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托夫坐在寫字台側面的扶手椅上,從皮包裏掏出三張照片和兩頁稿紙遞給古謝夫,小聲憤慨地說:“那個胡将軍真是無恥!在向我國求援的同時,居然也在向美國求援。據我的一位中國情報員說,求援信的原件已經被美國人今天上午交給了國民黨政府國防部。這是胡将軍中文求援信的照片,這是我翻譯出來的俄文譯文。”
古謝夫看着照片,又看着俄文翻譯稿,神色很平靜,“這封信不會是美國人僞造的嗎?最近中國許多城市都爆發大規模反美浪潮,他們對此很惱火,會不會僞造這樣一份文件,來訛詐國民黨政府呢?”
馬爾托夫笑了,“據那位中國情報員說,國民黨軍方特意派專人對求援信進行了鑒定,已經确認這是胡将軍的筆迹。然後,他就找個機會偷拍了這份求援信。”
坐在旁邊扶手椅上的薇拉吃驚的睜大眼睛,“不可思議,這個胡将軍居然腳踩兩隻船。幸好我們沒有理睬他。”
停頓一下,她又皺着眉頭說:“亞佳,國民黨政府早就發覺我們在中國有秘密情報網了,一直想要摧毀掉。我們可以灑下誘餌,查清了那個王二的真實身份,那麽,國民黨特務部門會不會也把這份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用的求援信當做誘餌,故意扔出來呢?”
馬爾托夫瞪了她一眼,不滿的撇着嘴,“薇莎,您也太小看他們的自我防護能力了。”
古謝夫把照片和俄文譯稿放到桌上,沉吟着說:“亞曆山大·伊萬諾維奇,薇莎說得對。您應該提醒那些中國情報員,在獲取情報的時候,一定要注意避免暴露自己。過去,我們已經有幾位情報員犧牲了。因爲秘密工作的特殊性,我們不能公開承認他們是我們的情報員,連中共也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這會讓沒有暴露的中國情報員感覺爲我們工作沒有意義了,死了白死。許多人并不怕死,但是怕死了白死。今後,我們應該盡量避免犧牲,讓那些中國情報員沒有顧慮的繼續爲蘇聯工作。”
馬爾托夫愣了一下,随即朝古謝夫點了點頭,陪着笑臉說:“主任同志說得對,我會提醒他們的。”随後,他又很有信心地眨了眨棕色眼睛,“請主任同志不必擔心,他們對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和偉大領袖斯大林同志的忠誠度是毋庸置疑的。”
屋裏這會兒比較甯靜,留聲機放出的尖細的女中音的歌聲還在回蕩在空中,“打擊可恨的侵略者,戰鬥更加勇敢,爲了蘇維埃祖國,和親愛的燈光……”
古謝夫把腦袋靠在椅背上,輕輕地晃着腦袋,神色有些得意,“最近在許多城市都爆發的反美浪潮對于我們蘇聯非常有力,這場運動鬧得越大越好,但是注意,我們的人,包括中國情報員都不要介入。”
薇拉和馬爾托夫都微笑着點點頭。
馬爾托夫随後說,“據中國情報員說,國民黨政府國防部最近研究了一下當前形勢,認爲這場反美運動是中共故意小題大做,破壞國民黨政府與美國的關系,進而危害國民黨政府。而要徹底消除共産黨的破壞作用,最有效的辦法還是軍事上打垮中共。于是,國防部昨天緻電江北行營,詢問陳墨崧将軍能否盡快對黃淮海的中共軍隊發動新的大規模進攻。陳将軍當天夜裏回電國防部,說目前他所屬部隊已經完成對黃淮海中共軍隊的戰略合圍态勢,最近将要召開專門軍事會議,研究制定具體的作戰方案,這個方案将一舉殲滅黃淮海中共軍隊。國防部今天複電陳将軍,說國防部将對江北行營提供全面支持。”
說到這裏,馬爾托夫臉色有些憂慮,“帕維爾·米哈伊洛維奇,現在黃淮海的中共軍隊處境危險,要不要設法通知他們?當今中國,隻有中共才能點燃中國人全民性的反美火焰。如果中共受到了摧毀,那麽中國人的反美情緒就會自動平息了。”
古謝夫咂了咂嘴,聳了聳肩膀,“我們跟中共一直沒有橫向聯系,怎麽通知他們呢?”
他把身子靠近寫字台,拿起咖啡杯,解開蓋子,一邊慢慢的喝着熱騰騰的咖啡,一邊微笑着說:“亞曆山大·伊萬諾維奇,您的擔心是多餘的。難道您就沒有發現嗎?從去年内戰一開始,中共通過自己的情報渠道就一直源源不斷的獲得國民黨軍隊的各種情報。無論是在國民黨的南京國防部,還是在江北行營,或者其他軍事機構,都有這麽一條看不見的秘密小路一直通向中共軍隊的司令部。”
馬爾托夫看看古謝夫,又看看薇拉,一時沒有說話。
薇拉正在翻看那本被王二偷拍過的相冊,當她翻到貼有古謝夫、馬爾托夫和馮滔在一起的照片的那一頁時,她心中一動,擡起頭問馬爾托夫,“亞佳,這個在1943年秋天突然神秘失蹤的馮滔先生是不是中共的秘密情報員呢?”
馬爾托夫轉了轉眼珠子,詭秘地一笑,“這是一個令人費解的謎,不好說呀。上帝和中共肯定都知道這個謎的真實謎底,可惜呀,我們卻無法咨詢他們。”
這會兒,留聲機已經放完了歌曲《燈光》,接着開始放歌曲《小路》,随着悠揚舒緩的旋律,一個深沉的女中音的歌聲傳播在靜谧的房間裏——
“一條小路曲曲彎彎細又長,一直通向迷霧的遠方,我要沿着這條細長的小路,跟着我的愛人上戰場。紛紛雪花掩蓋了他的足迹,沒有腳步也聽不到歌聲,在那一片寬廣銀色的原野上,隻有一條小路孤零零……”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