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地前方的空曠地上,黑壓壓的大隊蔣軍士兵平端武器,呈散兵線隊形向解放軍撲來,就像大海裏的波濤,一波接着一波。暗綠色鋼盔下面是一張張驕橫得意的臉。
随着一顆紅色信号彈騰空而起,一場倉促進行的阻擊戰開始了。伴随尖厲密集的呼嘯聲,一條條火蛇竄出解放軍陣地,飛到蜂擁而來的蔣軍頭上。蔣軍官兵猝不及防,最前面的紛紛倒地,後面的敵人有的慌忙卧倒,有的胡亂開槍,有的掉頭逃跑,整齊的隊形一下子全亂了。
在一個土坎下面,一個弓着腰的蔣軍少校奪過跟前一個背美式bc1000報話機的報務員手裏的話筒,連聲大喊:“我們在魯河縣遭到****阻擊,我們在魯河縣遭到阻擊!”
嘟嘟嘟,一排重機槍子彈掃過來,土坎上幾十棵一米多高的蒿草被齊腰打斷。七零八碎的草莖、葉子在空中翻滾了兩下後都紛紛揚揚地飄落到土坎下面幹枯的壕溝裏,濺了還在呼叫的少校和他幾個部下一身……
金堰,陳墨山辦公室,文達得意地對眼前一個大約三十歲、扁平鼻子的中校說,“****居然在魯河南岸阻擊我軍,真是狗急跳牆了!背水一戰,乃兵家之大忌!雷參謀,告訴74軍,組織重型火力,堅決粉碎當面****的抵抗。同時,74軍兩翼之部隊,奮勇前進,大膽插入共軍縱深,實施迂回包圍,給****來個甕中捉鼈!”
“是!”雷參謀轉身剛要走,就聽有人說:“站住,停止攻擊。”
一直站在牆邊看地圖的陳墨山轉過身子,走到寫字台前,用手指輕輕地敲敲桌面,語調平和地說:“命令:74軍停止攻擊,就地修築野戰工事以防****反撲。兩翼部隊也要停止前進,并在靠近74軍的地域修築工事,注意和74軍保持聯系。”
“啊?”文達眨了眨眼睛,“長官,****正在崩潰,應該趁熱打鐵呀。”旁邊的嚴光喜也點點頭,“現在遇上這麽好的一個搗毀****的機會,我們不應該錯過呀。”
“小心被鐵燙着!”陳墨山冷冷地哼了一聲,“不要忘了任河圩的教訓!我們當時是多路進攻,結果仍有一路輕敵冒進,掉入****設好的陷阱!現在北線的魯文才他們尚未準備就緒,還不能發起進攻,而****可以利用這個機會給我們再打一個任河圩。胡騰霄反正對共産黨來說不過面子上難看,可****主力并未受損。不要光看見****背水作戰,還要看到他們有可能在其後方設了一個陷阱,引誘我們往裏鑽。嘿嘿,我們吃過一次虧,就不想再吃第二回了!我們,不上這個當!”
沒多久,陳墨山的命令化作四個阿拉伯數字爲一組的無線電波,飛出了行營大樓,飛向萬米高空,飛過村莊、城鎮、河流、山嶺,飛到遠方的魯河前線,蔣軍随即停止了進攻。
在魯河前線的解放軍指揮員報告敵情新變化之前,石川、谷雨等首長已經獲悉陳墨山的命令内容。陳墨山當然不知道,他的電報命令被魯河前線蔣軍接收的同時,也被解放軍電訊部門接收到了,并且準确地破譯出來。原來,共産黨的對敵情報戰,除了派人打入敵人内部潛伏偵察和策反敵方人員爲我工作以外,還有一項,就是接收敵方電台信号破譯敵人電報密碼。還在1927年國共兩黨破裂後,在******直接領導下,共産黨就開始組織專人在白區負責破譯敵人電報密碼。1931年以後,共産黨又在紅軍裏安排曾希聖等專人破譯敵人電報密碼。雖然國民黨對自己密碼被破譯也有所懷疑,也經常更換密碼。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每次國民黨更換密碼後,共産黨總能盡快破解新密碼的排列組合規律。在國共鬥争中,共産黨的情報來源總是雙保險、三保險,甚至是多重保險。
這裏必須提醒一下事後諸葛亮們,諜戰對于交戰勝利的重大作用,僅限于當交戰雙方總體實力大體相當或差别不大,或己方優于敵方的時候。比如1941年日寇偷襲珍珠港美軍、1942年美軍中途島伏擊日寇、1941和1942年蘇軍分别向莫斯科和斯大林格勒輸送戰略預備隊,1944年美英盟軍登陸諾曼底,1945年蘇軍殲滅日寇關東軍等等。但當雙方實力懸殊時,弱軍在得到強軍的情報後,唯一的選項也隻能是三十六計走爲上計了。在國共鬥争的多數時間裏,共産黨的情報戰成果也隻是确保自己不吃虧或者少吃虧。比如,紅軍長征期間的奪路突圍。早在1946年11月,共産黨就獲悉蔣軍即将進攻延安,但因雙方西北戰場實力懸殊,共産黨隻能趕在蔣軍進攻前撤走延安的黨政機關和有關物資。1947年1月,陳墨山發給魯河前線的電報也并不能幫助當時實力還處于劣勢的解放軍消滅強大的當面之敵,不過,蔣軍突然停止進攻的消息讓解放軍領導們還是深感意外。
“好狡猾的陳墨山!居然看出了我們的用意!”在龍頭鎮司令部,谷雨聽完衛儀的彙報,低頭瞅着桌上地圖,無奈地搖搖頭。
石川左手托着下巴,圍着桌子來回走了幾步,“應該趁北線敵人來不及進攻的機會,争取時間在南線打個殲滅戰。預想的戰機沒了,那就需要再找一個戰機。”
“再找一個戰機……”谷雨瞅着地圖,彎下了腰。過了一會,他指着地圖,高興地叫道,“就拿這個目标開刀。”
石川和衛儀一起看着地圖,有些驚訝。石川瞅了谷雨一眼,“這裏四周都是國民黨主力,我們向這裏出擊的時候,倘若他們兩面包抄過來,那我們不就被包餃子了嗎?”
谷雨眨眨眼,笑了,“據我對陳墨山性格的了解,我的這個陳教官不會這麽做的。”
衛儀還是不放心,“要是陳墨山做出了一個出乎你意料之外的決定呢?”
谷雨坐下來,托着下巴,意味深長的說,“那就要靠老羅手下的南天竹來保駕了。”
黃昏,當太陽漸漸淹沒在西邊的山坳裏的時候,江淮第一師離開了杏花村一帶的宿營地,悄悄地沿公路南下出發了。魯河南岸阻擊戰打響的時候,第一師正在休整。雖然蔣軍轉入防禦隻是緩兵之計,而且解放區面臨的嚴重危險仍然沒有解除,但是,敵人暫停進攻畢竟讓解放區軍民消除了明天一個早上敵人就打過來的燃眉之急,因而大家普遍松了一口氣。現在去執行出擊任務,官兵們普遍士氣高漲。
在行軍隊伍裏,小毛抑制不住内心的興奮,頻頻向同行的小蔣使眼色。小蔣嘴上沒有說話,内心卻比前天輕松了許多。
金堰,陳墨山正在跟蔣安邦聊天。他這會兒坐在皮質高靠背椅上,瞅着對面沙發上的蔣安邦,不免有些疑惑。
“老弟呀,你跟老頭子和小蔣都有師生關系,又是一家子,一筆寫不出兩個蔣字,這在許多人看來就是******第一号大紅人。爲什麽你放着這些錦繡前程不要,卻反而處處跟蔣家父子作對呢?”
原來,在1946年,國民黨内發生一起轟動很大的新聞。當時******爲了給太子******登基創造資本,便委任******擔任專門培養國民黨黨務骨幹的中央政治學校教育長。這一下學校炸開了鍋,學員們憤憤地說,你老蔣兼校長,師生如父子,我們已經矮你一輩了。現在你又叫你兒子來當教育長,弄得我們比小蔣又矮一輩,那我們不成孫子啦!于是,學員們在校園裏打出标語橫幅,“反對老子任命兒子!”、“反對兒子當教育長!”、“我們不當孫子!”。學員們還跑到街上遊行抗議,一連鬧了好幾天。直到國民黨秘書長陳立夫親自到校安撫,耗費了成噸的吐沫,學校後來也貼出擁護******當教育長的标語橫幅,******也知趣地提出辭呈,此事才算擺平。事後有人懷疑是學校裏的****地下人員煽風點火,可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這些黨務精英們普遍痛恨******搞老子傳兒子的封建陋習,誰有本事煽起這麽大的怒火?
蔣安邦當時以國民黨軍隊一個集團軍政工處長的身份在中央政治學校的****高級政工班學習,積極參加了抗議活動。抗議事件結束後,這個****高級政工班和****政工班脫離中央政治學校,直接隸屬國防部,改爲國防部政工訓練團,******擔任主任。******還專門向他們訓話,說你們反對我當教育長,我不計較,但是現在應該到此爲止。再繼續鬧下去,會讓共産黨坐收漁人之利的。蔣安邦等人雖然還有些憤慨,但是事已至此,也隻有無可奈何了。現在陳墨山重提這件事,蔣安邦原本平靜的臉膛頓時就紅了,他刷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瞪大了眼珠子,嚴肅地說,“我是中國國民黨黨員,不是誰家的家奴!要是老子傳兒子這麽好,那我們又何必要搞什麽辛亥革命。況且本黨先總理(孫中山)都沒有搞老子傳兒子,那他蔣某人又憑什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見陳墨山面帶微笑地朝他擺手,蔣安邦停頓了一下,坐下來,又用平緩的語氣說:“我是安徽淮水縣人,不敢跟浙江人高攀。我隻是憑一個國民黨員的良心,爲國分憂,爲民解憂,如果說這也算是跟他爺們作對的憨熊,那我,甘願當這個憨熊!”接着他又歎了口氣,“對我們國民黨來說,多幾個憨熊沒什麽壞處。可要是聰明人多了,那反倒是不祥之兆了!”
陳墨山點點頭,随後起身離開座位,拍了拍額頭,“老弟的脾氣有點像那個****司令谷雨,我在黃埔軍校當教官的時候,他是我的學生,當時我和老頭子都很器重他,用共黨的話說,他還是地主家大少爺呢!可他卻偏偏跟共産黨走。噢,老弟還不曉得吧,推薦你到我這裏當政工處長的恰恰是小蔣。他對我說,你這人是驢脾氣,但對黨國還是很忠心的。”
蔣安邦臉上浮起一絲微笑,“小蔣能理解我,我很欣慰。”
這時候,林溪拿着一份電報匆匆走進來,神色極爲恐慌,“陳長官,駐白塔鎮的路北綏靖區司令官胡騰霄發來急電,說****今夜突然襲擊白塔鎮,他請求行營火速派兵增援。”
“嗯?”陳墨山擡起頭,轉了轉眼珠子,“爲這個反複無常的小人犧牲****士兵高貴的生命,哼,不值得!給他回電,就說無兵可派,請速突圍。”
“長官,恕卑職鬥膽進言,胡騰霄可以不救,但****不可不打。”林溪走到桌前,用手指了一下桌上地圖,“長官請看,白塔鎮東邊有我57軍,西邊有25軍、64軍、83軍等部,****铤而走險,正好方便我們給他來個東西夾擊,一舉全殲。”
蔣安邦随後也點點頭,“林高參說得對,我們應該出兵。”
陳墨山瞪了林溪一眼,“你能想到這一點,難道共産黨指揮官就想不到嗎?倘若****在我軍出發的路上打伏擊,那不就成了第二個任河圩了嗎?至于姓胡的這回在劫難逃,活該!”他随後對蔣安邦笑道,“誰叫他連****都不如呢?”
白塔鎮,密集的槍炮聲打破了深夜的甯靜,四下冒出的火光照亮了黑色的夜幕。左臂系白布的解放軍在己方炮火掩護下,分多路發起了沖鋒,很快跨過鐵絲網,沖過壕溝,突進街裏。
胡騰霄僞軍建制已經被打散,驚惶失措的官兵們連滾帶爬,四下逃竄,不時有人被子彈射中,倒在地上。一些官兵看見解放軍沖過來了,索性扔掉武器,舉起雙手。
一個小胡子僞軍軍官揮舞着東洋刀,聲嘶力竭地對潰逃的官兵們吼道,“不準退,不準退,誰退老子砍他的頭。”
但是,沒人理睬他。一來,胡騰霄的部隊戰鬥力不怎麽高。二來,胡騰霄部隊在解放區生活了一年多。由于得到解放區政府和人民無微不至的關心照顧,許多官兵們也很受感動。胡沒有叛變以前,官兵們也學着老八路,曾經給解放區人民收割莊稼、挑水砍柴,和解放區人民相處也還算融洽。對于胡騰霄叛變,多數官兵事先并不知情。等到了國民黨統治區以後才發覺被騙了,加上國民黨方面對叛軍又十分冷淡刻薄,這讓許多官兵感覺掉進了火坑。所以,現在發現老八路來了,除了死硬分子,就沒有多少人願意頑抗了。
那個家夥見沒人理睬他,就氣急敗壞的踢倒幾個從他跟前逃跑的士兵,舉起東洋刀正要砍人,“砰砰”,槍響了,那個家夥踉跄了一下,随即跌倒在地。
一個握着駁殼槍的青年軍官站在那家夥後面大聲喊道,“弟兄們,胡騰霄沒心沒肺,咱們不能跟他學,咱們都投八路吧。”
江北行營,林溪拿着電報又跑進陳墨山辦公室,眼睛瞪得比天花闆上的西式吊燈還亮,“長官,胡騰霄第三次發來求援急電,說****離他司令部隻有二百米了!”
“還是那句話,無兵可派,請速突圍。”正在低頭看《貳臣傳》的陳墨山連頭都不擡,臉上冷得像塊冰。
林溪無奈地搖搖頭,轉身正要離去,忽然聽到背後陳墨山喊道,“林高參,你過來一下。”趕緊又回身走來。
他走到寫字台跟前,陳墨山指着書頁,說,“看看我寫的眉批如何。”
林溪低頭一瞅,隻見在正文的空白處是陳墨山寫的蠅頭小楷——“貳臣者,因其主遭際時艱,不圖奮死殉節,反臨危倒戈背棄,已爲後人屢屢争議乃至诟病。今有五次倒戈者,豈非反複無常之伍臣乎?此等寡廉鮮恥之類,隻宜廉價偶用而已,焉可厚祿重用,終蒙養癰遺患之禍耳?”
林溪再次搖了搖頭,“陳長官,現在都火燒眉毛了,你、你還有這個雅興?”
“又沒有燒你眉毛,你急什麽呀?”陳墨山擡起頭,沖着林溪瞪眼喝道。“看你這副樣子,不知道底細的,還以爲你跟胡騰霄有親戚呢。”
他随後伸個懶腰,打個哈欠,“呵,我要睡覺了,今晚如果沒别的事,如果隻是姓胡的挨揍,就别再打擾我。你們想要搭理他,就那八個字。要是懶得理睬,就算了。”說着,他起身打開邊門,走進休息室,關上門。咣當,關門聲在寂靜深夜十分響亮,也十分冷漠。
白塔鎮,馮滔帶着戰士們邊打邊沖,很快就沖進一個院子裏,一連打倒院裏幾個敵兵,接着沖進堂屋。
“别開槍,我們交槍,我們交槍。”一個僞軍官慌忙丢下手裏的駁殼槍,其他十幾個人也趕緊把槍丢在地上。在忽閃的燭光照耀下,這些家夥臉色蒼白,渾身發抖。
馮滔一把抓住那軍官衣領子,用駁殼槍頂住他太陽穴,“說,胡騰霄在哪?”
那軍官慌忙說:“在、在後面區公所,離這隻有三十米。”
馮滔松開那家夥,揮舞了一下駁殼槍,“小梁,你們把這些人帶走,其他人跟我來!”
馮滔帶着戰士們很快趕到區公所跟前,這是一套磚木結構的四合院,院牆門口,十幾個僞軍趴在臨時堆的沙袋掩體後面,操作着三挺日式九二式重機槍和五挺大正十一式輕機槍(中國人俗稱歪把子)開火。因爲天黑,馮滔他們躲在暗處,沒發現目标的僞軍們隻是胡亂開火。
馮滔一擺手,小毛小蔣等人端起槍同時開火。砰砰砰,伴随一連串火蛇竄過掩體去,僞兵們紛紛倒下,正在噴火的機槍頓時啞了。
馮滔和戰士們趁機沖到掩體跟前,轉過機槍槍口,一起沖院子裏猛烈開火。密集的火蛇頓時封鎖了整個院子。
不一會,堂屋大門口伸出一根挂着白布的棍子。馮滔一擺手,戰士們馬上停止了射擊。
沉寂了片刻,堂屋裏有人顫巍巍地說,“别打了,别打了,胡司令剛才被你們打死了,我們,繳槍、投降。”
龍頭鎮司令部,石川和谷雨正在看衛儀拿來的電報,“經一夜戰鬥,共殲滅胡部叛軍八千人,其中俘虜六千人,擊斃叛徒胡騰霄。我師下一步如何行動,請指示,常戈。”
石川看完電報一愣,“胡騰霄有兩萬人,怎麽才消滅這麽一點?”
小衛笑了,“胡騰霄叛逃時,被我們截住了一千多人。叛軍被國民黨趕到内戰前線後,官兵們不願當炮灰,逃走不少。我軍發起攻擊時,叛軍又潰散了不少,所以就剩下這些了。”
谷雨站起來,把電報遞給衛儀,對石川說:“既然胡騰霄已被消滅,敵人又不上鈎,第一師孤軍深入敵後已經沒必要了,應該通知第一師,趕快撤回解放區。”
石川點點頭,思考着說:“這個陳墨山,自任河圩戰役後表面上很兇惡,實際上卻很謹慎,我們兩次引他上鈎都沒成功,這對我們今後不利。爲了打好下一仗,我看,我們兩家應盡快召開聯席會議,以便制定一個周密的作戰方案。”
谷雨點點頭,揉揉太陽穴,伸展一下胳膊,感到自己此時有通風順氣的快樂,雖說我們這兩仗都沒達到預期目的,但我軍擋住了敵軍主力進攻,消滅了叛徒胡騰霄,對穩定人心還是有用的,政治意義還是很大的。想到這裏,他心情更加舒暢。
這時一個白淨臉膛的青年參謀走進屋裏,立正報告:“剛剛查明,在位于我軍西南方向的太子廟一帶集結的兩股敵人是26軍和第一快速縱隊,目前他們仍在原地停留,除了修工事,沒有其它動靜。”
谷雨低頭瞅着地圖思索了一會,然後擡起頭說:“蘇參謀,你負責組織精幹的偵察小組繼續對太子廟這夥敵人展開偵察,摸清他們的老底,特别是敵人坦克的底細。”
“是!”蘇參謀敬個軍禮,轉身出去了。
谷雨走到窗前,拉開窗簾,雪亮的陽光射進來,屋子裏頓時大亮。他被強光一照,本能地閉上眼睛,過了一會,睜開眼睛,“喔喲!,忙了一夜,天都亮了!”
金堰,陳墨山辦公室,穿着睡衣的他剛出休息室,林溪拿着一份電報走進來,無精打采地說:“李軍長報告,胡騰霄餘部七千人逃到25軍防區,李軍長請示怎麽處置這些人?”
陳墨山打個哈欠,伸一下懶腰,“嚄,全部解除武裝,送到銀塘整訓。”
他見林溪情緒低落,就站起來,走到他跟前,拍拍林溪肩膀,笑着說:“林高參,不要感情用事,這種反複無常的小人不值得可憐。其實,我們應該感謝共産黨替我們消滅了這個燙手山芋。他既然過來了,你就得管他吃管他喝,萬一他哪天再反水了,我們豈不又像共産黨那樣犯花錢買冤家的錯誤了嗎?”
林溪心頭一動,臉色開朗起來,他試探着問:“長官,您覺得共産黨今後會不會再幹花錢買冤家的傻事呢?”
“這個嘛,不好說,天知道?”陳墨山背着手,來回走了幾步,轉了轉眼珠子,臉上浮起一絲詭秘的笑。
第一師撤出白塔鎮以後,随即部署到魯河境内的解放軍前沿陣地上。此時,大地格外寂靜,偶爾響起幾聲冷槍。幾隻麻雀毫無顧忌地在陣地前的空曠地上低空盤旋,還不停的發出叫聲,唧唧,喳喳。
馮滔趴在戰壕裏,拿着望遠鏡觀察着前方。這會兒,高哲貓着腰走到跟前,見附近沒有别人,就小聲問,“營長,你在白區是不是有個愛人?”
馮滔輕輕點點頭,小聲說,“我們還沒有結婚呢。因爲她現在還在做地下工作,所以我不能對任何人說出她的姓名。”
高哲笑了,“我聽郭林說過,你那愛人沒準就在對面呢。”
馮滔放下望遠鏡,趕緊一瞪眼,“郭林那是胡亂猜的。她如今在什麽具體位置,我都不清楚。”
高哲詭秘的一笑,打趣的說,“啥事都怕一個巧字。也許郭林是亂猜,也許呀,你那愛人還就正巧是在你的對面呢。”
“噢?”馮滔心裏一動,又舉起望遠鏡,注視着對面的蔣軍陣地。三四千米的空曠地帶後面是一片土丘,上面稀疏地栽着幾棵掉光葉子的楊樹、柳樹,覆蓋着幹枯的雜草。土丘上鴉雀無聲,隐隐約約有幾個蔣軍遊動哨的影子。
魯河縣南部的牛頭鎮,現在是74軍的軍部。這天,在軍部所在的四合院的後院西廂房第二間屋子裏,劉雁、徐勵、陳書香圍坐在屋子中央的方桌跟前,瞅着桌上軍用地圖,一時有些郁悶。胡騰霄僞軍覆滅的消息已經傳到這裏,雖然一支不入流的雜牌軍的覆滅對“中央軍”來說無關大礙,但是共産黨的快速出手還是讓這些“****精英”感覺有點意外。
過了一會,劉雁歎口氣,“共産黨這次懲罰胡騰霄既是意在警告****内部想學胡騰霄的人,其實也是在向政府示威呢。他們的意思就是,共産黨現在并沒有崩潰,他們仍然牢牢地掌握着部隊。”
陳書香咬着嘴唇,“據****投誠人員說,江淮****雖然已經和黃淮****會合,但是彼此矛盾還很大。江淮****手裏拿的是所謂江淮币,到了黃淮共區無法流通使用,導緻江淮****手裏的江淮币如今是廢紙一張。那些江淮****官兵對此十分惱火,多次跟黃淮共區的幹部吵架,還搬出******的牌子也無濟于事。一些江淮傷兵幹脆到了黃淮商店裏扔下江淮币,見東西就搶。”
徐勵一聽這話,忍不住笑了。
陳書香繼續說,“我們應該趁****兩家鬧矛盾的時候,迅速出擊,足以打他一個人仰馬翻。抓住戰機,斷然出擊,這可是戰術課裏說的。否則,等他們兩家矛盾梳理好了,我們再打不僅占不着便宜,弄不好還會吃虧。而現在停止攻擊的決定恰恰是給****提供一個消化内部矛盾的機會,這對我們是非常不利的。”
劉雁苦笑一下,“陳小姐的分析有道理。但是不能不看到,****内部雖有矛盾,但是他們對外還是槍口一緻的,而且又非常善于在其地盤裏設下埋伏圈。現在我們要是貿然打進共區,一旦中了埋伏,那可就是第二個任和圩了。所以說,現在停止攻擊的決定是對的。徐小姐,你是怎麽看呢?”
徐勵兩手一攤,“我不是軍人,對于戰術戰法什麽的可是外行。不過,****官兵因爲鈔票不通用打架一事,倒是一個很好的新聞。”
龍頭鎮司令部駐地。這天下午,谷雨在後院西屋的住所正跟常戈談話,羅正平推門走進來。
“政委,有事嗎?”兩人都從圈椅上站起來。
羅正平陰沉着臉,“據地下黨同志報告,那個在我軍北撤時對革命前途悲觀絕望,無恥地叛變投敵的汪靜芳,向敵人供出了好多我軍機密,其中包括南天竹的情報。”
“啊?”谷雨嘴巴咧得老大,随即又眼睛噴火,“等将來抓住這家夥,非斃了他不可!”停頓片刻,他又憂郁地瞅着羅正平,“那南天竹怎麽樣了?”
“還好,姓汪的既不認識南天竹,也不負責跟南天竹聯絡。”羅正平長出了一口氣,露出微笑,“噢,南天竹報告,過幾天,國民黨要在金堰召集各軍軍長開會,研究制定新作戰計劃。”
谷雨卻沒有微笑,臉色陰沉,一言不發。汪靜方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很受他器重,如今叛逃,還出賣了南天竹。雖然汪不能幫敵人直接抓到南天竹。但是敵人會從洩密渠道順藤摸瓜,查找南天竹,南天竹今後的處境會極其險惡。這讓他怎麽不感到尴尬和難堪呢。
嘩啦嘩啦,外面傳來了柳樹枝搖晃的響聲,寒風來了。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