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崧靠着沙發,沒有睜眼,也沒有動彈。“你要告訴我什麽呢?”
雷參謀咬了一下嘴唇,“據胡騰霄逃出來的部下說,進攻白塔鎮的共軍是他們的王牌第一師,也就是陳長官起家的老部隊。由于陳長官的失誤,我們沒有對這股共軍發起合圍攻擊,結果失去了一次殲滅共軍王牌的寶貴戰機。”
陳墨崧頓時火冒三丈,他刷地站起來,指着雷參謀,咆哮道:“你他媽的的混蛋!居然敢揪老子的小辮子!”
雷參謀頓時漲紅了臉,他憤怒地瞪圓了眼珠子,本想跟他對吵。但是馬上想到自己的身份,隻好咽了一口吐沫,忍氣吞聲但又很倔強的說,“陳長官。您作爲長官,可以責罵卑職。但是卑職作爲軍人,也不能不盡軍人應盡的職責。”
“唔?”陳墨崧吃了一顆軟釘子,不由得愣住了。“你的職責是什麽?”
雷參謀挺直胸脯,大聲說,“長官想不到的,我們要替長官想到。長官看不到的,我們要替長官看到。”停頓一下,見陳墨崧沒有吭聲,他接着說,“如果陳長官認爲自己總是聰明絕頂,不存在想不到看不到的,那就用不着卑職在這裏濫竽充數、屍位素餐了。那就請将卑職開缺革職,解甲歸田。”
陳墨崧被噎得一時說不出話來。沉悶好一會之後,他才擡起手,“你呀,你呀。你知道嗎?有人說我們江北行營有兩個腦子不全乎的人,一個是憨子蔣安邦,另一個就是你,呆子雷平。”
雷平這回沒有憤怒,隻是微微一笑。“我們跟日本人打仗,跟共産黨打仗,吃虧就吃在腦子全乎的聰明人太多,而憨子呆子卻是太少了!”停頓了一下,他又說:“要是陳長官不喜歡我這個呆子,我可以脫下軍裝走人。”
陳墨崧無奈地搖搖頭,“你這個人呀,就是嘴巴帶刺。你對我不滿可以發牢騷,但是不要說擡腿走人。現在黨國正處于非常時期,都走了,黨國的安危怎麽辦?去年年底發生的美國鬼子強奸案,到現在已經引發全國性的學生反美抗議浪潮。國府現在是兩頭爲難。對反美運動鎮壓吧,全國民衆都會罵我們是漢奸。不鎮壓吧,美國人又不高興。最可氣的是,美國鬼子還威脅說,如果反美運動再這麽鬧下去,他們就停止對我們的軍事援助。”
雷平不滿地撇着嘴,“陳長官,國府就是對發展民族工業興趣不大,搞得現在我們什麽都依賴洋人,連官太太闊小姐的月經帶都是美國貨。老是依賴洋人,就必然受洋人的氣。有些東西又不是我們搞不出來。我一位同學告訴我,1893年,江南制造總局就造出120毫米速射炮,但是1912年以後,120毫米速射炮的全部生産設備以及圖紙全都賣給了日本人!由此造成的惡果就是,整個抗戰期間國軍沒有一門120毫米火炮!到現在也沒有這種炮。出賣大炮技術這件事雖說是當時的上海都督陳其美幹的,不過,跟國父(孫中山)也脫不了幹系吧?”
陳墨崧苦笑了一下,“曆史問題,錯綜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目前,黨國危急,你我首要的職責就是竭盡全力爲黨國遮風擋雨。好了,你出去吧,我還要休息一會。”
雷平剛走,穿着軍裝的尚小琴就拎着皮包進來,已經躺倒在沙發上的陳墨崧隻好不情願地坐起來,他雖然在男下屬面前随便一些,但在任何女下屬面前卻都很注重他的長官和長者威儀。
尚小琴走近陳墨崧,低頭說:“陳長官,康主任要我向你報告一件事,姓胡的不僅想跟蘇俄挂鈎,同時還想跟美國人挂鈎。”說這她從皮包裏拿出三張照片遞給陳墨崧。
陳墨崧一邊接照片一邊示意尚小琴坐下。他接過來一看,是胡騰霄寫給雷納德的那封信的拍照,他擡起頭看着尚小琴,“照片從哪裏搞來的?”
尚小琴坐下來,雖然她在肖美玉跟前可以放肆地翹起二郎腿晃動着,但在陳墨崧面前,她卻很規矩地兩腿并攏。這會兒,她得意地一笑,“我們有個夥計是新燕大學的畢業生,他和幾位同學去看望雷納德的時候,雷納德給他們看了這封信,他就用手帕抱着微型相機偷拍了下來。”
陳墨崧看着照片,神色居然十分平靜,“胡騰霄是一條喪家狗,狗急跳牆了,就胡亂跳了。不過,今天上午,美軍顧問團的巴爾高特已經把信的原件交給了國防部,還陰陽怪氣的說他們美國政府很珍視美中友誼。哼?什麽珍視友誼,分明是訛詐我們。”
尚小琴憂慮地說:“胡騰霄就是不被消滅也成不了什麽氣候,不足爲慮。陳先生(陳立夫)現在擔心的是,美國人會不會因爲這次反美運動就開始拉攏那些跟中央陽奉陰違的地方軍閥?”
陳墨崧把照片放到茶幾上,笑了,“胡騰霄抗戰時期當過漢奸,完蛋之前說白了就是個拿槍的乞丐頭子,爲了吃飯也就不在乎沒臉了。但是,那些地方軍閥不一樣,抗戰時期沒有當漢奸,又沒有混到饑不擇食的乞讨地步。他們不怕别人說自己是軍閥,但是卻很怕别人說自己是漢奸。現在反美運動又是這麽大,他們不會不曉得,這時候跟美國人勾肩搭背就是在當漢奸。所以,他們目前不會背着中央投靠美國人的。”
尚小琴還是皺着眉頭:“陳先生最擔心的是,要是美國人現在主動拉攏他們呢?”
陳墨崧又笑了,“美國人拉攏地方軍閥,還能瞞得了你們中統和保密局嗎?輿論宣傳可是掌握在你們中統手裏呀。要是美國人敢這樣做,你們就在報紙上公開揭露他們。放心好了,那些軍閥很重自己的政治名譽的。胡騰霄不要臉,他們還是要臉的。”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