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一個小型馬隊沿着田埂向這裏走來。最前面的一匹棗紅色軍馬上坐着一個三十多歲的幹部,他瘦長身材,臉頰瘦消瘦,雙眼皮、長耳朵,他是第一旅旅長馬銳。後面幾個騎馬的人是他的參謀和警衛員。
在接近戰士們的時候,馬銳勒住了馬頭停了下來,後面的參謀和警衛員也都勒馬停下了。
戰士們看見旅長來了,就一起站起來,立正敬禮。
馬銳擡手還禮,笑着說:“同志們好。”
戰士們齊聲回答:“首長好。”
馬銳問道:“你們現在幹什麽呢?”
馮滔把陳墨崧署名的誘降傳單遞給馬銳,說:“旅長,我在跟大家說起我們第一師以及老一團的曆史,還有陳墨崧和我們老一團的關系呢。”
馬銳看過傳單後還給馮滔,笑着說:“陳墨崧是我們老一團的第一任團長。你們多數人可能沒有見過他。我可是見過他的。陳墨崧這個人嘛,跟我們說話也很和氣的。他自己标榜三不貪,不貪戀女色、不貪喝兵血,不貪刮民财。從他的爲人來看,他還真沒有嫖女色、撈錢的劣迹。受他的影響,他手下的親信軍官也都基本上沒有這些劣迹。所以,如果就我個人來說,陳墨崧給我的印象還是很好的,人品還算正派,也算是治軍有方。”
說到這裏,馬銳又向戰士們擠擠眼睛。努努嘴,“陳墨崧在國民黨中央軍裏一手創建的部隊,被稱爲陳家軍。算起來,我們老一團還是最早、最正宗的陳家軍哩。”
馬銳這麽一說,戰士們都噗嗤笑了。自衛戰争爆發以來,他們就一直在同國民黨的王牌陳家軍打仗。現在,讓戰士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原來自己也算得上陳家軍呢。
停頓了一下,馬銳又嚴肅地說:“不過交情歸交情,原則歸原則。雖然我們跟陳墨崧有着很深的淵源關系。但是從南昌起義開始,我們老一團就已經從陳家軍脫離出來,轉變成中國共産黨領導下的人民軍隊了。而陳墨崧卻一直跟随老蔣反共。所以,我們老一團也就隻好跟他戰場上相見了。紅軍時期,我們就跟陳墨崧多次打仗,現在我們又接着跟他幹上了。當然人各有志,不可相強。你們當中有誰不願意在解放軍裏幹下去,可以提出來,留下武器,我們發路費放他走。既然還留在部隊裏,就不可三心二意,更不能受陳墨崧的引誘拉攏,喪失立場,叛變革命。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呢?”
戰士們一片沉默,沒有人提出異議。
馬銳擺擺手,“哦,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說着他一夾馬肚子,栗色軍馬随即撒開蹄子,輕快地奔跑起來,參謀和警衛員也都跟着騎馬離開了。
等馬銳他們走開了,馮滔才說:“同志們,這個馬旅長,還有咱們老一團的蘇團長,都是當年在那個老班長手下打雜的紅小鬼。他是1928年1月參軍的,那年他才是十四歲。蘇團長參軍比他晚一些。”
“啊?”戰士們吃驚地張大了嘴巴,不由得一起望着馬銳遠去的背影。他們沒想到,現在指揮着八千人的第一旅的旅長,當初還隻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夥房打雜的。他如今的運籌帷幄、點兵布陣、攻堅破敵,居然是從當年的砍柴挑水、淘米洗菜、燒火刷碗起步的。
這會兒,小蔣問道,“那、那國民黨那邊現在有沒有老一團的?”
“有哇,陳墨崧的參謀長文達、74軍軍長唐金山,11軍軍長鍾立夫,哦,還有73軍軍長魯文才。”
“媽喲!”小蔣驚叫道,“這麽說,咱們跟陳墨崧、唐金山既是老冤家,又、又是一個老部隊的老戰友喽?”
與小蔣驚叫的同時,其他戰士也都吃驚地瞪大眼睛。他們這才發現,他們所在的這個部隊居然走出來這麽多的國共兩軍的著名戰将。
馮滔哈哈一笑,他拍拍小蔣肩膀,“咱們中國人的事,就是這麽複雜微妙,比如你小蔣,既是蔣介石的鐵杆皇侄,同時又是一名解放軍戰士。”
大家哄笑起來,小蔣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臉都紅了。這時候梁永泉故意推了小毛一下,“老弟,你也不簡單。你既是蔣介石的國舅,又是毛主席的一家子。”
“你胡扯什麽?”小毛瞪大了眼睛,“我跟毛主席連老鄉都不是,我怎能是他一家子?”
“你以爲你跟毛主席叙不上嗎?”小蔣擠擠眼睛,笑了,“你還記得教咱們國文的毛老師嗎?他是浙江江山縣清漾村毛氏家族的。據他考證,清漾毛氏從前有過幾次外遷,一支遷往奉化,另一支遷往江西湖南。你能說你跟毛主席叙不上嗎?”
小毛愣了一下,一時沒有說話。
梁永泉打趣說:“還是小毛厲害喲,不管是共産黨勝利還是國民黨勝利,他都吃得開!都是穩坐釣魚台。我說小毛呀,你可是比不倒翁還不倒翁呀。”
“哈哈!”戰士們也哄笑起來,笑得非常開心。
小毛卻臊紅了臉,無言以對。中國人曆來有出了五服就可以視作生人,可以不通慶吊了。他那位同姓老師考證出來的毛氏外遷,都是發生在幾百年前乃至上千年前,屬于不折不扣的陳年舊事,跟他一點邊都不沾。他跟毛主席,除了一筆寫不出兩個毛字的同姓,在親緣關系還真的是一點也叙不上了。
這會兒,那三架敵機撒完傳單,掉頭往南邊飛去了。不一會兒,三架飛機就消失在天邊的雲層裏了。蔚藍色的天空裏,到處都是雪片似的傳單,紛紛揚揚、晃晃悠悠。在西北風的吹拂下,四下飄散。(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