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芸芸走進陳墨崧的大廳時,被門口的松木門檻絆了一下,她整個身子都趔趄了一下,差點摔倒。
正趴在八仙桌前低頭看地圖的陳墨崧擡頭看見孫芸芸搖搖晃晃的,就冷漠地說:“孫小姐,作爲軍人,首要的就是沉着。出了什麽事呀,這麽慌裏慌張的?”
孫芸芸趕緊立正,但還是眼睛發光,臉色漲紅,高聳的胸脯極速地一起一伏,“陳、陳長官,好、好消息,林、林河光、光複了,共、****正、正在潰逃。”
“唔?”陳墨崧卻沒有興奮,他依舊冷漠的看着孫芸芸,“孫小姐,上次我們打林河,部隊都兩次攻進城裏,可結果呢?一時的便宜不能算作勝利。”
孫芸芸趕緊走近八仙桌,把兩份電報都放到桌上,聲音不再急切了,“唐軍長來電說,我軍是從****側翼接近林河縣城的,并且已經牢牢地占領了林hb城門,****害怕被包圍,現在已經全線潰逃了。哦,這還有空軍發來的電報,據空軍空中偵察,證實****大部隊已經逃出縣城向西北方向逃竄。”
陳墨崧拿起兩份電報,仔細看完後,丢下電報突然站起來,兩手拄着桌面眼睛放電,臉頰抽搐,“好,很好。想不到,你谷雨也有今天啊。”他随後對孫芸芸一擺手,“告訴唐軍長,叫他乘勝追擊,堅決咬住住****這個第一師,争取消滅他們。”
孫芸芸說聲“是”,轉身往外走。剛走到門檻,正好何金進來,因爲兩人步子都快,相互都撞了一下。
神情焦急的何金顧不上給孫芸芸賠不是,趕緊對陳墨崧揚了一下手裏拿的電報,“陳長官,不好了,西線急電。”
陳墨崧接過電報看完後,臉色突然煞白,趕緊低頭看了一下地圖,然後擡起頭大聲吼道:“馬上給鍾軍長發報,叫他趕緊突破****封鎖線,一分鍾也不許耽擱!”
說到這裏,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咚”的一聲響了起來。
幾輛吉普車從遠處開來,開到林河城跟前停下。現在,林河城上内外站滿了荷槍實彈的蔣軍官兵,城頭上豎着一面青天白日滿地紅旗。黃昏時節,夕陽正在西下,落日的餘輝把林河城區染成像血一樣的紅色。
站在城門洞的張立江和于大新看見第三輛車上下來滿面春風的唐金山,趕緊上前立正敬禮。
“于團長、張營長,你們又一次榮立了大功,這太好啦!”唐金山分别跟兩人握了握手,興奮得眼睛發亮,“我已上報陳長官和國防部,給你二人請功,你們将獲得雲摩勳章,祝賀你們。”
兩人齊聲回答:“感謝軍座栽培!”
張立江還有點遺憾,“可惜讓****第一師在我軍包圍圈合龍以前逃掉了。”
“雖然隻奪取一座空城,但此戰的政治軍事意義仍然是很大的。”唐金山一邊巡視城牆,一邊得意地對張立江等人說,
“林河是江淮曆史名城,又是新四軍1944年對日反攻時攻占的第一座城市。當時,共黨報紙電台發表一篇尖酸刻薄的社論,說‘正當****在hnhn戰場可恥潰敗,将大片國土丢與日寇之時,新四軍卻收複了被日寇侵占多年的江淮重鎮林河。***在潰敗時不僅丢失國土,而且把幾十座放滿武器彈藥的軍火庫也丢給了日寇。如果這些軍火交給八路軍新四軍,那麽早已把遊擊戰擴大到北平tjsh南京城下的八路軍新四軍就會很快奪取這些比林河還大的大城市,進而加速抗戰勝利。但是***甯願把這些武器送給日寇去侵略我國,也不願意讓八路軍新四軍拿去收複失地。’哎呦,措辭好惡毒呀!今天光複林河,我們總算解氣了。”
這時,他苦笑一下,“當然了,倘若****當時沒有豫湘桂大潰敗,那篇社論也就不會有了,如今剿共也不至于這麽吃力喽!”
“将軍過目不忘,見識高遠,頗有文人雅士之風!”同行的徐勵一邊給唐金山拍照,一邊拍了唐金山一個順水馬屁。
唐金山似乎對徐勵的雙拍(拍照和拍馬)不感興趣,沒有接腔,他的眼光掃到牆上的标語“蔣軍必敗,我軍必勝”時停了下來。
“卑職剛才光顧搜捕殘敵,沒來得及鏟掉****标語。”張立江發覺他在長官面前出了個可大可小的差錯,慌忙解釋,“我這就派人……”
“先别急,”唐金山對張立江擺擺手,然後站到标語跟前,挺直腰杆,背起雙手,“徐小姐,你要把牆上标語和牆邊的我軍士兵都拍下來,登在報紙上,讓共産黨看看。”
“好,别動,笑一笑。”徐勵按動了快門。
“報告,”劉雁走到唐金山跟前,“美國顧問來了。”
三輛吉普車和一輛道奇卡車從遠處駛來,其中第二輛和第三輛吉普車的車頭都插有一面星條旗,這個小型車隊到了城門口也停下了。
從第一輛吉普車上下來兩個頭戴鋼盔、手拎沖鋒槍的蔣軍軍官,其中一個佩戴中尉軍銜肩章,鋼盔下露出幾縷彎曲的燙發劉海,緊身的美式咔叽夾克軍裝勾勒出飽滿的****,這個穿軍裝的女人是江北行營督察處特勤組的組員高元麗。
高元麗和一個男少尉下車後,最後面的道奇卡車上随即也下來二十個同樣戴鋼盔、拎沖鋒槍的士兵,他們迅速圍着第二輛和第三輛吉普車站好。高元麗對那個少尉呵斥道:“林河雖然光複了,但是城内可能還有零星的殘餘****,你們一定要保護好美國朋友。美國朋友要是出了閃失,你能長幾顆腦袋?”
那個少尉慌忙點頭答道:“是,卑職絕不敢失職。”随即,他慌忙走到第一輛吉普車跟前。
這會兒,從第一輛插有星條旗的車上走下來三個穿軍服的美國人,走在前面的中年男子人高馬大,肩章上扛着兩顆金星,後面兩個肩章上扛着兩道槿樹幹(美軍上尉标志)。
“你好,唐将軍。”前面的美國人操着有些生硬的中國話說。
“你好,巴勒将軍。”唐金山招呼道。
“親愛的将軍,祝賀你剛剛取得的勝利。”巴勒臉上洋溢着笑容,“你的勝利證明了共産主義可以被武力消滅。”原來,他是主張武力****的死硬派,對一些美國政客提出的和平演變共産主義勢力的想法十分惱火。
“我們有些美國人被共産主義的擴張吓壞了,說什麽對他們隻能用冷戰的方法。毫無疑問,這種容忍共産主義的主張是對他們的投降。遺憾的是,連我一向尊重的馬歇爾将軍也贊成冷戰主張,他還說服杜魯門總統把冷戰定爲美國外交政策,這太糟糕了!現在好了,我可以拿你的勝利去批駁那些悲觀主義者……”
站在一邊的二牛子小聲問張立江:“營長,那美國人叫啥名字?”
“美國陸軍少将哈裏·巴爾高特,美國顧問團的。”
“哈……”二牛子咧嘴笑了,“營長,那家夥叫順了嘴,不就成了哈巴狗了嗎?”
“鬼東西!”張立江忍不住笑了。
二牛子還在瞅着洋人,“營長,他明明叫巴什麽來着,可軍長剛才怎麽喊他疤瘌?”
“那是他的愛稱,洋人的愛稱就像咱中國人的小名,但跟中國人的小名又不完全一樣。中國人不興在公開場合喊小名,洋人越是在公開場合喊他愛稱,越顯得你跟他親近。”
二牛子又問了一句,“那洋人剛才說冷戰是啥意思?”
張立江眨巴着眼珠子,“大概是洋人的洋招安吧。”
巴勒和唐金山從張立江和二牛子跟前走過,兩人立正敬禮,二牛子說:“您好,疤瘌将軍。”
巴勒轉身看着二牛子,眨了眨藍眼睛,高興地說:“謝謝你叫我的愛稱,親愛的士兵。”
巴勒走後,二牛子得意地晃晃腦袋,“營長,我剛才叫他疤瘌,他還樂呢!”
“混小子!”張立江抿着嘴。
這會兒,從第二輛插星條旗的車上走下兩個女人,穿美式暗綠色軍用咔叽外套和褐色長褲的艾琳和穿咔叽夾克軍裝和長褲的尚小琴。尚小琴的肩章上佩戴着上尉标志三道杠,她現在也是國防部新聞局委任的新聞官。
唐金山迎上前,首先跟艾琳握手,小心翼翼地說,“艾琳小姐,承蒙您的忠告,我現在終于掃平了共黨埋設在林河縣城的門檻。”
艾琳眨着藍寶石一般的眼珠子,得意地點點頭,“唐将軍,我祝賀您現在的勝利,并希望您能夠繼續保持勝利。”
唐金山高興地點點頭,随後,他又向尚小琴擺擺手,“尚小姐,我現在作爲林河的新主人,可以榮幸地邀請您和您的朋友品嘗林河小吃了。”
尚小琴微笑着點點頭,“感謝唐将軍盛情邀請,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會兒,劉雁見唐金山與巴勒、艾琳、尚小琴正在交談,就湊近徐勵,小聲說:“共産黨好像不會主動攻擊美國人的,這個尚小琴害怕遭遇共黨的偷襲,就特意乘坐美國人的車。說句不好聽的,這就是怕死。”
徐勵微微一笑,沒有吭聲。她這會兒在注視着高元麗,高元麗的五官單個看并不漂亮,掃帚眉、小眼睛、單眼皮、長臉,但是這些不好看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就歪打正着地拼成了一張說得過去的美人臉。
與其他人有說有笑不同,高元麗除了剛才給那個少尉訓話,就一直沒有再說話,眼睛不停地四下掃視着,神情老是一副嚴肅樣子。
這時候,陳書香夾着公文包匆匆走來,劉雁迎上去,“什麽事?”
陳書香說:“有份急電要面交軍長。”
劉雁故意咳嗽一下,唐金山對巴勒點下頭,轉身走過來,陳書香拿出一封電報,神情焦慮地說:“剛剛接到69軍鄧軍長發來的急電,69軍在徐樓縣的任河圩陷入重圍,鄧軍長請求我部救援。”
唐金山一驚,慌忙擺手說:“回電鄧軍長,說我馬上趕到。”
“來不及啦!”陳書香沮喪地搖搖頭說,“69軍的電報還沒拍完,電台信号就中斷了!”
“什麽?”唐金山打了個寒戰,他顫抖着手接過了電報,他感到電報紙格外地沉,上面寫着——
“唐兄:我在徐樓任河圩陷入重圍,請……”(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