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大廳裏鋪着紅色地毯,北面牆上正中懸挂着老蔣穿大禮服的标準像,兩邊的藍色天鵝絨帷幕斜拉到牆邊。東西兩面牆上的窗戶都被厚厚的藍色長條形帷幕遮蓋着。東面牆跟前,一溜擺放着十五張長桌,最北邊的一張桌子最長,是貴賓席,是單排放置的,其餘十四張都是一樣長度,分前後兩排擺放。桌子上蒙着棕色呢絨,擺放着酒菜。貴賓席桌子後面擺放八個高靠背扶手椅,其餘桌子後面擺放的是六個低靠背扶手椅。
雖然是冬夜,但是禮堂裏安裝有暖氣管道供暖,大廳裏倒是不覺得冷。來賓們就把大衣放在隔壁的衣帽間,除了穿軍裝的來賓,還有很多穿便裝的來賓。這些便裝男賓大都穿的是薄西裝,便裝女賓則穿着旗袍或者套裙走進大廳,有的還是短袖衣服。女軍人都穿着制式裙服出席,高跟鞋擦得锃亮。在大廳各種聚光燈的映照下,女賓們身上的首飾以及其他裝飾物熠熠發光,頗爲搶眼。
大廳中央,身穿淺灰色西裝的矮胖市長陳晖站在三個立式麥克風跟前,望着一圈賓客,眉飛色舞地說:“諸位來賓,大家晚上好。首先感謝諸位光臨,今晚,我們榮幸地爲江北行營總部進駐金堰市舉行歡迎酒會,爲陳辭溪将軍及其袍澤接風洗塵。衆所周知,陳辭溪将軍是國軍名将,過去剿匪、抗戰,屢立戰功,素爲國人敬仰。此次莅臨我市指揮戡亂,更令我市蓬荜生輝。在行營駐紮我市期間,市政府以及全體市民一定盡心盡力,确保行營人員工作順利,生活愉快。同時,我們也預祝戡亂大業一帆風順,馬到成功。”
來賓們随即拍起了巴掌。
接着,陳墨崧也走到麥克風跟前,喜氣洋洋地說:“諸位來賓,兄弟率行營機關初來金堰,就得到陳市長以及廣大市民的熱烈歡迎接待,兄弟不勝欣慰,這裏謹向陳市長以及廣大市民緻以由衷的謝意。”
來賓們一起拍起了巴掌。
陳墨崧接着說:“行營總部進駐金堰,标志着本戰區戡亂大業已經進入一個新階段。共軍現在已是大勢已去,行将覆滅。兄弟将率領行營全體将士奮勇當先,再接再厲,堅決完成戡亂大業之最後一戰。”
來賓席再次響起掌聲。
這時,他旁邊的陳晖一擺手,一個穿白色小西裝和黑色西褲,脖子上系着藍色領結的侍役,立即端着擺放四個高腳酒杯的托盤走到跟前,杯裏盛着香槟酒。陳墨崧從托盤上拿起一隻高腳酒杯,陳晖也從托盤上拿起一隻酒杯,衆人也紛紛拿起桌上的酒杯站起來。陳墨崧高高地舉起酒杯,對大家說:“爲了今夜的良宵盛會,爲了諸位的健康,我提議,大家幹杯。”
陳墨崧首先跟陳晖碰杯。在他倆碰杯的時候,所以來賓都互相碰杯,有的人還跑到其他餐桌前跟别人碰杯
陳墨崧在與陳晖碰杯時,風趣地說:“陳市長,我們可是一家子啊。”
陳晖受寵若驚,但又馬上很有自知之明的擺着左手說:“不敢高攀呀,陳長官是浙江人,我可是安徽人啊”
陳墨崧随後走到貴賓席跟前,貴賓席上空着的兩個座位是他和陳晖的。他先跟在座的幾個人碰杯,在跟他夫人陶鳳君碰杯時,他風趣的說:“咱們雖是老夫老妻,不過按照此地人碼一村不碼一店的規矩,咱倆要是不幹杯就是失禮了。沒準,那些小報記者還會就此寫一篇敗壞我的文章呢,說陳墨崧大庭廣衆之下不給夫人敬酒,分明是另有新歡了。”
他這一說,大家都笑了。然後,他又走到其他餐桌跟前,陸續跟其餘來賓碰杯。
陳墨崧在跟一個高個子女人碰杯時,愣了一下。她盤着頭發,穿着長袖深黃色錦緞旗袍,外罩灰白色羊毛馬甲。陳墨崧眨了眨眼,說道:“哦,原來是當年在江西剿匪總部與我共事的電訊組長肖美玉呀,幸會幸會。”
肖美玉也笑吟吟的說:“想不到,老長官還記得我這個老部下,我太榮幸了。”
陳墨崧笑眯眯地說:“聽說肖組長如今在家鄉辦學,怎麽樣了?”
肖美玉點點頭說:“托老長官的福,金堰女校現在很有起色。”
陳墨崧回頭招呼道:“夫人,請過來看看這是誰呀。”
他的夫人陶鳳君,一個柳眉櫻唇、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她也是盤着頭發、穿着長袖淡藍色錦緞旗袍,外罩黃色羊毛馬甲。聽見陳墨崧的喊聲,她就端着酒杯走過來。見到肖美玉以後,陶鳳君叫道:“哦,是肖美玉小姐,當年沒有你,辭溪跟紅軍打仗都不好打了。”
肖美玉趕緊欠了一下頭,“陳夫人過獎了,打仗還是陳長官用兵有方,我那時不過是給陳長官打雜。”
陳墨崧高興地說:“今日來金堰第一天就遇見老戰友,我很高興,來,我們三個幹一杯。”
他們三人一起舉杯碰了一下,發出沉悶的響聲,叭。
何金等六位軍官坐在一起,他旁邊一個三十出頭的中校對桌上擺放的高腳酒杯發生了濃厚興趣。他發現杯子晶瑩透亮,又不像是玻璃杯。等開始幹杯時,他也拿起酒杯,這時他感覺酒杯有些分量。他和同桌的幾個軍官互相碰杯時,他聽見酒杯發出沉悶的響聲,叭。這和玻璃杯清脆的碰撞聲音“當”也是不一樣的。
中校瞅着酒杯,驚叫一聲,“媽喲,這是水晶酒杯!”
旁邊的何金不以爲然地撇撇嘴:“雷參謀,别大驚小怪的,就像鄉下人頭一回進城一樣。”
雷平打量了一下手裏的水晶酒杯,以及腳下踩的暗紅色羊毛地毯、璀璨輝煌的天花闆花瓣吊燈和四周牆上的壁燈,桌上的美味佳肴,忍不住感歎道:“當年抗戰時期,我們曾經連續六年沒有住過有電燈的房子,最困難的時候,不得不靠頓頓吃野菜充饑。那樣的日子,大家也都挺過來了。而現在,像是一下子進了天堂,反倒有些拿不住了。”
何金翻了一下眼皮,“少見多怪的,沒出息。”
雷參謀不服氣地昂一下頭,“我總覺得,過去的艱苦歲月不應該被忘記,應該通過某種方式繼承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