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在軍部前院正房大廳,唐金山面南背北,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兩手放在一張八仙桌上。桌上平放着一張陳墨崧署名的《緻共軍第一師官兵的公開信》。桌子南邊的東西兩側分别擺放着三張圈椅,劉雁、陳書香、徐勵分别坐在東邊的圈椅上。這會兒,三個女人都低着頭,咬着嘴唇,手裏都捏着一張公開信。
沉默了好一會兒,劉雁首先頗爲感慨地開了口,“想不到呀,我們的這個頭号老冤家,居然還是我們陳長官最早起家的老部隊呢。既然,共軍這個第一師是最早的陳家軍,那麽當年,軍座,您,您也在那個團裏幹過了?”
唐金山點點頭,從公開信旁邊的一隻公文包裏拿出一個黑皮相冊,打開,拿出幾張照片,遞給劉雁,苦笑着說,“1938年,我陪同陳長官去看望那個老一團,跟他們的合影照。時任八路軍老一團團長的常戈,也就是現在的共軍第一師師長,想當年,他還是我手下的六班班長呢。”
劉雁接過照片一看,果然都是當時還佩戴着上校軍銜的唐金山與一些八路軍官兵的合影,上邊還有題寫的一行毛筆字——“原老一團一連二排排長唐金山上校探望老部隊,幸會新舊袍澤留影。”其中一張照片是他和常戈的合影。畫面上,兩人一起面對鏡頭,面含微笑,兩手握在一起。
劉雁看過照片,沒有說話,随後把照片遞給徐勵。
徐勵看完照片後在遞給陳書香的時候,苦笑一下,“我在重慶就聽一位華僑說過,國共兩黨既是勢不兩立、形同水火的冤家對頭,同時又是血濃于水、同根同源的一家人。現在想想,第一次國共合作的時候,共産黨人以個人身份加入本黨,大家那時就是同黨了。第二次合作的時候,共産黨的軍隊以使用八路軍、新四軍番号的方式集體加入國軍,大家那時又是同軍。對于軍座和陳長官來說,你們跟他們不僅是同根同源、同黨同軍,而且還是同校同窗、同團同夥。哦,同夥最早的意思就是當兵的同在一個部隊夥食單位裏一起吃飯。”
唐金山苦笑着點點頭,沒有表示異議。
“什麽同根同源、血濃于水了,還有别的什麽這同那同了,都是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陳書香看完照片起身還給唐金山,然後坐下來,歪着頭,撇着嘴,“美國白人跟英國人不也是同根同源,血濃于水嗎?他們的國父華盛頓還有英國王室血統呢,可是美國人不是照樣跟英國人打起了,然後就跟英國人散夥了嗎?至于咱們中國,李世民跟李建成、李元吉豈止是同根同源呀?人家可是同一個爹同一個娘的呀,可後來呢?李世民可是一點也不客氣地把自己的親哥哥親弟弟都幹掉了。所以呀,自作多情地陶醉什麽同根同源,就是一個諷刺。”
唐金山愣了一下,看着陳書香,對她也點點頭。
劉雁這會兒也笑了,“阿香說得對,古今中外,隻要是相互之間有了利害沖突,越是什麽同根同源,就越是沖突厲害。陳長官寫這份勸降書當然不是僅僅去跟共軍叙舊套近乎,而是希望策反共軍的這個王牌第一師向政府集體倒戈。如果第一師倒戈了,其他共軍都會跟着倒戈,那樣共軍也就可以關門大吉了。”
唐金山笑了,“劉小姐認爲,共軍第一師會響應陳長官的召喚,幡然悔悟嗎?”
劉雁愣了一下,沒有開口。陳書香也眨着眼睛,一時沒有吭聲。
徐勵低頭咬了一會兒嘴唇,然後擡頭說:“聽說共黨對這個第一師控制十分嚴密,集體倒戈,可能性不大吧?至于單個跑過來的嘛,可能還是有的。”
唐金山點點頭,沒有馬上開口說話。
杏花村,農家小院的西廂房裏,馮滔坐在小飯桌前,正跟坐在對面的高哲談話,葉津慌裏慌張地跑進來,神色很緊張,“營長、教導員,不好了,一連有人當逃兵,給抓回來了,郭連長正打算對他倆軍法處置呢。”
馮滔和高哲吃了一驚,趕緊起身,往屋外走去。
村東頭的空地上,現在站着很多戰士和老鄉,大家都是背朝外,圍成一個人圈。
馮滔和高哲分開人群,走進去。
兩個穿灰色棉軍裝被五花大綁,低着頭,站在中間。一個有十四五歲,另一個有二十多歲。幾個戰士端着搶頭插着刺刀的三八式步槍,站在他倆兩邊。在陽光的照耀下,日式刺刀反射着刺眼的寒光。
滿臉通紅的郭林站在他倆跟前,指着他倆,大聲斥罵:“你們這兩個王八蛋,黃淮部隊剛出了倫朝陽、胡騰霄率部叛逃事件,你們就跟着響應,也玩叛逃!你們這是丢我們江淮部隊的臉,丢老一連的臉,丢老子的臉!你們一入伍的時候,指導員就跟你們說的清清楚楚,我們老一連是南昌起義時誕生的英雄連隊,老資格的連隊呀!你們也去打聽打聽,全解放軍一百多萬,能夠和八一建軍節同一天生日的連隊總共才幾個?你們作爲老紅軍連隊的人居然叛逃,這比地方部隊叛逃個幹部的影響都還惡劣。”
兩個逃兵此刻吓得臉色煞白,渾身哆嗦。
郭林繼續斥罵:“你們兩個王八蛋在敵人即将開始大舉進攻的緊要關口可恥叛逃,是嚴重違反軍紀的。既然犯了軍紀,那就要軍法處置。”他随後轉身問大家,“你們說,這兩個王八蛋該不該槍斃?”
梁永泉等人紛紛喊道:“臨戰叛逃,沒說的,槍斃。”“對,槍斃。”
小毛和小蔣互相瞅瞅,都沒有開口表态。
兩個逃兵吓得面無人色,帶着哭腔說:“連長,别殺我,連長,求求你,放了我吧。”
郭林瞪了兩人一眼,呵斥道:“饒了你們,那大家都當逃兵了。”(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