時間消化。不誇張的說,如果現在有火箭的話,她會毫不猶豫地走進去,然後馬上發射升空,不管去哪,也比留在這裏受到精神上的折磨要好。
族人的熱情并沒有因爲這幾位來自文明世界朋友不安的表情而減退,就在阿粟即将被植入樹坑裏的時候,大家都興奮地“嗷嗷直叫。”
此時,阿粟終于被放在了早已經挖好的深坑裏,他睜着眼睛,最後看了看他的朋友們,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是始終沒有開口。
族長拿着手中的木杖點了點他的額頭,嘴裏不停地說着什麽,激動的時候特别大聲。大概5分鍾左右的時間,阿粟的臉,他的五官漸漸消失了,融入了那深不可測的樹幹中。
族人們靜靜地等待着這一刻的結束,然後發出了歡呼的聲音。吹打着原始的樂器,點燃篝火,開始挑起舞來。
從此,世界上再也沒有阿粟這個人,他按照自己的意願,變成了一顆真正的樹,一個他一直夢想着成爲的物種!
慶祝還在繼續,可路亦奇可無心參與。這喜樂的氛圍不僅沒能讓他高興,反而讓他非常悲傷。他不知道,如果在文明世界裏,這樣的場景算不算謀殺。
其他幾個人也沒好到哪去,看着一個大活人就這樣變成一棵樹,還有什麽比這更糟糕的!除了安迪之外,其他的人都沉默不語。
米娅的情況更糟糕,那跳動的根須讓她覺得非常不适,她已經開始嘔吐了。
路亦奇走了過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的,米娅,明天,我們就離開這裏,你先回去休息一下。”
米娅直起身子,臉色慘白,她無力的點了點頭,在美玲的陪同下走了進去。今天晚上,對于她來講,注定是一個終生難忘的夜晚。
在火光晃動的屋内,族長正盤腿坐在地上,而安迪正坐在他的對面。
“我的小坎迪斯,這麽多年,你受苦了。”族長慈愛地看着安迪。
“聽說,明天你和你的朋友就要離開這裏?”
聽着族長失落的語氣,安迪的心裏也不好受。“族長,我……”安迪知道,他本來是屬于這裏的,要不是中途出現事端,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族長很清楚安迪的處境,如果現在硬要他留下來,那對于他來講,一定是一種折磨。因爲,他的心早就不在這兒了。
“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孩子,之前你受的苦,都是生活對你的曆練,你也因此變得更加堅強勇敢了。可是,以後的路,是你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
不過,我也希望你能知道,我們這一族,經曆了茲波的這件事,已經變得越來越弱小了,年輕的人,大部分已經因爲這件事而死亡,這非常不幸。如果,有一天,你能夠回到這裏,幫助我,照顧族裏的人,保護我們種族,擔負起向世界傳播善意的使命,那我也會非常高興。”族長最近因爲茲波的事非常擔憂,即便是族裏添了新成員——阿粟,也抵消不了這一族衰微的局面。他甚至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們這一族正面臨着巨大的危機。
安迪知道,族長在擔心什麽。要不是因爲茲波的背叛,族裏也不會搞成這個樣子,也許世界上很多事情也都會變樣。而此時,領導族群的也許正是茲波,當然,如果他沒變壞的話。
“族長,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我不會離開太久,我還會回來的,回來幫助您。”安迪連忙說道。
族長非常欣慰,他站了起來,走到安迪身邊,擁抱了他。然後,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突然,族長臉色一變,道“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爲什麽從我們族群走出去的一個那麽優秀的孩子,竟然出去沒多久,就會變得如此惡毒,到底他經曆了什麽事?這個你知道嗎?”
族長的疑問正是安迪這麽多年都想不清楚的,“族長,這一點,我想了很久,但是還是不明白。因爲,一出這裏,我們一直是在一起,基本上沒有分開過,所以,經曆過的事情應該是一樣的。我實在不明白,他爲何會突然變質!” 回想起自己因爲茲波的不辭而别飽受苦難,安迪不由得搓了搓手。
“突然變質!沒錯,你說的沒錯!”族長表情嚴肅。“這正是我們這一族最大的危機!”
“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安迪也變得緊張起來。
“我還不确定,不确定。”族長搖着頭,一臉茫然。“我希望,你能出去調查一下這件事。”他看着安迪,眼神中充滿了擔憂。
“好的,您放心吧!我會調查的!”
這注定是一個難熬的夜晚,路亦奇一晚上都在想阿粟的事,這讓他莫名悲傷。而對于以後可能發生的事情,他也很憂慮。
安迪一直在想着族長說的話,他明白,茲波不可能突然變質,一個在純淨之地生活長大的孩子,一定不會毫無緣由的變壞!
美玲想着出去之後如何對付班傑明和琥珀,還有以後和安迪的生活。
而米娅不敢睡覺,因爲一閉上眼睛,就會看見阿粟那張模糊的帶着樹皮的臉。
族長内心充滿了擔憂,他本能地感覺到,這裏的變化,似乎已經不如之前那樣安全。對于未來,他其實感到絕望。
每個人各懷心事,輾轉反側,一直到天就要亮了。
族長已經在門前了,還有他的女兒,他們是爲文明世界的朋友送行的。
路亦奇叫醒了自己的夥伴,和族長道别。族長雖然說了很多感謝路亦奇幫他們解決危機的話,但是,大家仍然能感覺到他沉重的心情。
大家依依惜别,不再詳述。
一行四人在黎明之前來到了之前停放車子的地方,上了車,等待太陽升起。
路亦奇對米娅又恢複了以往的态度,但是,還是詳細和她說明了這裏的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米娅聽得似懂非懂,畢竟這一切都不是常理可以解釋的。幾個人正說着話,天空已然發白,第一縷陽光射了出來。
路亦奇發動了車子,伸出手,向着白光出發了!
他們就要離開這裏,當然故事還在繼續,因爲,在神秘之境外面,一個恐怖的陷阱正在等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