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鈎鼻看完報告沉默了一會,擡起頭問道:“那麽,大耳狼出現在下水道裏又怎麽解釋呢?”
丁組長笑了,“我們對事發地點又進行了複查,發現阿林他們見到的下水道第一個出口的上方是一位大老闆的洋房别墅後花園,而窨井蓋子又一直沒有打開。弟兄們見到的第二個下水道出口位于岔路口一側八十米,而岔路口另一側七米處有個拐彎口。據弟兄們回憶,槍戰發生時,大耳狼至少還有一名同夥。經過複查,我們分析:當時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
按照丁組長的描述,那天晚上,綁匪綁架馮滔後立即鑽進下水道,過了那個岔路口後沿着路口一側走了七米,過了拐彎處,繼續沿下水道方向走。這時候,大耳狼及其同夥從那個岔路口另一側八十米處的窨井上口鑽進下水道。由于時間上的差異,他們進了下水道以後,綁匪連同被綁架的馮滔已經進入了拐彎處裏面,這樣大耳狼他們根本沒有看見綁匪。然後,大耳狼準備經過岔路口,來到另一個窨井下口,再爬出窨井,進入那個大老闆家作案。他們沒想到,他們剛來到岔路口跟前,追捕馮滔的特務也來到那個窨井下口,而且特務率先發現了大耳狼,于是雙方發生交火。大耳狼被打死,他的同夥慌忙丢開他,爬出八十米處的窨井逃脫……
鷹鈎鼻看完丁組長遞交的複查分析報告,再瞅瞅警察局的驗屍報告,低頭沉思起來。
這時,桌上一部電話機鈴聲響了,鷹鈎鼻趕緊拿起聽筒,就聽裏面傳出肖美玉的抽泣聲,“小姚啊,阿滔遇害了!昨天,警察局通知我去辨認阿滔屍體。雖說阿滔被殺千刀的兇手搞得血肉模糊,不好辨認。可我還是一眼認出來了,死者後腰偏左一點有塊黑痣,阿滔正好也是這個部位上有黑痣。死者血型是o型,阿滔也是這個血型。阿滔身上的灰色西裝是我以前買的,特意按照他的身材定做的,我還讓孔雀西服店的裁縫在領子、袖口上都專門做了特殊标記。沒想到,阿滔會、會死得這麽慘!嗚嗚嗚。“
哭了一會兒,肖美玉又接着說:”警察叫我暫時不要對任何人說起阿滔被害,以免打草驚蛇。說案子沒破以前阿滔的死訊就傳揚出去,兇手聽到風聲就會知道警察在搜捕他們,就會逃跑。我當然不會亂說,可我知道你們也在找他,所以現在告訴了你。這、這是哪個人面獸心的畜生幹的?怎麽下手這麽狠毒呀。嗚嗚嗚。”
肖美玉具有熟女和高級女特工的雙重細膩敏銳的觀察力,又曾與馮滔長時間零距離的吊膀子,她的鑒定結論顯然不會搞錯了或者故意撒謊。聽完此話,鷹鈎鼻趕忙安慰說:“肖教官,請不要太難過了,人死不能複生,還請教官保重身體,節哀順變。”
放下電話後,鷹鈎鼻突然感覺不對頭,節哀順變都是吊喪者對死者親屬說的安慰話,雖然肖美玉跟馮滔關系密切,但是他倆畢竟不是法律上的親屬關系。想到這裏,鷹鈎鼻忍不住罵道:“浪娘們!于将軍爲黨國盡忠了,公祭大會上也沒有見你這樣傷心過。”
又是一番低頭沉默後,鷹鈎鼻擡起頭,緩緩地說,“馮滔死了其實是件好事。如果他真是共黨分子并且被我們抓住了,那麽共産黨必然要追查洩密渠道,那樣的話我們潛伏在延安的人也就危險了。”
這會兒,他舒了一口氣,輕松地笑了,“現在他死于情殺,大家也都相安無事了。這下,我可以上報戴老闆,總算是交差了。哦,那兩位小姐沒事了,可以釋放了。”
突然他又想起一點,“哦,警察局懸賞捉拿多年的大耳狼被我們的人幹掉了,這得向警察總署領取賞金。哦,不能說大耳狼是在下水道裏被打死的。你們這樣告訴警察總署,那天晚上,我們的人在那下水道上面的區域執行任務,意外發現了大耳狼,于是發生了交火,大耳狼想逃跑,我們的人就追上去,最後把他包圍在一個水塘裏,擊斃了他。”
說到這裏,鷹鈎鼻詭秘地一笑,“共産黨的耳朵長,你們必須這樣對警察總署的人說。反正交火地點距離戲院有三百多米,共産黨就是知道了,也不會想到我們在注意馮滔。”
延安,夜空寥廓,繁星密布。寶塔山附近的一間窯洞門窗緊閉,一個穿灰布軍裝的八路軍士兵端着三八大蓋槍站在門口,警惕的注視着四周。貼着剪紙窗花的木格窗棂上,燈火閃亮,滴答滴答的聲音有節奏地響個不停。雖然,zq警察局沒有對外宣布馮滔的死訊,但是共産黨地下人員還是通過秘密渠道獲悉了,立即上報延安,這就引起了延安總部有關部門的焦慮不安。
在得到特務準備逮捕馮滔的情報後,zq地下黨負責同志曾經緊急商議對策,大家都感覺,這一次不同于前幾次“通匪”。以前,馮滔都有一個或幾個連黨的外圍群衆都不是、但卻有一定社會地位的證人在場,可以爲他證明,所以他都是有驚無險地過關。現在,如果馮滔可以找到别的人爲他作證,他仍然可以冒險嘗試過關。但是,這樣的證人還不能是黨員,或黨的外圍群衆,更麻煩的是,由于時間緊急,這樣的證人根本找不到。最後,地下黨負責人隻得決定,讓馮滔緊急轉移。
地下黨原打算讓馮滔去延安,但是發現敵人對去延安的所有關卡通道,封鎖盤查都很嚴密,于是隻好又決定,讓馮滔去敵人檢查相對松一點的東邊,參加新四軍。沒想到,現在警察局又在内部說,找到了馮滔的屍體。而地下黨按照組織工作程序,不能直接與新四軍聯系核實,隻好秘密上報延安。
窯洞裏,一個穿灰布軍裝的年輕報務員頭戴耳機,坐在放軍用無線電台的小方桌前,德國造電台上閃爍的信号燈映襯着他那消瘦的臉龐。此前,他曾代表總部向新四軍發出了“現安排zq地下黨員馮滔去你部工作,接頭地點、标志和暗号如下……”的密電。現在,他又在發送一封關于馮滔的新電報。
随着他細長的手指按動按鍵,一組由許多不同阿拉伯數字電碼構成的無線電波飛到夜空——“江南軍區:***警察最近在zq東郊一池塘發現一具無頭男屍,警察局根據屍體體貌特征和随身物品确定死者是馮滔。馮是否已到你處,請告知。”
幾天後的黃昏,在江南水鄉的一間茅屋裏,身穿灰布軍裝,頭戴青天白日帽徽軍帽的新四軍江南軍區政委羅志平趴着粗糙的雜木方桌,就着油燈,握着小狼毫毛筆正在起草電報稿,“馮滔已于今天中午抵達我處,我剛與他見面,他一切都好,請放心。”
寫到這裏,他擡頭看看窗外火紅的霞光和火紅的楓樹林,忍不住啐了一口,哎,那幾個隻會死背硬記馬列教科書的家夥能幹啥子?沒查出真正的潛伏特務金槍魚,卻把一個優秀的地下工作者給暴露了!他随後寫道,“據悉,特務機關已因證據不足,本人已死予以銷案。雖如此,馮也不能再回白區。鑒于軍校領導是在全校師生大會上宣讀周副主席證明信,請再次轉告軍校方面,清查新發現的金槍魚務必謹慎穩妥。切忌再搞人人過關。”
又過了一些日子,正在領導反掃蕩鬥争的羅志平利用戰鬥間歇,見到了一張報道馮滔失蹤事件的***報紙——
負責偵辦案件的曹警官今日在接受部分記者采訪時表示,根據警方掌握的線索,初步認定,馮滔已經被害。雖然尚未發現馮滔屍體,但是可以确信系情殺。馮氏由于頗受青年女性之癡迷與青睐,更有部分女性聲稱非馮不愛、非馮不嫁,這就必然引發許多男士對馮的強烈嫉妒與仇恨。據馮幾位好友說,曾目睹馮收到匿名信,聲稱馮再勾引良家婦女,就會倒黴雲雲。當時馮未予理會,随手将信丢棄,幸好被一位好友拾起。根據此人提供的恐吓信,警方判定馮已遇害。至于寫信人,警方鑒定是男性,文化偏低,此外别無其他線索。鑒于嫉妒馮的情敵甚多,目前清查确切作案者極爲困難,但警方仍将盡力查處。
針對所謂日僞特工綁架殺害馮滔的傳聞,曹警官表示,經過警方反複多方調查,未發現此案具有任何政治背景。
針對所謂警方已經發現馮滔屍體的傳聞,曹警官表示,警方确實找到一具疑似馮的無頭男屍,但因男屍在發現時已經腐爛,無法提取指紋,又未發現頭顱,目前尚不能最終确認是馮滔……
報紙還登載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封充滿錯别字的短信,“馮滔,老子井告你,你在杆勾引涼加負女,你就會到每早央的。”
看過報道,羅志平忍不住噗嗤笑了。随後,他也悟出了其中的名堂:特務雖然不能确定馮滔“通匪”,但是畢竟從延安那邊發現了馮滔“通匪”的嫌疑。他們當然會擔心,萬一馮滔真的“通匪”,突然失蹤後又沒有逃回延安,共産黨就會必然懷疑馮滔是被***特務秘密逮捕了,由此會感覺自己内部有***潛伏人員,必然會嚴密追查。于是***特務機關就授意警察局,故意公開發布這樣一個新聞,意在告訴共産黨,“黨國”并沒有懷疑馮滔是共産黨的人。
想到這裏,羅志平又笑了。***特務其實并不知道,共産黨已經在悄悄的開始調查潛伏在延安的特務金槍魚了……
1945年,金槍魚在延安落網。1946年3月,***一架軍用飛機失事,機上的戴笠、鷹鈎鼻等一命嗚呼。抗戰勝利後,國共兩黨的矛盾上升爲國内主要矛盾。1946年6月,***軍隊進攻jf區内戰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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