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的腥氣兒順着鼻腔鑽入了巴洛的鼻子裏面,他險些沒被這刺鼻的味道熏暈過去。
廢了一番力氣,巴洛才從地上爬起來,他的臉上身上已經糊滿了爛泥,怎麽也清理不幹淨。
巴洛隻覺得晦氣至極,他現在這樣狼狽的樣子是不可能回到篝火晚會上去的,巴洛眼巴巴地看了一眼那邊熱熱鬧鬧的人群,轉身朝着另一個方向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四周的霧氣似乎更濃了一些。
天色太暗,加上霧氣籠罩着四周,巴洛有些辨不清楚方向。
原本還能隐約聽到的喧鬧人聲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巴洛隐隐覺得有些不安,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霧氣完全将天上的圓月遮蔽了,四周看不到一丁點兒的月光,濃濃的霧氣籠罩着周圍,讓他分辨不出自己到底身在何處。
巴洛心裏有些害怕,隻是屬于男人的自尊心,讓他沒有辦法頂着這一身的枯葉爛泥去篝火晚會那邊,猶豫了片刻之後,巴洛繼續邁動腳步。
啪嗒一聲輕響,巴洛感覺到自己邁出去的腳似乎落到了水窪裏面,冰冷的液體從鞋子邊緣倒灌進去,巴洛嘶了一聲,忍不住罵了一句:“*!”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走了什麽黴運,今天居然這麽倒黴,将踏進水窪裏的腿擡了起來,巴洛脫下鞋子,将灌進去的水倒了出來。
黃褐色的液體從鞋子裏面湧了出來,嘩啦啦地傾瀉下來。
巴洛突然間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兒,鞋子攏共就那麽點兒,怎麽會有這麽多的水?
刺骨的寒意從心底蔓延而出,巴洛下意識地想要将手中的鞋子甩出去。
運動鞋上的鞋帶突然間動了起來,它們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緊緊地箍住了巴洛的手腕。
巴洛隻覺得手腕一陣劇痛,眼睜睜地看着原本柔軟的鞋帶變得鋒利無比,輕輕一勒,便陷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手腕上的大動脈被勒斷,鮮血噴湧而出,巴洛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右手連皮帶骨的地被切斷。
“啊啊啊啊!!!!”
巴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扯着嗓子尖聲叫了起來。
“救命!!!!”
巴洛凄厲地慘叫聲在荒野之中傳得很遠,可是,卻沒有人給他回應。
他徒勞地捂着自己噴湧着鮮血的傷口,踉踉跄跄地朝着篝火晚會的方向跑去。
濃霧不知道何時散了開,他看到映紅了半邊天的篝火,希望湧上心頭,巴洛尖叫着,朝着燃燒着篝火的方向跑去。
他跑得很快,斷腕處的血因爲他劇烈的運動,流的更快了,巴洛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有些看不清楚前方的道路。
求生的意念支撐着巴洛朝着人群聚集的方向跑去,他不想死,他想要活下去......
巴洛距離人群越來越近,他感覺自己好像因爲失血過多而産生了幻覺:他看到了無數穿着紅綠相間毛衣,帶着黑色禮帽的高大身影。
似乎感覺到了巴洛的到來,那些人動了,他們回過頭來,看向朝着他們跑來的巴洛,嘴角微微上揚,傷疤縱橫的臉上露出相同的嗜血笑容。
“啊啊!!!!”
***
秦月向來不喜歡醫院,她很讨厭消毒水的味道。
而且,醫院裏面的生生死死悲歡離合實在太多,稍不注意,便能目睹一場生離死别。
隔着薄薄的門闆,秦月聽到走廊裏傳來的尖利哭喊聲,那種絕望的情緒從她的聲音裏面便能聽出一二。
已經以各種姿勢死了很多次的秦月:“......”
死亡其實并沒有那麽可怕,隻是活着的人,總沒有辦法接受自己的親人愛人離開自己。
将兩團棉花塞進耳朵裏面,女人的哭嚎聲瞬間消失了。
秦月呼出一口氣,拿過放在桌子上的病例翻看起來。
秦月記得在某個世界自己其實做過一段時間的醫生,隻不過因爲世界不同,很多常識性的東西也不相同,她會的那些未必能對得上這裏的病症。
珍妮進手術室已經四個多小時了,秦月問過值班的護士,護士說,大約有一個多小時,手術便結束了。
秦月在這裏已經等了半個多小時了,如果沒有什麽意外的話,一會兒她就能回家了。
珍妮的辦公室收拾的整整齊齊,某些不引人注意的小地方,擺着許多女人喜歡的小物件兒,不顯眼,卻能讓人感覺到她的用心。
辦公室并不大,攏共不到二十平米,除了辦公桌之外,還擺放着一張簡易的單人床,那是珍妮值班的時候睡的地方。
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鍾了,秦月有些困了,隻是因爲弗萊迪的事情,秦月不太想睡覺。
夢境之中,似乎是弗萊迪的天下,弗萊迪弄不死她,可同樣的,秦月也弄不死弗萊迪,而且,那是弗萊迪的主場,秦月的處境非常的被動,她不是弗萊迪的對手。
目前爲止,秦月想不出對付弗萊迪的好辦法,暫避鋒芒,似乎成了最好的方法。
可是弗萊迪會給她喘息的機會麽?
弗萊迪對她,或者說,弗萊迪對待南茜有種超乎尋常的執着,南茜對弗萊迪來說,是一個非常特别的存在,秦月有種感覺,若是能揭開弗萊迪的身份,說不定,她就會找到對付他的辦法。
辦公室裏面很安靜,牆上挂着的鍾表滴答作響,紅色的秒針一顫一顫地跳過一個個小小的表格。
秦月打了個哈欠,強打着精神看着手中的病例。
一陣風不知道從何處吹了過來,放在桌子上的病例被吹得嘩嘩作響,秦月皺眉,擡頭看了過去。
緊閉着的窗戶不知道何時打開了,帶着些微涼意的夜風透過打開的窗戶擠了進來。
秦月的胳膊上面浮現出細密的小顆粒,她的眼神暗了暗,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凝神戒備了起來。
那扇窗戶是鎖着的,秦月記得很清楚,它不會無緣無故地打開。
所以,她是在什麽時候被扯入夢境之中的?
這種時候哪有功夫想這些東西?秦月看到窗外的黑暗突然扭曲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旋渦,旋渦慢慢旋轉着,速度越來越快,随着旋渦旋轉速度的加快,從那邊傳來的吸力猛地增加,桌子上放的病例書籍朝着那個旋渦飛了過去,立時便被它吞沒了。
吞噬東西過後,旋渦的吸力猛然增加,小小的辦公室像是遭到了台風過境,不管大的小的物品都不受控制地朝着那旋渦挪去。
在這樣瘋狂的吸力下面,秦月根本穩不住身體,她竭力站在那裏,抵擋着旋渦的巨大吸力。
她感覺弗萊迪的力量似乎又強悍了一些,原本秦月還能在夢中做的一些小動作,讓自己有力量和弗萊迪對抗,然而現在,她發現,自己改變夢境的能力,似乎被封印了。
沉重的辦公桌嘎吱嘎吱作響,下一秒便飛了起來,朝着秦月撞了過來。
秦月聽到風聲,有心想躲避,哪知道身體卻跟不上腦子轉動的速度,她的脊背被沉重地辦公桌撞了一下,她本就已經是強弩之末,經過這一下撞擊,便再也保持不住身體的平衡,踉踉跄跄地被吸到了那個巨大旋渦的面前。
眼見着她就要被那個巨大旋渦所吞噬,下一秒鍾,一個高挑的身影出現在了秦月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秦月撞進了那人張開的懷抱之中,他的身體很硬,秦月柔軟的身體被撞得生疼。
能在她夢境之中自由來去的人還能有誰?
秦月掙紮着擡起頭,卻在看到那人的面孔時,僵在了那裏。
面容英俊的男人露出了秦月所熟悉的沉穩笑容,低沉暗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愛麗絲,好久不見。”
他的話讓秦月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愛麗絲,他居然知道這個名字?!
秦月咬牙,一把推開了他,從他的懷抱之中退了出來。
窗外的旋渦不知道何時停了下來,那強烈的吸力已然消失不見,辦公室裏面一片狼藉,秦月的腳踩在滿地的病例上面,她看着那個變作曼特模樣的男人,漂亮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觸動。
極度震驚之後,秦月很快便冷靜下來,所謂夢境,是大腦所構建出來的世界,這是夢的世界,也是精神的世界,弗萊迪能在人的夢中來去自由,操控人的精神,想要獲得一些隐秘的記憶,并不會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隻是,秦月不敢肯定,他到底知道了多少東西?
除了愛麗絲,除了曼特,他還知道了什麽?
看到秦月戒備的模樣,‘曼特’臉上露出了一絲受傷的神情:“愛麗絲,你忘記我了麽?到我的身邊來,愛麗絲,我不能沒有你。”
他用曼特的臉,曼特的聲音,說出深情款款的話來,秦月沒有任何的觸動,像是對面站着的那個人,隻是一個與她完全無幹系的陌生人。
她的理智無比的清醒,她清清楚楚的知道,那個人不是曼特,曼特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正的曼特也不會出現在她的夢境之中。
她隻是過客,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之後,那些世界的愛恨便已經與她無關了。
“弗萊迪,有意思麽?”
秦月的聲音裏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她看着那個距離自己兩步遠的男人,臉上露出譏諷的神情:“你隻會用這種辦法靠近我麽?披上别人的皮囊,僞裝别人的身份,你到底有多麽厭惡你自己?”
秦月的話音未落,便看到了對面的男人臉上那僞裝出來的深情龜裂開來,那張熟悉的面孔從中間裂開,露出裏面血肉模糊的皮肉,血腥氣很快地充斥在小小的辦公室之内,秦月就那麽看着,面前的男人将那個熟悉的皮囊從他的身上剝離下來。
弗萊迪從那副皮囊之中走了出來,他渾身被血液所浸透,那張傷疤縱橫的臉上被鮮血所覆蓋,幾乎看不見他本來的樣子。
弗萊迪嗬嗬笑了兩聲,嘶啞的聲音在房間内響了起來:“南茜?愛麗絲?你到底是誰?”
秦月看着弗萊迪那張血肉模糊的面孔,回答他的問題:“我是南茜。”
聽到她的回答,弗萊迪桀桀怪笑起來,他甩了甩頭,将自己臉上的鮮血甩去,他想到自己窺視到的那些片段,眼中流露出嗜血的殺意。
“親愛的南茜寶貝兒,你确定,你真的是你麽?”
那些零星的記憶碎片,沒有讓弗萊迪對秦月産生懷疑,前世今生這種東西,他從前不信,不過現在,他卻信了。
弗萊迪沒有糾結于秦月的身份,他伸出套着指爪的手,将插在自己指爪上的東西甩到了秦月的面前。
“親愛的南茜寶貝兒,送給你的禮物,我想你會喜歡的。”
弗萊迪扔過來的東西,秦月哪裏會伸手去接,她往後退了幾步,任由那個球形的物體掉落在地上。
那個東西骨碌碌地滾到了秦月的腳下,秦月低頭看了一眼,待看清楚那東西是什麽的時候,渾身的血液霎時間凝固了起來。
巴洛......
秦月的臉色一變,擡頭看向站在那裏舔着自己指爪的弗萊迪,開口問道:“弗萊迪,你殺了巴洛!”
弗萊迪哈哈大笑起來:“喜歡我送你的禮物麽?”
弗萊迪詳詳細細地将自己虐殺巴洛的經過說了出來,看到秦月終于不再無動于衷,臉上露出讓他愛極了的憤怒的神情。
“我殺了他,你不開心麽?”
弗萊迪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根滿是鮮血的殘肢,指爪輕輕劃過,殘肢上面的碎肉撲簌簌地落了下來,他的速度很快,血肉從骨骼上剝離下來,很快便隻剩下一截白森森骨頭。
弗萊迪滿意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這根腿骨,從懷裏抽出一根紅色的緞帶,他在腿骨上面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獻寶似得展現在秦月面前:“親愛的南茜寶貝兒,你喜歡我送你的禮物麽?”
秦月對弗萊迪的變态有了更加深刻的認知:“弗萊迪,你到底是誰?你爲什麽要這麽做?”
在珍妮那裏,弗萊迪的存在是一個禁忌,她甚至不允許秦月提及弗萊迪的名字,過去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弗萊迪身上那些燒傷的痕迹,他對南茜那種變态的執着,他殺了佩吉,殺了巴洛,甚至對南茜和丹尼爾也下過殺手。
秦月覺得這背後隐藏着一個巨大的秘密,弗萊迪,就是這個秘密的關鍵。
在秦月問出這句話之後,弗萊迪的情緒劇烈的波動起來,房間劇烈地震動起來,屋子裏的所有擺設全都化爲齑粉。
他捏斷了手中的腿骨,那張傷疤縱橫的臉因爲憤怒而越發顯得猙獰,他死死地看着秦月,那雙眼睛裏流露出濃烈的嗜血殺意。
秦月臉色微微一變,她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居然會讓弗萊迪如此生氣。
“你居然忘記了,南茜,南茜,你怎麽能忘記我!!!!!!”
火光沖天而起,很快遍布了整間房間,秦月的身體被火焰層層包圍,火苗舔舐着她的身體,帶來讓人無法忍受的巨大疼痛。
她感覺到自己的皮膚被火焰燒焦了,皮肉在火焰的烤炙下散發出濃濃的焦糊味兒,弗萊迪站在烈火之外,冷漠地看着被火焰吞噬的秦月。
秦月明知道這是一場夢境,可是周圍的火焰如此真實,身體被烤炙的痛苦讓她産生了些許幻覺,以爲自己真的身處烈焰之中。
不行,這是夢,這隻是夢,她必須要從夢境之中醒過來。
無處不在的疼痛感讓秦月的思維有些渙散,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如果被這些火焰徹底吞噬,她怕是就會徹底死去。
周圍的空間被高熱灼燒地扭曲起來,秦月看到烈火外面站着的弗萊迪,眼中流露出濃烈的憤怒之意。
憤怒往往會産生極大的力量,秦月從烈火之中沖了出去,撲到了弗萊迪的身前。
弗萊迪沒有想到這樣的情境下秦月都可以掙脫出來,一時不察,被她撲了個正着。
秦月身上的火焰蔓延到了弗萊迪的身上,弗萊迪臉上的神情扭曲了起來,他想起了那些讓人不愉快的回憶,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
火焰很快便将兩個人包圍起來,秦月感覺自己的血肉似乎都被燒成了黑炭,痛到麻木,已經感覺不到了疼痛,她死死地抓着弗萊迪的衣襟,紅綠相間的毛衣被她扯得扭曲變形。
屋内的火焰消失得一幹二淨,秦月碳化的身體飛速地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弗萊迪伸出手,抓住了秦月的頭發,強迫她擡起頭來。
秦月看着弗萊迪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啐了他一口。
弗萊迪的瞳孔緊縮起來,擡起的指爪毫不留情地朝着秦月的臉上刺了過去。
如此近的距離,被那指爪刺中,秦月必死無疑。
秦月被弗萊迪抓着頭發,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着那指爪刺到了自己面前。
“南茜,南茜,醒醒!!”
珍妮的聲音在秦月耳邊響了起來,她的身子顫抖了一下,猛地睜開了眼睛。
珍妮憂心忡忡地看着秦月,伸手抹去她額頭上的冷汗;“南茜,你怎麽了?怎麽出了這麽多的汗?”
秦月有些愣愣的,若是珍妮在遲幾秒喚她,她便會被弗萊迪給殺了。
“媽媽,我沒事兒。”
秦月的聲音有些嘶啞,她動了動身子,坐了起來。
剛剛她竟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感覺到自己手裏面似乎捏着什麽東西,秦月張開手心看了過去,待看清自己手裏面的東西時,秦月的臉色微微一變。
一塊紅綠相間的毛衣碎片躺在她的手心裏面,那碎片上面沾染着奇怪的污漬,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氣味。
這是弗萊迪身上的毛衣碎片!
秦月隻覺得渾身發冷,她擡起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珍妮,有些無法分辨,眼前的這個女人到底是珍妮,還是弗萊迪所假扮的。
她真的醒了過來麽?這是現實,還是另一場夢境?
女兒的樣子實在太過奇怪,珍妮有些擔心,摸了摸她的額頭,輕聲問道:“南茜,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秦月恢複了冷靜,這是現實,眼前的這個女人,是珍妮。
“媽媽,我沒事兒,你忙好了嗎?我們可以回家了吧?”
見女兒的臉色恢複了正常,珍妮松了一口氣,開口說道:“是啊,我們能回家了。”
秦月扭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鍾表,指針已經指向了十點鍾。
她睡了一個小時。
珍妮的辦公室不大,裏面的床也隻是一張單人床,睡不下她們母女,她們也隻能連夜趕回家去。
珍妮換下白大褂,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帶着秦月出了醫院。
直到坐在車上,秦月一直低着頭不說話,珍妮有些擔心地看着她,問了一句:“南茜你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秦月恍然回神,勉強笑了笑:“媽媽,我沒事兒,就是有些困了。”
見秦月不想說,珍妮也沒有繼續問下去,啓動車子朝着鎮外駛去。
此時已經是深夜時分,公路上除了秦月她們這輛車之外,再沒有其它的車輛了。
公路上沒有燈,汽車的燈光勉強照亮了前方的路,再遠一點的地方,被黑暗團團包圍着,看不到裏面有什麽。
母女兩個都沒有說話,車廂裏面安靜地吓人,許是受不了這安靜的氛圍,珍妮打開車載音響,柔和的鋼琴音傾瀉出來,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
手心裏面的那片毛衣碎片,成了秦月心裏的一根刺。
弗萊迪存在于夢境之中的人物,這片碎片怎麽會出現在現實之中?
秦月心中隐隐有了一個猜測,如果這片碎片可以穿過夢與現實的界限來到現實,那麽,弗萊迪呢?
在夢中弗萊迪是無敵的,他也不會死去,如果,将他拉到現實之中呢?
秦月的眼睛亮了起來,她無法再夢境之中戰勝弗萊迪,如果他來到現實,他也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鬼怪罷了,她未必沒有一拼之力。
秦月将那片碎片塞進了随身帶着的包裏面,考慮這件事情的可行性,佩吉和巴洛已經死了,他的殺戮不會停止,他可能會對其他的人下手。
愛瑪,丹尼爾,邦尼,阿佛蘭......
她必須要盡快将弗萊迪弄到現實。
半個小時之後,車子開到了家門口,秦月跟着珍妮一起下車回家去了。
珍妮晚餐沒有吃飯,便被叫去了做手術,在手術室裏站了四五個小時,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有些吃不消了,秦月見珍妮不打算吃飯就要去休息,連忙開口阻止了她:“媽,你肚子不餓麽?我做點兒吃的給你。”
珍妮臉上露出濃濃的疲憊之色,她看着秦月,開口說道:“親愛的,我吃不下,我現在隻想好好睡一覺。”
秦月不贊同地看着珍妮,她這樣子會将身體熬壞的,秦月将已經踏上樓梯的珍妮拉了回來,讓她在沙發上坐着。
“媽,你就乖乖在這等着,我馬上就好。”
珍妮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忍心拂了女兒的好意,于是便點點頭,坐在沙發上等着。
“好吧好吧,你感覺去做,我在等一會兒就是了。”
秦月去了廚房準備晚餐,珍妮打了個哈欠,掃了一眼放在她旁邊的紅色小包,鬼使神差一般,珍妮拿過包,打開看了起來。
包裏沒有裝什麽東西,隻有一個錢包和一根口紅,珍妮看着那隻口紅,笑了笑,伸手想要将它拿出來。
手指剛剛碰到那口紅,珍妮隻覺得食指一痛,好像是被什麽鋒利的東西劃了一下,珍妮縮回手,看到手指上那道淺淺的傷痕,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害怕傷了自己的東西劃到女兒的手,珍妮将包到了過來,将裏面的東西都倒了出來。
錢包,口紅,以及一片小小的毛衣碎片掉落出來。
珍妮将空空的包檢查了一下,發現裏面并沒有什麽尖銳的東西存在,她有些奇怪,倒也沒有在意,以爲是錢包上的搭扣劃到的。
将錢包和口紅重新放回去,珍妮撿起那片毛衣碎片,一股惡臭撲鼻而來,珍妮幹嘔了一聲,随手将那碎片扔了出去。
“這是什麽鬼東西?”
珍妮哪想到自己女兒的包裏竟然會裝了這麽一個東西,身爲醫生,珍妮有輕微的潔癖症,她感覺到自己拿過那碎片的手指都在散發着濃濃的惡臭,珍妮有些忍受不了,起身到衛生間去洗手消毒。
秦月做好了晚餐出來,發現沙發上已經沒有了珍妮的身影,秦月愣了一下,将餐盤放到茶幾上面。
目光掃過,看到地毯上面的那片紅綠相間的碎片時,秦月臉色微微一變。
她清楚地記得這片碎片是放在包裏面的,它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聯想起消失不見的珍妮,秦月心底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媽媽,媽媽,你在哪裏?!!!”
秦月喊了幾聲,卻沒有任何的回音傳來,秦月臉色變得極爲難看,佛萊迪對珍妮下手了?!
秦月聽到嘩嘩的水聲傳來,似乎是在衛生間的方向,她拔腿朝衛生間跑了過去。
衛生間的門大開着,水龍頭被人擰開,嘩嘩地往外流着水,洗臉池被堵上了,水灌滿了洗臉池,順着邊緣流了下來,衛生間的地面已經被水浸透了。
珍妮仰面躺在地上,眼睛緊閉,臉色煞白,肢體不正常地抽搐着。
秦月心中發緊,彎腰想要将珍妮抱起來,她剛剛接觸到珍妮的身體,珍妮豁然睜開了眼睛,雙手死死地抓住了秦月的胳膊。
秦月瞪大了眼睛,驚叫道:“弗萊迪!”
‘珍妮’臉色露出邪惡的笑容,一把将秦月拉了下來,秦月跌在弗萊迪的身上,被他緊緊箍在懷中,秦月感覺自己正随着他不斷地往下墜落。
刺骨的寒意從弗萊迪的身上蔓延出來,秦月身體和他接觸的地方結了一層厚厚的堅冰,秦月感覺自己的血肉似乎都被這寒冰凍得壞死過去,身體不受控制地瑟瑟發抖起來。
淡紫色的火焰從秦月身體裏冒出,身上的堅冰融化,血液重新恢複流動,紫色的光芒将這黑暗的空間照亮,她看到了弗萊迪那張令人作嘔的臉,秦月伸出手,想要抱住他,然而,弗萊迪卻像是猜到了秦月的意圖,他咧開嘴,朝着秦月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雙手用力一推,将秦月推離了他的身體。
弗萊迪的身體急速往下墜,很快便離開了秦月的視線,她聽到弗萊迪的聲音從黑暗之中傳了出來,炸雷一般在她耳邊響起。
“親愛的南茜寶貝兒,你逃不掉的,我會找到你的......”
秦月身子一抖,猛地驚醒過來,睜開眼睛之後,發現自己正靠在沙發上面。
而珍妮正坐在她的旁邊吃着她做的晚餐。
珍妮将最後一口面條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南茜,你醒了啊......”
秦月想到剛剛的那場夢境,臉色有些難看,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被扯入夢中的,夢境和現實的界限似乎越來越模糊,她有些無法分辨,自己身處的世界,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媽。”
秦月開口,聲音嘶啞得厲害:“能不能告訴我,弗萊迪到底是誰?這對我很重要,請你一定要告訴我。”
危險已經降臨了,秦月可以感覺到,珍妮似乎也被弗萊迪盯上了,她必須要盡快找出對付弗萊迪的辦法,否則弗萊迪很可能會殺了更多的人。
珍妮拿着叉子的手頓了一下,她看了一眼秦月,眼中充滿了秦月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南茜,你是從哪裏聽到這個名字的?沒有弗萊迪這個人,他根本不存在。”
珍妮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面多做停留,拿了吃過的餐盤準備去廚房洗刷。
秦月看着珍妮的背影,開口說道:“媽媽,佩吉是被弗萊迪殺死的,巴洛,他也被弗萊迪殺了,他一直在夢中追殺我。”
秦月的話讓珍妮僵在了那裏,她回頭看向秦月,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不可能,南茜,你太累了,我知道佩吉的死對你的打擊很大,可是你也不能這麽胡思亂想,弗萊迪不存在,沒有這個存在,至于你的那些夢,人人都會做夢,有美夢,也有噩夢,你隻是做了噩夢而已。”
“那隻是夢,你要清楚,你怎麽能把噩夢當做現實?”
秦月還想說什麽,可是珍妮已經擺出了拒絕的姿态,不願意和她交流。
她的這種态度,更加讓秦月确定了,珍妮一定知道些什麽。
珍妮洗過碗出來,看着仍舊坐在那裏的秦月,淡淡地開口說道:“好好去睡一覺,等睡着了,就不會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我怕我睡着了,就不會醒來了,就像佩吉那樣,我知道,她是被誰殺死的,弗萊迪,是弗萊迪殺了她,他也會像殺了佩吉一樣殺了我的。”
秦月步步緊逼,她想從珍妮口中得知真相,得知弗萊迪的來曆,得知他爲什麽會這麽瘋狂的殺戮。
珍妮停住了腳步,轉身朝秦月走了過來,秦月仰頭看着珍妮,扯了扯嘴角,說道:“媽媽,你知道麽?弗萊迪對我有種變态的執念,他叫我親愛的南茜寶貝兒,他說我逃不掉的,他說他會來找我......”
啪的一聲脆響,秦月沒想到珍妮會對她動手,臉被她打得歪了過去。
珍妮用的力氣極大,秦月感覺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疼,口腔裏彌漫出淡淡的血腥氣。
珍妮略顯冰冷的聲音在秦月頭頂上方響起:“南茜,這些話别讓我聽到第二遍,我再告訴你一次,弗萊迪不存在,沒有這個人,你經曆的一切都是噩夢而已!”
珍妮說完,看也不看秦月一眼,轉身大步離開。
珍妮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最終歸于了平靜,秦月捂着自己腫起來的臉頰,陷入了沉思之中。
珍妮對待弗萊迪的反應如此激烈,是不是弗萊迪曾經對南茜做過什麽?她說弗萊迪不存在,不相信佩吉是被弗萊迪殺死的,是不是因爲,她知道弗萊迪已經死了?
秦月覺得自己已經觸碰到真相的一角,隻要掀開它,真相便能大白。
秦月看着通向二樓的樓梯,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她剛剛發生了什麽。
秦月吐出一口濁氣,摸了摸自己腫起來的臉,剛剛珍妮揍她的那一下,可是沒有任何的留手,在南茜的記憶裏面,珍妮可是從來沒有動過南茜一根手指頭。
沒想到她成了南茜,卻被揍了。
秦月沒有回房睡覺,她在客廳裏面坐了一整夜。
那些夢境中的經曆實在糟糕透頂,秦月不太想睡覺,如果可能的話,再沒有找出來對付弗萊迪的辦法之前,她不想在入睡了。
一夜的時間,非常漫長,秦月坐在餐桌前塗塗畫畫,将弗萊迪的影像畫了出來。
珍妮一定知道許多至關重要的東西,她得從她那裏,撬出這些東西。
珍妮這一夜也沒有睡好,她知道女兒沒有回房間,她知道很多事情,可是這些東西,她不能告訴自己的女兒。
一切真相已經被時間所掩埋,她沒有必要去知道那些不堪的回憶。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珍妮便起了了,一夜未睡,她的頭有些昏沉沉的,換好了衣服,幽魂一樣的下了樓,珍妮看到了坐在餐桌旁的秦月,也看到了扔了一地的白紙。
珍妮渾身發冷,明知道自己不該去看,可是身體卻不聽從自己的控制,她彎下腰,撿起地面散落的幾張白紙。
白紙上用黑色的鉛筆畫着一個人,每一張紙上的人都是同一個。
各種各樣的姿态,各種各樣的神情,紙上的人形栩栩如生,像是随時都會沖破紙面跑出來一樣。
珍妮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女兒竟然有這樣高超的繪畫技巧,她握着那些紙張的手不住地顫抖着,臉上的血色一寸寸地褪去。
“南茜,你在做什麽?這些都是什麽東西?”
畫中人右手上套着的指爪喚醒了珍妮久遠的記憶,那些殘酷的,絕望的回憶,她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一天。
火光沖天,男人凄厲的慘叫聲在耳邊不斷地回蕩着。
她是無神論者,可是那人臨死前的詛咒卻讓她生出了一種極度的恐懼。
他說他還會回來,他說他會讓他們後悔......
珍妮的眼漸漸紅了起來,淚水順着面頰滾滾滑落,她看着坐在餐桌那頭的女兒,看着她在紙上描繪那人的模樣。
哪怕他已經面目全非,可是珍妮仍舊認出了他是誰。
弗萊迪格雷特。
是他回來了,他真的從地獄裏爬回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