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霎時間有些詭異的安靜。
一切,仿佛處于一根即将斷掉的弦上般,一觸即發。
我本來應該大叫,應該驚吓,應該背脊發涼,應該出現一切正常人感受到恐懼之後會出現的狀況,可此刻……
我内心奇怪的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波瀾,仿佛自己忽然就對一切失去了感情色彩。
我低頭,牽着自己右手的大兇,看起來似乎長大了。
上次見面,是5歲時候的‘我,’這次,卻是‘8’歲。
他冷冰冰的手掌牽着我,讓我感到有股源源不斷的冰涼傳遍全身,而這,也讓我無比的冷靜下來。
這是一種異常奇怪的感覺,就像換了個人,一個沒有喜怒哀樂的人。
腦海之中,一切的事情條理仿佛都清楚無比,我以往所有看到過的,見到過的,全都融會貫通。
就像原本一個不會下棋的人,忽然變成掌控整個棋局的人,每一顆棋子,每一步動向……
我眨眼,大兇不見了。
右手手掌中那漆黑的人形胎記變得如墨般濃郁。
我轉頭看向王阿姨,前一刻在自己眼裏還覺得無比恐怖的她,現在看起來,就像看着路上走過一個陌生人般平淡。
邪七沉聲:“小子,沒事吧?剛那個小孩,是誰?”
我根本懶得回答他,覺得多此一舉。
半空中的王阿姨或許看到我忽然像換了個人似的,又或者是對剛才突然出現又消失的大兇有遲疑,挂着血淚的泛白眸子盯着我,也不作聲。
就在這時,我曾經看過的《陰陽鬼術》内容,一一浮現腦海:
厲鬼,又稱還魂鬼,通常爲死前怨氣過重,于頭七之夜還魂索命的鬼魂,而被索命者照理來說,必死無疑。
而一旦厲鬼過了頭七之夜仍未了卻心中怨恨,被暴戾掌控并殺人奪命,将有可能化作邪神,爲禍人間。
而凝怨聚體,就是其轉化的第一步。
念想間,王阿姨忽然暴喝一聲:“我殺了你!”
随後,就向我撲了過來。
霎時間,整個屋子陰風陣陣,黑煙滾滾。
我心如磐石,紋絲不動。
而後,輕輕閉上了眼睛。
“眼不見,心爲淨。”我沉吟。
同時心中飛快計算着——
她距離我有兩米,自己距離邪七有兩米,同等時間下進行躲避,能夠正好避開,實施下一步動作……
當下,我就地一個翻滾,直接來到了邪七身旁。
“你……”邪七皺着眉頭看着我,面色古怪。
“借你點血。”我睜開眼,對他開口。
而後沒有絲毫遲疑地直接抓起他的手臂,狠狠一咬。
瞬間,鮮血飚出。
緊接着我用手指沾着他的血,在地上畫起腦海中曾經覺得無比複雜的陣圖來。
邪七甚至吭都沒吭一聲,面色冷峻:
“你不是紀子城。”
我擡頭,但手上動作不減:“有關系嗎?”
“鬼上身?”他冷冷地盯我,“可鬼上身怎麽又會對付鬼……”
我不理會他,在地上按照記憶飛速畫着陣圖。
八卦,陰陽,兩極勾勒。
乾、坤、震、巽、坎、離、艮、兌。
火在上,木爲輔。
完成。
《陰陽鬼術》上記載,這是兩極離火陣。
厲鬼乃怨氣而成,咒怨越深,其怨能越強,越難收服,而對付厲鬼,需以至陽之物克制。
兩極離火陣,則能産生純陽之離火,淨化邪惡,炙其魂,煉其形。
看着我畫出陣圖,邪七驚訝:“兩極離火陣?能夠在那麽快的時間畫出這個陣法,你……”
“我記憶好。”我淡然出聲。
忽地,背後一陣陰風卷來。
不用想,我都知道是那王阿姨。
當下,我往前一躍,就地一滾,直接滾到了邪七身後。
“她在那。”我開口。
邪七瞥了我一眼,淡笑:“有趣。”
說罷,他不再理我,大笑一聲:
“陣都幫我畫好了……王翠霞,你嗜殺成性,罪無可恕,天道輪回,因果報應,你一開始就是錯,到現在還執迷不悟,我不收你,天理難容!”
緊接着,他大掌往地面一拍,頓時,畫好的陣法渾然冒起金光來。
“啊——!!”
虛空中,一道凄厲的慘叫聲傳出。
我看到兩道如同惡龍一般的青紅色火焰交纏翻滾着,從陣法之中噴湧而出,卷中半空的王阿姨,熊熊烈焰瞬間将她包圍。
如同電影特效般的場面活生生出現在我面前,如果換做平時,我鐵定驚訝得不敢置信,但此時此刻,我卻沒有絲毫的感覺。
仿佛這一切,都在自己意料之中一般。
王阿姨痛苦的慘叫,掙紮,被那青紅色的烈焰炙烤着,渾身黑氣卻越減越少。
不多時,她那猙獰的面目不在。
而整間屋子,則恢複了清明。
此刻的她,穿着一身白衣,傻愣愣地飄在那裏,身體虛幻。
暴戾,已被淨化。
“子城……”她看着我,忽然就流下血淚。
“你殺了我奶奶。”我冷冷開口。
“對不起……我……”她哭着,虛幻的面龐上帶着愧疚。
我一步步走向她,直到她面前:
“你用藥物殺人,再利用王警察的身份弄到死者的血液,同時你抽幹自己的血,混在一起祭祀,最終上吊而死。你,想死後吸收他們的怨氣,永遠留在人間,報複這個殘酷的世界。”
她驚訝:“你……怎麽會了解得這麽清楚?”
我站在她面前,面龐距離她隻有不到五厘米,盯着她全是眼白的雙眸:
“可笑。”
邪七在身後出聲:“行了子城,她的暴戾已被離火淨化,時辰不多,天道自然,讓她去投胎吧。”
我和王阿姨雙目對視,她似乎有些驚疑。
可她沒看到我右手偷偷從懷中拿出七爺的那把小木劍。
而後,我轉頭看向身後的邪七:
“她殺了我奶奶,想投胎?”
緊接着,在邪七震驚的目光之中,我狠狠将七爺的小木劍刺進了王阿姨的腦袋。
視線中,王阿姨張大了嘴巴,想叫,卻根本叫不出聲來。
紀七宮三個字,在小木劍上冒出淡淡的金光。
“我要她形神俱滅。”我盯着邪七,淡淡開口。
“你……”邪七眉頭一皺。
他隻看到我将小木劍插入王阿姨魂魄的頭顱,而後魂魄在逐漸灰飛煙滅。
卻沒看到,我握着小木劍的右手中,如墨般的人形胎記在抽動着,偷偷吸收着王阿姨那不斷消散的魂魄。
形神俱滅,隻是幌子。
我真正的目地,是吸收王翠霞的魂魄,而不讓他知道。
這一刻,邪七面色冷峻:“你到底是誰?”
我笑:“紀子城。”
其實在我心裏,響過一道不曾對他開口的話語:
這,是另一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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