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土木結構的四合院東廂房裏,劉雁、陳書香、徐勵坐在一張書桌前,一邊看着“匪情通報”,一邊瞅着桌上的軍用地圖。房梁上吊着一隻電燈泡,發出耀眼的亮光。桌子旁邊的地上放着一個炭火盆,火盆裏閃爍着黃色火苗,散發出一陣陣看不見的熱氣。雖然屋内門窗緊閉,外面的的西北風仍然聽得清楚,嗚嗚。
這會兒,劉雁興奮地晃着腦袋說:“共軍從江淮退到黃淮,其實是想重整旗鼓,卷土重來。但是他們的地盤現在大幅度縮小了,用他媽自己的話說,就是回旋餘地小了。現在國軍各路大軍又對他們形成四面合圍,他們這時候就是有天的本事也不行喽。”
陳書香眨着杏仁眼說:“共軍現在是處境困難,可是還不想分散打遊擊,十幾萬人集體行動,目标過于暴露,很容易就被我軍包圍殲滅,這不是自尋絕路嗎?”
徐勵輕輕拍拍桌面,說:“等共軍撐不下去,關門大吉了,我這個新聞官也就可以收攤子了。”
轟轟,遠處突然響起的爆炸聲打破了深夜的甯靜。
三個女人吓了一跳,慌忙從腰間拔出手槍,迅速離開座椅,靠牆根站着。随即,劉雁輕輕來開門,見院子裏一些士兵跑來跑去。
劉雁走出房門,問一個士兵,“怎麽回事?”
那個士兵驚慌地說:“聽說是共黨遊擊隊在鐵路上埋炸藥,炸毀了白塔車站附近的一段路軌,唐軍長準備派工兵幫助車站修複鐵路呢。”
劉雁見陳書香和徐勵也走出房門,就向她倆揮揮手,三人一起走進屋子。
關上房門以後,劉雁收起手槍,一屁股坐在大木闆床上,掃興地說:“土八路真讨厭,就會幹這種搗亂破壞的勾當。”
陳書香也收起手槍,坐到木闆床上,苦笑一下,“可别小看土八路的這些破壞搗亂,他們這麽一折騰,我們的交通線就會遭破壞,國軍的行動也會受到幹擾。據八一五投降的鬼子軍官說,共産黨當年就是用這種破壞搗亂,搞得鬼子成天都焦頭爛額的。”
徐勵收起手槍,坐到椅子上,輕輕拍打着桌面,“土八路就是靠這種搗亂吃飯的。我也看過那些投降鬼子軍官寫的交代材料,鬼子把他們的占領區分成治安區、準治安區、非治安區,叫共産黨這麽一鬧騰,後來,治安區也不得安甯了。”
劉雁甩甩頭,“是呀,共産黨現在把當年對付鬼子的那一套都用到我們頭上來了。”
陳書香和徐勵互相瞅瞅,沒有吭氣。
過了一會兒,外面突然響起急促的喊話聲,“集合了,集合了,特務營二連緊急集合,準備出發,快點,快點。”
陳書香走到窗戶跟前,掀起木格子窗戶,見張立江走過來,就問:“張營長,出了什麽事呀?”
張立江惱火地擺手說:“剛剛接到的消息,我們一個馬車運輸隊掉隊了,沒跟上大部隊,結果遭到土八路的襲擊,軍長命令我們前去救援。哎,二十多車的武器彈藥和糧食呀!”
陳書香放下窗子,回頭瞅着着劉雁和徐勵,苦笑着說:“土八路就是不想讓我們過安生日子。”
劉雁和徐勵互相瞅瞅,彼此也都苦笑一下,沒有說話。屋子裏此時特别安靜,外面的行人腳步聲聽得清清楚楚,吧嗒,吧嗒。
過了一會兒,徐勵伸了個懶腰,“啊,我現在有點困了。”
“砰砰砰”,外面突然響起急促的槍聲。
三個女人吓了一跳,慌忙拔出手槍,劉雁大喊:“不好了,準是土八路偷襲軍部了。阿香,趕快關燈。”
徐勵也慌忙喊道:“鋼盔,先把鋼盔戴上,再關燈。”
陳書香已經顧不上拿鋼盔了,慌忙擡手拉起拉線開關,吧嗒一響,屋子頓時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黑暗中,響起劉雁的聲音,“土八路現在偷襲軍部,一定是在掩護配合他們同夥打劫我軍運輸隊的行動。”
接着響起陳書香的聲音,“土八路這麽一搗亂,我們救援運輸隊的行動就會被耽擱了。想不到,土八路搞破壞都這麽配合默契,哎,隻怕我們的那個運輸隊在劫難逃了。”
随後,又響起徐勵的聲音:“臭阿香,你的手也太快了,鋼盔都沒來得及戴上,我記得三個鋼盔都是挂在東牆上的,現在,這哪是東,哪是西呀?”
外面,槍聲繼續響着,在這寒冷的冬夜,格外地刺耳。砰砰砰、哒哒哒……
過了好大一會,三個女人才找到牆上挂的鋼盔,趕緊扣到腦袋上。
聽着外面的槍聲還在響個不停,劉雁就是說:“我們現在應該去到軍長那裏去。”
三個女人打開房門,貼着牆根小心翼翼的貓着腰走着。這會兒,夜幕中不時竄出一條條細長的火蛇,火蛇在夜空中想彙,交叉,構成一張閃爍的火網,映照着充滿噪音的冬夜大地。
堂屋裏,身披黃呢子大衣的唐金山捂着手槍,大聲對驚慌失措的部下吆喝道:“不要慌亂,共軍主力已經撤到老海鐵路一杯了,現在騷擾我嗎的偶讀一些土八路,沒什麽可怕的。”
話音剛落,轟轟,幾聲刺耳的爆炸聲在院子附近爆炸,其中一聲爆炸是在院子裏響起來的,突突地煙塵在忽閃火光的映照下,升騰在空中。
唐金山走到窗前,掀開窗戶一道縫,借助閃爍的火光,看見了剛才爆炸後出現的彈坑院子裏的空地上形成的彈坑,然後回過頭,對劉雁等人擺擺手,“剛才是爆炸的日式八九式擲彈筒的50毫米專用榴彈,沒什麽了不起的。”随後,他又小聲對站在旁邊的杜松說:“沒想到,土八路居然還有這玩意?”
唐金山此時發覺,對手并不是低檔次的民兵,而是檔次較高的遊擊隊、武工隊等地方武裝。他們的行動一開始就暴露出他們訓練有素的高水平特征。首先是炸毀鐵路,吸引唐金山出動工兵汽修鐵路。爲了防止工兵路上遭襲擊,他又派特務營三連保駕護航。接着又是馬車運輸隊遭襲擊,他又趕緊派特務營二連去救駕。就在特務營兵力空襲的時候,對手又來襲擊軍部,而且是從三個方向同時下手。整個行動是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如此有條不紊,讓缺乏合夥意識的國民黨正規軍都望塵莫及。
杜松穿着黃呢子大衣,敞着懷,憂郁的說:“共黨既然連擲彈筒都用上了,可見他們是來者不善呀。擲彈筒最大射程是700米,也就是說,共黨現在距離我們在700米之内。可不能掉以輕心啊。”
唐金山趕緊說;“那就讓附近的153團立即救援軍部。”
村莊外面的田埂上,武工隊隊員們正趴着田埂打得正起勁,指導員丁香大聲說:“同志們,遊擊戰的主要目的是擾亂和牽制敵人,而不是大量消滅敵人,現在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而敵人也不會老是這麽被動挨揍的,他們駐附近的部隊會很快來救援的。我們現在不要戀戰,趕快撤,要是撤晚了,我們就會被敵人的救援部隊包圍。”
接着,她又對旁邊一個男隊員說:“小王,趕快發信号告訴徐樓縣第一武工隊和和縣大隊,大家一起分頭撤。”
小王随即掏出信号槍,對着天空連開兩槍。兩顆紅色信号彈拖着長長的尾巴,升到空中,随後又徐徐落下。
丁香帶着武工隊迅速脫離戰場。在走到一片樹林裏的時候,發現一大群蔣軍沿着馬路趕來,大家慌忙就地隐蔽在草叢裏。
大家正緊張地注視前面的蔣軍行軍大隊,一個隊員突然打了個噴嚏。偏偏這個聲響被一個蔣軍軍官聽見了,他慌忙大叫一聲,“樹林裏有人!”随即一擺手,十幾個士兵立刻端着沖鋒槍,勾着扳機,成散兵線隊形向武工隊隐蔽的草叢慢慢地走來。
武工隊員們緊張極了,一起端着槍對準走過來的敵人,但是此刻,誰也不敢擅自開槍暴露目标。
蔣軍士兵現在正步步逼近武工隊員。十米、八米、六米、四米……
“喵,喵。”草叢裏突然傳出了幾聲貓叫。
一聽是貓叫聲,蔣軍士兵都停下了腳步,松了一口氣,“哦,原來是一隻野貓。”其中一個還罵道:“該死的野貓,把老子吓了一跳。”
敵兵趕緊回身跟上行軍大隊,一起向他們軍部所在的村莊匆匆趕去。
等敵人走開了,心有餘悸地小王才對丁香豎着大拇指,“指導員,多虧你及時下令撤退,多虧你剛才學了貓叫。”
“沒什麽。”丁香擦擦額頭上的冷汗,想起剛才急中生智,趕緊捏着嗓子學了幾聲貓叫的情景,自己此時也不免有些後怕。
這會兒,在戰友面前,看見大家都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她,丁香自豪喜悅地擺手說:“這一切都是馮營長那個好老師教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