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崧又問道:“你怎麽沒有把暫編184師都帶回來呢?”
倫朝陽有點尴尬,低頭說:“國軍大舉進攻黃淮共區,共黨見形勢不妙,就主動提出讓我們暫編184師後撤到金海灣地區。按照共黨的安排,董述帆率領2200多人坐火車先走,卑職率550團1400人作爲第二批随後也走。卑職覺得如果這時候不反正,就沒有機會了,于是在部隊向石山車站開進途中,卑職就帶着隊伍冒死歸來。由于一些弟兄歸來途中跑散了,目前收攏過來的共有1223人。”
陳墨崧的目光此時依舊陰森森的,“倫朝陽,你是先于胡騰霄五個小時反正的,胡騰霄在反正時還特意逮捕了共黨派來的一些政工人員,作爲投奔政府的見面禮。你這次反正,都帶來了幾個共黨政工人員呀?”
倫朝陽臉紅了,說:“我們在共區期間,共黨待我們還是不薄的。我過去看三國演義,就非常敬佩關羽義氣如山的人品。這次反正,我和幾位軍官商議的時候,我專門說過,做人不可不講人品。我們要學關雲長挂印封金的品質,跟共黨好合好散。關雲長離開曹操的時候,連曹操給他的财物都不帶走。我們離開共區,是道不同不相爲謀,所以我們不能逮捕共黨人員作爲見面禮。”
陳墨崧冷笑一聲,“倫朝陽,你說你敬佩關羽,關羽離開曹操去見大哥劉備的時候,可是殺了曹操六個将軍作爲見面禮啊。就是見到他兄弟張飛,關羽也還特意殺了曹操大将蔡陽,作爲見張飛的見面禮。你既然崇拜關羽,爲什麽不拎幾個共黨人頭,作爲你對黨國效忠的表示呢?”
倫朝陽擡頭說:“關羽過五關斬六将,都是在曹操手下的将軍主動攻擊他的時候,他出于自衛才殺掉他們。那個蔡陽也是居然跟蹤關羽一直跟到了古城張飛駐地,關羽見蔡陽窮追不舍,才殺了他。卑職這次反正歸來的時候,我和幾位軍官商議時,我也說了,如果共軍主動攻擊我們,我們就學關雲長過五關斬六将。如果共軍不主動攻擊,我們也不招惹他們。”
陳墨崧瞪了他一眼,“倫朝陽,你說了這麽多,中心意思就是一個,你不想對共黨做事做絕了,還想留有餘地,還是想藕斷絲連。說白了,你是想跟共黨留一手,其實也就是想給自己留一條後路,萬一将來風向不對頭,你就可以再回共黨那邊了。一句話,你是想腳踩兩隻船,你在玩投機!”
倫朝陽感覺額頭冒汗了,但是他沒有驚慌失措,反而把頭昂的更高,“報告陳長官,卑職絕沒有腳踩兩隻船的意思。既然,既然陳長官認爲卑職藕斷絲連,那、那就處置卑職吧。”
陳墨崧冷漠地說:“倫朝陽,我也不願意相信你是腳踩兩隻船,但是你的舉動不能不讓人懷疑,你是對黨國還懷有二心,對共黨還藕斷絲連,還想留一手。相比之下,同樣是反正,人家胡騰霄就是抓了共黨派來的政工幹部作爲效忠黨國的見面禮,人家就是跟共黨徹底地一刀兩斷,不給自己再留任何後路。跟胡騰霄一比較,叫你自己說,你是不是還是跟想共産黨其實是藕斷絲連,爲日後再投共黨留後路呢?”
倫朝陽瞪大了眼睛,不服氣地說:“陳長官,卑職不想跟誰作比較,既然陳長官提到胡騰霄,那卑職也不妨鬥膽陳言。胡騰霄其實不過是個反複無常的投機小人!算上他這次倒戈,他已經是第五次倒戈了。如此反複無常,還有什麽人品可言?至于他這次抓了共黨政工幹部作爲見面禮就是什麽跟共産黨一刀兩斷,但是請陳長官注意,去年一月,他背叛黨國,投奔共黨的時候,也抓了中央軍派到他部隊裏的聯絡參謀和随身攜帶的電台,送給共産黨作爲見面禮。難道他那次抓中央軍聯絡參謀送給共黨,就、就不是跟黨國一刀兩斷嗎?他那次就已經對黨國做事都做絕了,現在,居然又厚着臉皮再回來,這般無恥,誰人堪比?”
陳墨崧啪地一拍桌子,呵斥道:“倫朝陽,你自己都曾失身降賊,大節有虧。如今,你還有什麽資格說别人無恥呢?”
說到這裏,陳墨崧又冷笑一下,“哼,你自己都無恥了,居然還好意思再說别人無恥,這,也算是無與倫比吧?”
倫朝陽低下了頭,“卑職大節有虧,的确是沒有資格評論别人。不過,對于胡騰霄的是是非非,曆史總會做出評價的。”
陳墨崧又冷笑一下,“噢?你覺得,曆史會怎樣評價胡騰霄嗎?”
倫朝陽擡起頭說,“卑職沒有資格做曆史學家該做的事。但是,卑職小時候,家父就曾教導卑職,做人千萬不可沒有人品。人若無品,不齒于人;人若無品,人皆唾之!”
陳墨崧不耐煩地擺擺手說:“倫朝陽,我沒工夫聽令尊大人的老話。我現在需要告訴你,由于你反正時沒有抓捕共黨政工幹部,你這就是叫人總是懷疑你是在對黨國懷有二心,對共黨還是藕斷絲連,你這樣做事是違反國軍軍紀的。别人這樣說起你,我是不好說話的。你自己說,這到底應該怎麽辦?”
倫朝陽頹喪地低下頭,“既然卑職違法軍法,那就給卑職軍法處分吧。”
何金眼皮立刻跳了幾下,他當然明白,軍法處分就意味着殺頭。
陳墨崧盯着倫朝陽,“倫朝陽,如果你現在願意對自己不抓共黨政工幹部的做法表達悔改之意,那麽,我就可以減免對你的處分。這對那些懷疑你對黨國懷有二心的人士,我也好說話了。”
何金一聽這話,趕緊對倫朝陽努努嘴,又使個眼色,示意他趕緊向陳長官求饒,争取寬大處理。
倫朝陽看出來何金的意思,但是他沒有求饒的意思,而是擡起頭,倔強地回答:“卑職沒有什麽可悔改的。雖然陳長官對于家父的老話不感興趣,但是卑職對于家父教誨始終是銘記在心的。雖然卑職因此将要受到軍法處置,但是卑職不後悔當初不抓共黨人員的初衷。現在,卑職仍然認爲,卑職甯願受軍法處分,不可丢棄做人之人品!”
何金失望的咧咧嘴,搖了搖頭。
陳墨崧臉色陰沉,冷漠地說:“你既然無意悔改,那就隻好公事公辦了。”他随後一擺手,孫芸芸馬上拎起放在寫字台一側的一隻皮箱,走到倫朝陽跟前,放到地上。
何金一見那隻箱子,頓時臉色煞白。原來,那箱子除了存放陳墨崧的将軍服,還存放有另一件東西。老蔣從前贈送給陳墨崧一把俗稱中正劍的短劍,陳墨崧平常不挂在腰間的時候,就存放在這隻箱子裏。今天,陳墨崧沒有紮皮帶,佩挂中正劍。顯然,中正劍是在箱子裏。
抗戰時期,有個軍官因爲陣地丢失,丢棄部隊逃跑,在被帶到陳墨崧跟前的時候,陳墨崧當時沒有佩挂中正劍,卻命令何金把箱子放到軍官面前,打開後,陳墨崧指着箱子裏的中正劍,冷漠地對那個軍官說:“你打了敗仗,還臨陣脫逃,實爲軍法不容,現在就請你拿着這把短劍自裁吧。這樣,可以保全你的軍人榮譽,總比你被執行軍法要體面一些。”于是,那個軍官就被迫拿着這把中正劍自殺了。以後,又有一個軍官也是吃了敗仗逃跑,也是同樣被迫拿着陳墨崧的中正劍殺身成仁了。
這會兒,孫芸芸打開箱子,裏面放着一套将校呢的軍服,當然,軍服上面卻壓着一把充滿殺氣的中正劍。(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