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中年男人每一天都去争奪毒品,而路亦奇卻隻是去搶食物,每一天都有人忍受不了折磨将自己殺死,或者殺死别人。
當毒瘾發作的時候,路亦奇就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幾天過去了,他的手上已盡是疤痕。此時的他滿面滄桑,胡子拉碴,臉上的傷還有一些印記,頭發沾在一起,手指甲裏都是泥土,褲子也磨破了,要不是那雙清冷的眼睛,根本已經認不出來這就是那個清俊的大學教授。
那個中年男人幾乎每一天都靠着毒品維持生命,雖然解決了暫時的苦楚,但是他的身體卻一天不如一天,這兩天,他已然氣若遊絲,睡着不動的時候,就像死了一樣。
這一天,絡腮胡像往常一樣,又壓進來一個人。他扔下這個虛弱的人之後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走到了路亦奇的身邊。在他的印象中,這個文弱的書呆子一定很快就會成爲屍體被擡出去,可是,他看着路亦奇,雖然依然瘦弱,可是在這些人中間仍然顯得是最有精神的,這不僅令他很奇怪。
他拎起路亦奇的領子,像他送他進來的時候那樣将他提了起來。路亦奇雖然飽受毒品折磨,但是因爲每天多少都會搶到一些事物,所以雙腿依然還算是有些力量。絡腮胡将他往牆壁上扔過去的時候,他竟然沒有摔倒,而是扶着牆站住了。
花鳄向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後用陰森可怖的聲音笑着說,“你小子行啊,堅持了這麽久,看樣子到這裏反而讓你挺愉快的!”
路亦奇喘着粗氣,看着眼前這個面目可憎的人,虛弱地說,“你去和狄克說,我會重新考慮他的意見,讓他放我出去。”此時,路亦奇心裏已做好了打算,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不是辦法,早晚會完蛋,不管怎麽樣,還是先出去再說。
“什麽?”花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意見?”
“看來你還不知道,也對,你這種級别的也就是有在這裏折磨我們的本事,怎麽會知道上層的決策呢?”路亦奇故意譏諷道。
“你說什麽?”花鳄揪住路亦奇的衣領,舉起了碩大的拳頭。
路亦奇見激怒了他,說道“我勸你還是不動手的好,我相信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你們的頭頭單獨召見過我,我們之間有一些事情還沒有解決,如果你将我打死,打壞,那麽狄克就永遠别想知道他想知道的事了!”此時的路亦奇已與剛剛進來時有所不同,他知道現在一定要想辦法與這些人周旋,對他們置之不理根本解決不了問題,還是要自己創造機會。
花鳄緩緩地放下拳頭,氣的直喘粗氣。他悶哼了一聲,果然還是不敢打下去,雖然他心狠手辣,但是一想到是狄克決定的事,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路亦奇心裏明白,這個叫狄克的年輕輕輕的家夥必定是有什麽過人的手段,才能操控如此之大的黑幫組織。而他也正好利用花鳄對狄克的恐懼來利用他傳話。
花鳄無比憤恨地走了出去,狠狠地将門摔上。路亦奇緩緩地坐在地上,他還是很虛弱,剛才站了一會,他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坐了一會,他緩緩地走到了中年男人的身邊,問道,“兄弟,關在一起這麽久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與人說話,也是發自真心的。
男人此時正趴在地上,半邊臉貼着地面,張着嘴,留着口水。他已然分不清現實和虛幻,思維一片混沌,根本沒有聽見路亦奇的話。
“兄弟,我想我有機會出去,如果你能等到那時候,我會和狄克求情,将你放出來。”路亦奇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關切的問。
不知道,男人聽沒聽見路亦奇的話,他隻是哼哼着,蜷起了身體,抖了抖。
路亦奇看了看他,歎了一口氣,他知道這個人的日子不多了。
第二天,果然如路亦奇所料,花鳄便很不情願地将路亦奇從那個“僵屍房”帶了出來,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情況下走出牢獄,他一邊走,一邊觀察着四周的環境,走出了那個關着二三十人的房間,他來到了一個陰暗的走廊中,這棟建築物内部整體的光線都不是很強,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地上全部都是灰塵,還時不時有老鼠跑來跑去,這兒的老鼠大的驚人,而且完全不怕人,不時發出“吱吱吱”的叫聲。“滾開,可惡的小畜生!”花鳄惡狠狠的罵了一句,一腳将一隻剛好經過的老鼠踢飛,那隻老鼠被踢到對面的牆上,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已經一命嗚呼。現在,花鳄此時心情不好,他真的不願意路亦奇被放出來,雖然,他們之間并無仇恨。
他們一路走過去,快到盡頭的時候,微微看見了一絲光亮,他們轉了個彎,路亦奇看見前面有一排梯子通向天花闆,上面有一個鐵蓋子,那點兒光亮就是從鐵蓋子的縫隙中透下來的。
“上去!”花鳄推了路亦奇一下,示意他爬上梯子,“哎!上面的,打開蓋子!”他扯着脖子喊了一句。“吱嘎”,上面的鐵蓋子被掀了起來,一個人正伸着頭往下望去。
頓時,一股很強的光線射了下來,路亦奇一時間睜不開眼睛,“上!快上!”花鳄在後面催促,路亦奇隻得向上爬去,他身體十分虛弱,雙腿更是無力,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爬上了那十幾級梯子,要不是上面的人拉了他一把,他還無法爬出去。
上面的房間采光很好,像是一間極大的庫房,裏面有三層,是用鐵質的樓梯相連,中間部分是空的,隻有四周有一些房間。
“跟我來!”一個穿着一身白色長袍的黑人示意路亦奇跟着他走。他們來到了一層的一個房間裏,這很明顯是一間浴室,裏面有簡易的噴頭,坐便以及洗手池,雖然看上去很舊,但是還算幹淨。“去洗幹淨!狄克不喜歡怪味道!”那個人指了指淋浴噴頭,然後就關上門在外面等着。
原來上次見面,狄克是一直強忍着呀,路亦奇不禁覺得好笑。他顫顫巍巍褪去衣褲,上次是什麽時候洗的澡,他也記不清了。他走到噴頭下面,水沖花灑中噴了出來,水,他多久沒有盡情地喝水了,此時,他仰着頭,長大了嘴巴,讓水流進了嘴巴裏,好久好久。
“咣咣咣,你好了沒有”,外面傳來了等待的人的極其不耐煩的聲音。
“好,好了!”路亦奇一邊回複着,一邊趕快沖洗幹淨,然後換上了幹淨的衣服。
很快,路亦奇重新被帶回了他第一次見狄克的房間。此時的他已經和第一次來的時候大不相同,那個時候雖然瘦弱,但是還算健康,而現在幾乎是沒了一半兒的體重,整個人看上去輕飄飄的,眼窩深陷,顴骨高凸,加上很久沒挂的胡子,要不是剛剛洗了個澡,換上了幹淨的衣服,估計連個人形都看不出來。
狄克看見了路亦奇,笑了笑說道,“路先生,你終于想通了?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天,又能再次見到你,你的耐力還真讓人印象深刻。”
像狄克這種每天看慣生死,在死人堆裏踩出來的大惡之人是絕對不會有同情心的,此刻,他看着路亦奇這半死不活的樣子竟然還是沒有半點憐憫。隻不過,他想不到,路亦奇能堅持到今天,這讓他對這個隻知道念書的中國男人有了一點欽佩。
“沒錯,我想通了,我決定配合你,弄到你需要的東西。”路亦奇一改之前完全不配合的态度。
“哦?太好了,你知道,我這個人其實沒什麽耐心,如果一個人讓我耗盡了所有的耐心,那麽我就會直接摧毀他!”狄克輕描淡寫地說道,習慣性地推了推金絲邊兒眼鏡。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這次我已經決定了。”路亦奇目光堅定。
“說說你的想法吧。”狄克靠在座位上,擡着兩隻交叉着的手,兩根食指相對,指了指路亦奇。
“我想要配合你,但是正如我之前所說的,我并不知道我父親的下落,我有十幾年沒有見過他的人了,不過,我可以試着将他引出來。”
“他可是你的父親,将他引出來會使他送命的,你會嗎?”狄克用有些懷疑的語氣說道。
“我當然能做到,因爲我早已不将他當成我的爸爸了。”路亦奇咬牙切齒的說。
“很好,那我就相信你一次,你知道,這完全是看在你對于克制毒品的毅力上。要是你不能使我滿意,我想你應該知道後果。你有一個月時間,沒完成任務不要出現在我眼前。”說完,狄克又輕輕擡了擡他右手的食指,路亦奇再一次被帶走了。
他被帶出了那個大倉庫,來到了外面,外面的光線好刺眼,長時間待在黑暗的地方,使得路亦奇一時之間無法使用這明亮的光線,他眯着眼睛,貪婪地呼吸着新鮮的空氣。不過,他還是看了看旁邊的環境,這個地方離居民區并不遠,也許正因爲這樣,才更不容易被發現。
他跟着帶路的人轉過了兩條街,來到一棟兩層小樓的前面。這是一棟灰色的小樓,雖然看上去很陳舊,但是在當地已經算是好的了,因爲,這個地方大部分都是土坯房和木闆達成的簡易樓房,有的甚至隻圍了幾塊布。
他被帶進了一個30平米左右的房間,裏面陳設相對簡單,有一張床兩把椅子和一個浴室。不過,路亦奇注意到,在床對面牆上的中心位置,放了一個攝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