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屋子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地上鋪滿一層厚厚的灰塵,屋子裏面的家具東倒西歪,所有的抽屜全都大開着,裏面的衣服之類的東西亂七八糟地扔了一地。
秦月坐在一張破破爛爛看不出本來面目的床上面,目不轉睛地看着在她不遠處轉來轉去的喪屍。
這個喪屍與她往常見到的并不相同,跟那些喪屍相比,這個喪屍的長得更接近于人。
往日見到的那些喪屍的全是灰撲撲的,身體的水分流失很快,渾身的肌肉全部幹癟萎縮,整個身體就像是一層薄薄的皮包裹着骨頭。
而眼前的這個喪屍的肌肉卻十分飽滿,沒有其它喪屍那種灰敗的感覺。
雖然看起來像是一個人,可是一眼看去,卻絕不會讓人誤認。
秦月的目光落在這個喪屍的臉上,它臉上的皮膚幾乎消失不見了,露出猩紅的肌肉,它的臉似乎被什麽利刃傷過,傷疤縱橫交錯,讓人看不出它本來的面貌。
狹窄的空間裏充斥着這個喪屍身上濃濃的腐臭氣息,秦月聞得久了,慢慢的也就習慣了,隻不過,除了這腐臭氣,她聞到另一種有些熟悉的氣味。
“愛麗絲...”
秦月輕聲呢喃,這聲音驚動了那個喪屍,它霍地轉過頭來,猩紅的雙眼兇狠地盯着秦月,好像在下一秒便會撲過來将她撕扯成碎片。
一人一喪屍的氣氛霎時變得緊張起來。
秦月靜靜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喪屍,沒有做任何逃跑或攻擊的動作,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戰鬥力基本爲零,根本不是這個喪屍的對手,無論她做什麽,都隻是徒勞而已。
既然如此,何必費力。
那個喪屍看着她,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秦月看到它嘴裏分泌出的口水順着它的嘴角滑落,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它這樣子,就像是她隻有在新年的時候才能吃到的那隻雞腿時的模樣。
秦月心底剛剛升起的那絲緊張感霎時間便退去了,她不再看那喪屍,低下頭,擺弄着手裏的魔方。
喪屍似乎被秦月這漠視的态度惹怒了,猛地朝前一撲——
“你要玩兒嗎?”
秦月突兀地擡頭,将手中的魔方舉了起來,喪屍那張猙獰可怖的面孔近在眼前,似乎在下一秒,便會撞到了她的身上。
喪屍的腦海中閃過零星的片段,不知怎麽的,它突然不想吃這個人類了,它硬生生地拐了個彎,巨大的沖擊力将脆弱的牆壁撞出了一個破洞,磚石瓦塊将它埋了個嚴嚴實實。
巨大的灰塵籠罩着整個房間,秦月咳嗽了兩聲,努力睜大眼睛,想要尋找那隻喪屍的蹤迹。
它就這麽死了麽?
答案是不可能的。
喪屍的生命力極其強悍,除非腦子被打爆,否則它們便會一直活着,某種意義上來說,喪屍其實已經算是不老不死的存在了。
秦月不知道這個喪屍到底看上她哪一點,非要将她帶在身邊,明明她和那些其他的人類沒有任何分别,這個喪屍兇殘的殺死它看到的人類,卻對她保護有加。
是的,保護。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面,秦月通過觀察發現,這個喪屍,似乎有意識。
它的大部分行爲都與其它的喪屍無異,可是有些行爲,卻是人類才會有的。
它會囤積食物,在獵殺人類的時候,它并不會一下子吃完,往往隻吃一半,将另一半收起來,拎着繼續前進。
在進入商店的時候,它有意識地去尋找魔方,并且它隻要秦月手上的這個牌子,其餘的它并不要,拿到魔方之後,它便會交給秦月,在看到秦月拼魔方的時候,它會變得非常得平靜,甚至于,在那時候,它身上的腐臭味也會消散掉一些。
好在這種有意識的喪屍除了她認識的這個,在沒有别的了,否則秦月真不知道,人類還有沒有活路了。
秦月想到自己的任務,獲得喪屍的愛,她有種感覺,自己的任務,可能會經由這個喪屍來完成。
喪屍會有愛麽?
秦月不知道,她也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讓這個喪屍愛上她。
跟着喪屍一起去獵殺人類?秦月覺得自己做不到。
且不說她的戰鬥力簡直就是渣渣,就算她的戰鬥力逆天,恐怕也不會去幫着喪屍殺人。
看了一眼在不遠處撕咬一條血淋淋大腿的喪屍,秦月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直到那個喪屍感覺到她的動作,回過頭沖着她怒吼了一聲。
秦月站在那裏不動了,她擡頭,看向霧蒙蒙的天空,厚重的烏雲将天空遮得密密實實,看不到一絲陽光。
“要下雨了呢......”
傍晚時分,果然下起雨來,天像是破了個大洞一般,雨水嘩嘩得往下落。
秦月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喪屍的身後往前走。
天黑得厲害,秦月甚至看不清就在她前面的喪屍,隻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在前面走着。
秦月渾身上下已經被雨水浸透了,她冷得厲害,哆哆嗦嗦得往前走,整個人像是走在雲端一樣,輕飄飄的,沒有着落。
意識有些模糊,秦月想,不知道她暈過去,這個喪屍會不會救她。
不知過了多久,秦月終于撐不下去昏了過去,意思消散前,她看到那喪屍的身影越走越遠,很快就消失在雨中。
果然啊,喪屍就是喪屍......
秦月整個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秦月握着筷子的手一緊,有些慌亂地擡頭看他:“朗日禅師,可否容我在寺廟裏再待一日?”
秦月不想面對伽椰子,那樣可怕的力量,她根本沒有任何能力反抗,隻要在躲過一天,她便可以離開這個世界了。
朗日禅師歎息一般說道:“咒怨的力量何等強大,你躲在寺廟裏,也避不開死亡,昨夜那東西已經來過,佛門聖地,卻擋不住那東西,可想而知它的力量有多強大,那些符咒可保你一次,卻保不了你第二次,唯有将源頭解決掉,你方可性命無憂。”
話已經說道這種份上,秦月知道自己說什麽都已經沒用了,她點點頭,低聲應了句是。
“我會護你周全。”
朗日禅師清朗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秦月霍然擡頭,那人卻已經轉身離開。
“你準備一下,稍後我們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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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神恩寺,秦月便感覺身上沉得厲害,她看到自己周身的怨氣似乎比之前更加濃郁,心底浮現出一絲不詳的預感。
遠處黑壓壓的烏雲像是要沉下來一般,城市的高樓大廈好似下一秒便會被烏雲吞沒。
一絲涼意順着腳底爬上來,裸露在外的肌膚浮起細小的疙瘩,秦月搓了搓胳膊,臉色蒼白無比。
他們出來的時候寺廟門還未開啓,山腳下卻已經聚集了無數的信徒,見到白袍的朗日禅師,信徒們自動地讓開一條路,讓朗日禅師通過。
朗日禅師臉上帶着和煦的笑容,穿過信徒,朝山下走去。
走在人群之中,秦月不安的心稍稍平穩了一些,她低頭跟在朗日禅師身後,突然間,朗日禅師停下了腳步,跟在身後的秦月差點撞到了他的身上。
空氣中傳來若有若無的腐臭味,秦月神情一凜,目光在人群中穿梭。
一個渾身蒼白的小男孩站在人群之中,漆黑的沒有一絲生氣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佐伯俊雄!
秦月第一眼便認出了這個小男孩是誰,她渾身的血液突然間像是凍結了一般,牙齒控制不住地咯咯作響。
他現在這幅樣子,哪裏會是個活人?
怨靈......
“阿彌陀佛!”
一聲佛号響起,佐伯俊雄的身影眨眼間便消散在人群之中,除了空氣中還殘留了淡淡腐臭味,剛剛她看到的那個人影就好似錯覺一般。
朗日禅師回頭看了一眼秦月,轉身繼續朝前走,秦月呆立了兩秒鍾,匆匆跟了上去。
從神恩寺到伽椰子家所在的地方,需要穿越整個東京市,搭乘計程車的話,需要三個小時的車程。
秦月摸摸空蕩蕩的口袋,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朗日禅師。
“無須擔心。”
朗日禅師說着,閉上了眼睛,手中拿着的念珠緩緩地轉動着。
秦月放下心來,安靜地坐在一旁,看着朗日禅師映在車窗上的面容,神情有些怔愣。
這個人,到底爲何要幫她?
司機師傅原本是個健談的人,隻是面對神恩寺的大師,他卻不敢說什麽,握着方向盤的手都有些冒汗。
扯了扯似乎有些發緊的衣領,從後視鏡偷偷地看了一眼大師的模樣,司機師傅偷偷地咽了咽口水,不敢繼續在偷看。
車内的溫度不知怎麽地降了下來,司機打了冷顫,咕哝了一聲:“冷氣壞了麽?”
正巧遇到紅燈,車子停了下來,司機撥弄着冷氣開口,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一縷細細的黑發從冷氣口爬出,纏到了司機的手指上,司機隻覺得手指一痛,血珠滲了出來。
朗日禅師猛然睜開眼睛,一顆念珠從手中激射而出。
一聲短促地尖叫聲在車内響起,念珠深深地嵌在空調出口内,車内的溫度恢複了正常。
司機呆呆地看着嵌進空調口地念珠,僵硬地轉過頭看向朗日禅師。
“大師......”
司機的聲音裏已經帶上了哭音:“發生了什麽事情?”
那聲尖叫聲司機同樣也聽到了,從未經曆過這種事情的司機已經吓得六神無主,無措地看着朗日禅師。
“有我在。”朗日禅師看着他,清朗的聲音裏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開車吧。”
司機惶恐不安的心平靜下來,有神恩寺的大師在,又有什麽可怕的?
之後的路程,在沒有意外發生,朗日禅師老遠便看到幾乎形成實質的怨氣,他看了一眼前面坐着的司機,開口:“你在這裏停下吧。”
對東京近郊的兇宅,司機也有所耳聞,原本心一直拎着,聽到朗日禅師如此說,司機松了一口氣,将車停在了路邊。
二人下車之後,朗日禅師将一個折好的符咒交給司機,囑咐他貼身帶着,司機感恩戴德地離開了。
郊區附近原本有幾戶人家,隻是在佐伯家成了兇宅之後,周圍的幾戶人家便搬走了,有這樣的兇宅在,哪怕房主将房價降得再低,也沒有人願意買這裏的房子,那幾棟房子便空了下來。
天色越發得陰沉了,明明剛剛正午時分,天黑得卻像是夜晚,四周沒有路燈,黑漆漆的一片,隐在黑暗之中的樹木像是一個個猙獰恐怖的怪獸一般,等待着獵物的到來。
朗日禅師将幾個符咒交到了秦月的手中,囑咐她貼身帶好,說完,頓了頓,伸手,拉住了秦月冰冷的手。
“跟着我。”
“不要怕。”
朗日禅師的手很大很溫暖,惶恐不安的心安定了下來,秦月點點頭,跟在他的身後,朝着佐伯家走去。
兩層的小樓矗立在曠野之中,庭院中栽種的樹木被狂風吹得嘩嘩作響,房子的大門不知何已經敞開了,像是在等待着他們的到來。
秦月渾身的汗毛根根豎了起來,她不由得握緊了朗日禅師的手,身子朝他挨得更近了一些。
跨進了房門之後,秦月眼前一花,身子像是透過什麽東西,握着那人的手一松,一直和她黏在一起的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秦月慌了神,喊了一聲:“朗日禅師!”
黑漆漆的屋子突然亮起了燈光,在黑暗中呆久的人适應不了黑暗,眼睛控制不住地閉了起來,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個漂亮的女人出現在她的面前。
“小林桑,你回來了?”
女人的聲音溫婉動人,她的臉上也帶着醉人的笑容,看着她的目光,帶着滿滿的情意。
秦月怔怔地看着這張有些熟悉的面孔,屬于小林俊介的記憶從腦海中翻出來。
佐伯伽椰子。
秦月的腦子有些發懵,弄不清眼前到底是什麽情況,腿上突然感覺被什麽東西碰了一下,秦月低下頭,看見一個黑頭發的小男孩抱着她的腿朝她笑着。
“爸爸。”
小男孩笑嘻嘻地喊道,圓圓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伽椰子滿臉慈愛地看着小男孩,嗔怪:“俊雄,快從你爸爸腿上下來。”
佐伯俊雄乖乖地起身,站到了伽椰子的身邊。
秦月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身上居然穿着一身合體的黑色西裝,右手還拎着一個褐色的電腦包。
伽椰子上前,秦月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戒備地看着她。
哪怕伽椰子現在表現得如何無害,秦月腦海裏最深刻的印象依舊是她殘殺美奈子時的模樣。
這是個恐怖的怨靈,秦月不斷地告訴自己,無論眼前這一切顯得多麽真實,這一切都是假的。
她是小林俊介,她是秦月,她不是伽椰子的丈夫。
秦月躲避的姿态讓伽椰子有些受傷,她哀怨地看着秦月,輕聲問道:“老公,我做錯什麽了嗎?”
秦月看着伽椰子那張精緻完美的面孔,腦海裏不斷浮現出美奈子溫婉的身影。
“這樣有意思麽?”
秦月的手放在胸口,摸到放在那裏的符咒,她的心稍稍定了一些,擡頭看着伽椰子,臉上浮現出深刻的恨意。
屋子裏的燈光忽明忽暗,伽椰子雖然在笑着,眼中的冷意卻在迅速蔓延,披散在身後的長發發瘋似的生長着。
站在她身後的小男孩也變了模樣,他身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原本白皙的皮膚變成了青灰色的一片,眼白褪去,黑色的眼珠占滿了整個眼眶。
佐伯俊雄張開嘴,黑洞洞的嘴巴裏沒有舌頭和牙齒,他發出一聲凄厲地貓叫聲,屋子裏的燈光徹底暗了下去。
眼前的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秦月什麽都看不到,隻覺得整個人像是陷入一團粘稠的液體之中,四肢被什麽東西緊緊鎖住,動彈不得。
危險的感覺不斷地從心底升騰而起,秦月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周圍的空氣似乎被抽盡了,秦月幾欲窒息。
懷中突然亮起刺目的金光,周圍的黑暗飛速地褪去,被鎖住的四肢重新恢複了自由,秦月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貪婪地呼吸着帶着腐臭氣的空氣。
黑色的長發布滿了整個房間,無數的黑影朝着站在房間中央的朗月禅師爬去。
尖利地呼嘯聲震得人血氣翻湧,秦月哇的一聲,嘔出一口鮮血,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黑影幾乎将朗日禅師的身影淹沒了,金色的光芒一絲絲地透了出來,刺耳的慘叫聲在房間内回蕩,秦月看到伽椰子的身影如同烈日下的冰雪一般快速消融。
纏繞在整個房間中的怨氣在慢慢地消融着,空氣中的腐臭氣味變得越來越淡,伽椰子的身影消失不見,鋪滿了房間裏的黑發慢慢枯萎,輕輕一碰,便化成了灰燼。
結束了嗎?
朗日禅師的身影晃了晃,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秦月的瞳孔蓦然緊縮,吃力地站起來,踉踉跄跄朝着他跑去。
“朗日禅師!”
秦月尖叫,将倒在地上的朗日禅師扶了起來。
“對不起。”
鮮紅的血液從朗日禅師的嘴裏湧出,潔白無塵的袈裟被鮮血染紅,他似乎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緊緊抓着秦月的手,雙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的身影牢牢地刻在心底,永生永世,永不磨滅。
淚水模糊了視線,秦月已經看不清朗日禅師的臉,她死死抓着他的手,痛哭失聲。
朗日禅師笑了起來,吃力地擡起右手,輕撫她的眼睛。
“我認得你的眼睛。”
“我記得你是誰。”
“對不起。”
朗日禅師說着,臉上露出一抹微笑,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再也支撐不下去。
手軟軟地滑落下來,原本溫熱的身體漸漸變得冰冷,秦月抱着朗日禅師僵硬的身體,呆呆地坐在那裏,腦子裏空蕩蕩的,不知在想些什麽。
閃電劃破夜空,将這間房間照得透亮,秦月将頭埋在朗日禅師的已經涼透的胸口,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朗日禅師身上散發出一絲腐臭氣息,秦月愣了愣,神情有一絲恍惚,腦子裏紛紛亂亂,那些淩亂的記憶不斷地在腦海之中浮現,她似乎想到了什麽,低下頭,看着這張陌生的臉孔,與記憶裏的那張沒有任何的相似之處,伸手摸了摸他冰冷的面龐,淚水洶湧而出。
“阿日......”
他曾經以那麽殘酷的手段虐殺了她,這一次,他用他的生命救了她。
恨他麽?
那樣的情況,根本不是他可以選擇的,秦月有什麽理由去恨?哪怕他殺了她,她仍舊獲得了他的愛。
心如刀絞,痛徹心扉。
謝謝你,秦日。
然而,随着時間的流逝,最多不過三天時間,那個被喪屍傷過的人便會變成它們中的一員。
lj被喪屍抓傷了,他不敢說,抱着一絲僥幸心理,隐瞞下了自己的傷勢,他清楚得感覺到自己在喪屍化,然而,他卻不敢說出來。
苟延殘喘,也比死了要好。
秦月的話将所有人的視線全都引向了lj,大家望着他,下意識地往旁邊退了幾步。
相比較頭一次見面的秦月,克萊爾還是比較相信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隊員,她看着秦月,冷聲問道:“有些話可不能亂說,你憑什麽說lj被感染了。”
秦月看着眼前這個漂亮的女人,微微側頭,看向那個被她擋在身後的男人。
lj被她平靜無波瀾的目光看得汗毛直豎,頭皮一陣陣地發麻,他拼命地讓自己顯得不那麽心虛,可是,這個小姑娘說得是事實,他在昨天确實被喪屍抓傷了,無可否認,隻要夥伴們檢查他的身體,就可以确定。
秦月不懂什麽人情世故,也不知道自己在頭一次見面就說别人的朋友被喪屍咬了這麽勁爆的事情有什麽不對,她理所當然地指了指lj下意識捂住的地方,說:“傷口在那裏。”
有些事情無需多言,隻要看lj的表情,克萊爾就已經明白,這個叫秦月的小姑娘說得是真的。
“lj......”
克萊爾張了張嘴,喊了一聲,接下來的話卻不知道如何說出口。
被喪屍傷了,在沒有解毒劑的情況下,變成喪屍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現在的lj還有意識,他們無法下手殺他,可是誰也不知道,這個男人會在什麽時候變成喪屍。
他們的隊伍,不能在留他了。
lj顯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他一臉苦想地看着周圍的同伴,看到他們有些躲避的目光,不由得慘然一笑。
他從浣熊市的核爆中逃了出來,誰能想到他會死在這裏。
不過這樣的世道,死了也就死了吧。
砰地一聲槍響,lj睜着眼睛,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燒了吧。”
雖然lj朝自己的腦袋開了一槍,已經不可能變成喪屍,可是他的屍體埋在這裏,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喪屍吞噬殆盡,還是燒了的好。
在逃亡的過程中,許多人都已經死去,有的根本留不下全屍,像lj這樣的已經是極爲幸運的了。
車隊裏所有的人,哪怕是那幾個十來歲的孩子,都已經習慣了。
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着,秦月跟着卡洛斯身後朝前走去,身後傳來克萊爾的聲音。
“秦月是嗎?請等一下。”
秦月回頭。
克萊爾咬了咬嘴唇,又問道:“你怎麽知道lj被感染了?”
克萊爾很确定,今天之前,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小姑娘,她怎麽會在第一次見面,就知道lj的事情?
秦月說:“他身上有那種腐爛的氣味,就像那些喪屍一樣。”
秦月說完,也沒理沉默下去的克萊爾,繼續跟在了卡洛斯的身後,她還要保護愛麗絲。
那個少女的身影走遠了,克萊爾卻仍舊沒有回過神來。
腐爛的味道她知道,畢竟喪屍就是一坨坨會動的爛肉,可是lj身上,怎麽會有腐爛的味道?
克萊爾一把拉住從自己身邊走過去的牛仔男:“羅根,你昨天晚上和lj住在一起,你聞到他身上的腐臭味了麽?”
那個叫羅根的男人想到自己昨晚和一個随時可能變喪屍的男人住了一晚,便覺得後怕不已,聽到克萊爾如此詢問,羅根翻了個白眼兒,說道:“克萊爾,你聞聞我們誰身上沒有腐臭味?”
現在的水源是稀缺資源,遇到幹淨的水源他們存起來都來不及,哪裏有多餘的水用來洗澡?
像他們這樣的,一兩個月洗一次澡已經是極爲奢侈的事情了。
克萊爾問了問自己身上隐隐約約散發出來的味道,沉默了下去。
所以,秦月說的那個腐臭氣到底是什麽?
***
愛麗絲的身體素質很好,她昏迷了沒多長時間便醒了過來。
看到自己曾經的夥伴出現在自己面前,愛麗絲無疑十分開心,她向秦月介紹了卡洛斯,在介紹秦月的時候,卡洛斯笑着說道:“我們已經認識了。”
愛麗絲挑眉,她昏過去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
秦月沒說話,隻是專心緻志地把玩着手裏的一個魔方。
這東西是車隊裏的一個小朋友送給她的,對于一個幾乎已經忘記玩具是什麽東西的少女來說,這東西的吸引力十分強大。
現在的情況并不怎麽适合叙舊,簡單地向愛麗絲介紹過車隊的人之後,衆人便繼續上路。
秦月不聰明,可也不傻,車隊裏面的人對她和愛麗絲抱着隐隐的敵意,秦月不知道爲什麽,明明剛剛她和愛麗絲救了他們不是麽?
秦月的情緒愛麗絲感覺到了,拍了拍她的手,無聲地安慰着她。
秦月擡頭,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然後低下頭,繼續擺弄自己手中的魔方。
卡洛斯将愛麗絲叫到一旁,指了指秦月,壓低聲音問道:“她和你一樣麽?”
卡洛斯話中的意思愛麗絲清楚,在這段時間裏,她也知道了秦月做了什麽,隻是,秦月的出現雖然離奇,可是她和她,并不相同。
衆人準備前往阿拉斯加,在那之前,他們必須去拉斯維加斯補充汽油與食物。
前往拉斯維加斯的路上并沒有發生太大的意外,像上次遇見的那些被感染的烏鴉,他們也不曾遇見,所有的人都十分慶幸。
然而,距離拉斯維加斯越近,秦月便越覺得不安,她總覺得前面有什麽危險的東西在等着他們。
空氣中那種腐爛的氣味越發濃郁起來,然而他們卻并沒有見到太多的喪屍,這一切都顯得十分得不對勁兒。
秦月将自己的擔心與愛麗絲說起,愛麗絲卻說,他們必須去拉斯維加斯,因爲,車隊裏面的能源已經快耗盡了,這些人沒有辦法因爲秦月的一個感覺,而放棄去這裏。
雖是如此,愛麗絲仍舊提醒大家,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這個地方,可能會十分危險。
巨大的集裝箱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愛麗絲臉色大變,怒吼着讓大家快離開。
然而一切發生得太快,哪怕已經做了許多準備,他們這些人仍舊沒有辦法抵擋住那些可怕的東西。
慘叫聲似乎就在她的耳邊響起,秦月看到那個送自己魔方的小男孩被那個恐怖的喪屍從車底拖了出來,隻是輕輕地一扯,那個孩子便被撕成了兩半,他甚至隻發出一聲慘叫,便已經死去。
鮮血映紅了秦月的視線,她隻覺得灰蒙蒙的天空似乎都被染上了一層血紅之色,周圍的槍聲,喪屍的怒吼聲,像是從另外的一個世界傳來,模模糊糊,聽不真切。
忙着對付喪屍的人沒有辦法顧忌到秦月,所以誰也沒有看到,一個穿着灰綠色衣服的喪屍突然出現在秦月的身後,它伸出尖尖的指甲,準備插爆秦月脆弱的頭顱的時候,突然間看到了被秦月拿在手裏的那個魔方。
混沌的意識有片刻的清醒,喪屍眨眨眼,有些疑惑,又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地那些同伴們。
就着這個喪屍走神的瞬間,秦月發現了這個喪屍的存在,她快速地朝前一撲,想要離開這個喪屍的攻擊範圍,誰知道這個喪屍的速度卻比她更快,伸手一攬,将她攔腰扛到了肩膀上面,幾個縱躍,離開了這裏。
戰鬥中的人們根本沒有發現,現場已經少了一人一喪屍。
如此近距離的與喪屍接觸,那種濃郁得腐臭氣撲面而來,秦月終于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這個扛着她的喪屍一身都是。
喪屍:“......”
秦月:“呵呵。”
也不知道分開的這幾個小時時間發生了什麽事情,喪屍臉上重新長出了皮肉,将原本的那些裸露在外的肌肉遮蓋了起來,秦月認真打量了一下喪屍這張新面孔,突然發現,這個喪屍長得似乎還不錯。
伸出手摸了摸喪屍臉上新長出來的皮膚,觸手處一片冰冷,沒有任何溫度,想來也是,喪屍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就是死人,有溫度才是稀奇。
“也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我總不能一直喪屍喪屍的叫你,天底下的喪屍那麽多,你卻是獨一無二的。”
“我叫秦月,那你就叫秦日好了。”
被秦月起名爲秦日的喪屍,根本聽不懂秦月在說些什麽,被秦月的手摸得煩了,喪屍将秦月拎起來,放到了一邊兒。
“吼吼。”
沖着秦月低低咆哮了兩聲,喪屍秦日繼續在貨架中尋找魔方,秦月歎了一口氣,跟在秦日身後,絮絮叨叨地和它說着話。
知道秦日聽不懂自己的話,也不會給自己任何回音,秦月卻并不在意,她隻是想找個能聽自己說話的人罷了。
進到倉庫的時候,秦月發現裏面除了堆得滿滿當當的食物之外,還有幾個幸存者。
那些幸存者在秦日一腳踹開倉庫大門的時候,便徹底崩潰了,子彈不要錢似的朝秦日射了過來。
秦日護着秦月,硬生生地挨了幾槍,秦日的肌肉防禦力十分強悍。子彈隻進入了一點點便再也進入不了分毫。
秦日被這些子彈所激怒,眼中兇光更勝,在它的視線之中,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扭曲變形的,嗜血的*在心底翻騰着,它咆哮着,身形快如閃電,朝着開槍的那幾個人沖了過去。
那些人甚至沒有發出一聲慘叫聲,便被秦日撕扯成了碎片,血液噴濺,濃郁的血腥味在倉庫之中彌漫開來。
随後跟進來的秦月看到這一幕,心中一緊,她深吸了一口氣,朝着那個正在撕咬這人體殘肢的喪屍喊了一聲:“秦日!”
秦日聽到秦月的聲音,扭頭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了。
秦月看到秦日那張還算英俊的臉上覆滿了鮮血,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它咧着嘴,朝她露出沾滿碎肉的牙齒,從喉嚨裏發出嗬嗬的響聲,似乎在威脅她,又似乎在和她說些什麽。
一股涼意從腳底升起,瞬間彌漫至整個身體,秦月倒抽了一口冷氣,怔怔地看着繼續撕咬着人肉的秦日,許久沒有作聲。
人類在秦日眼中就是食物一樣的存在,那爲什麽,她是特别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