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旅館就這麽大,秦月和申毅剛剛從樓上下來,沒有看到伊白的蹤迹,樓下睡了這麽多人,卻沒有一個人發現伊白不見了。
秦月覺得有些不對勁兒,細細想來,旅店裏發生了兇殺案,這些人卻都睡得很熟,秦月喊了幾聲,才清醒過來,就算一個人心大,總不能全部的人都是粗神經的人吧?
秦月回想起昨夜的事情,發現自己怎麽也想不起來昨夜她到底是怎麽睡着的,就算她和爾萊沒有太多的感情,可是原主的情緒還殘留着一些,最好的朋友無辜枉死,她卻能酣然大睡?
這不符合基本的邏輯。
隐藏在他們這群人裏面的兇手,一定做了什麽。
眼下,根本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關鍵是要将伊白找出來,秦月記得她上樓的時候,伊白還在,不過是短短的十幾分鍾,伊白就消失不見,她,極有可能還活着。
秦月不知道爲什麽陳秋會在這短短的十幾分鍾内睡着了,也不知道爲什麽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伊白的離開,此時根本沒有時間讓她去詢問這些問題,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伊白。
已經死去了一個人,不能再有第二個人死了。
殺掉的人越多,兇手便越會殘暴嗜血,到最後,他們這些人,很可能全都逃不出兇手的魔爪。
視線在面前那些或坐或站的人身上掃了一圈,秦月沉聲說道:“我們一起去找找看。”
人命關天,哪怕這些人心底再不情願,也跟着陳秋一起,搜尋伊白的蹤迹。
一樓的客房門全部打開,包括伊思住着的房間,所有人都仔細搜尋了一番,沒有發現伊白的蹤迹。
一行人出來後,看向通往二樓的樓梯。
還有樓上,未曾搜尋。
想到秦月剛剛說過的話,衆人雖是不信,可心底卻忍不住一陣發寒,若是她說的是真的呢?
人多了,膽氣自然也就會變得多一些,大家互相看了一眼,林槐領頭,率先朝樓上走去,陳秋緊随其後,跟了上去。
來到二樓,将所有的房間全部打開,仍舊沒有見到伊白的蹤迹,此時,陳秋的臉色已經變得十分難看,他緊緊握着拳頭,壓抑着自己心中翻湧的情緒。
找不到伊白,衆人心裏沒有太多感覺,不過是個陌生罷了,哪怕她失蹤了,生死未明,也不足以讓這些人産生什麽悲傷難過的情緒。
此時他們已經看到203号房間内的情景,原本以爲秦月在說謊的這些人,臉色頓時變得一片慘白。
幾個小時前的一幕曆曆在目,那樣怵目驚心的場景深深地刻在他們的心底,無法忘記,眼下隻不過隔了短短的幾個小時,屋内已經恢複了原樣,好像在這裏發生過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爲什麽會這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超出人類基本常識的事情,讓這些普通的人心底生出無盡的恐懼感,他們再也不願意在這個詭異的旅店裏繼續待下去。
受到驚吓的衆人朝樓下跑去,不肯在這裏繼續停留下去,剛剛還鬧哄哄的二樓安靜了下來,隻餘下秦月,林槐,和申毅三個人待在這裏。
哪怕剛剛已經見過了一次,可現在,看到那整整齊齊幹幹淨淨的房間,秦月仍舊覺得渾身不自然。
經曆了太多的世界,秦月的神經已經被鍛煉得無比堅韌,隻不過,眼前發生的一切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這讓她覺得這起事件似乎被蒙上了一層又一層的陰影,讓人無法看清,背後的真相,到底是什麽。
見秦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203号房間,林槐沉默了片刻,伸出手,碰了碰她。
“我們也下去吧。”
秦月收回目光,将自己腦子裏那些理不清楚的思緒扔到一旁,點了點頭,三人一起朝樓下走去。
樓下的大廳,已經鬧成一團。
黑山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說不管怎樣,都要離開這個地方,他詢問其他的人,有沒有人願意和他一起離開這裏的。
雷麗抱着大衛,神情猶豫,她也想離開這個地方,可是外面天色很暗,雨又一直下着,那麽陡的一段山坡,她帶着兒子,能不能爬上去是一說,就算能爬上去,從這裏到下一個能見着人煙的地方還有很遠的一段距離,沒有任何交通工具,隻憑借兩條腿,他們什麽時候才能走到?
可是一想到這個處處透着詭異的旅店,消失的人和屍體,以及潛藏在他們這群人裏面的兇手。
雷麗很快便做出了決定,收拾了行李,打算和黑山一起離開。
外面的道路就算再難走,也總比在留在面對那未知的兇手要強。
楚陽看了黑山一眼,移開了目光,落在大衛的身上。
小孩子覺多,現在不過是淩晨四點多鍾,大衛睡得迷迷糊糊地就被母親拉了起來,他的意識到現在都沒有清醒過來,好不容易,重新待在了一個地方不不動了,大衛坐在那裏,頭一點一點的,身子往旁邊一歪,倒在了床鋪上,片刻後,便有鼾聲傳了出來。
“下着這麽大的雨,你帶着孩子離開,是不是有些不妥當?還是等天亮了再走。”
雷麗已經收拾好了行李,正打算喚醒睡着了的大衛,楚陽出聲,阻止了她。
雷麗擡頭,看着楚陽那張溫潤如玉的面容,見他眼中滿滿地都是關心之意,雷麗心中一動,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之色,低頭看到兒子睡得紅撲撲的小臉,雷麗遲疑了起來。
就像是楚陽說的那樣,現在離開,是不是有些不太妥當?
見唯一願意和自己離開的雷麗猶豫了起來,黑山有些着急,他雖是男人,可一個人走在黑得看不清前路的夜裏,也是覺得心底發憷,有個人陪伴着一起,哪怕隻是婦女兒童,沒什麽戰鬥力的存在,可心理上,有人和自己在一起,總歸覺得不會那麽害怕了。
“雷麗對吧,這裏很不對勁兒,繼續待在這裏,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一句話,要不要和我一起離開?你不走的話,我可要走了。”
雷麗仍舊在猶豫之中,看看睡得正熟的大衛,又看看屋外黑沉沉的看不見一絲光亮的天,終于還是妥協了。
“我等到天亮再走。”
黑山愣在那裏,他沒有想到,已經決定離開的雷麗現在竟然不願意離開了,難道他真的要一個人出去?
黑山沉默了片刻,回到自己的鋪位處,将攤在那裏的被子重新又裹在了身上。
“那我等天亮,在陪你一起離開。”
雷麗感激地看了黑山一眼,雖是明白他可能是因爲自己也不敢在天沒亮的時候跑出去,不管是什麽原因,他願意留在這裏等着她一起上路,足以讓雷麗感激了。
伊思在那兒坐了一會兒,看着周圍這些陌生的人,心裏越想越覺得害怕,跑到櫃台後面,一遍又一遍地撥打着報警電話。
電話裏傳來的始終是忙音,伊思握緊了話筒,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
她好害怕。
伊白失蹤,旅館内遍尋不見她的蹤迹,陳秋着急得要命,可怎麽也想不出伊白會去哪裏。
憑借陳秋對伊白的了解,她是絕對不可能獨自一人離開這裏的,在她睡着的那幾分鍾内,到底翻發生了什麽事情?伊白到底去了哪裏?
她不在旅館内,會不會是被帶到了外面?
陳秋眼睛發紅,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咬了咬牙,站了起來,大步朝門口走了過去。
此時,秦月他們三人正好從樓上下來,看到陳秋準備開門的動作,林槐腳步一頓,接着,大步走了過去,擡手按住了大門。
“陳秋,你準備做什麽?”
陳秋拉了兩下,卻無法将門打開,他心中更加焦躁了起來,猩紅的雙眼死死地盯着林槐,一字一頓地說道:“讓開,我要去找我的女朋友。”
林槐比陳秋還要高上一個頭,此時他站在陳秋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将陳秋籠罩,在他強大的氣勢逼迫下,陳秋剛剛鼓起的那點兒勇氣又散了,語氣也不由得軟了下去:“求求你,讓我出去,伊白還等着我去救她。”
陳秋說着,聲音裏已經帶着哽咽之意,他眼中隐隐露出些許絕望之意,陳秋自己心裏其實隐約已經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可是他卻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去信那個可能,伊白一定還活在,就在某個地方,等着他去救她。
看着這樣的陳秋,林槐擋着門的胳膊慢慢地收了回來,陳秋趁着這機會,猛地拉開了大門,跑了出去。
屋外下了一夜的雨已經停了,隻是天色仍舊黑得吓人,不遠處的景物被夜色籠罩,看不清楚模樣,陳秋的身影很快被夜色所吞噬,再也看不見了。
随着門被打開,屋外的寒氣湧了進來,使得屋内本來就不高的溫度又降低了幾度,秦月正好站在門口處,哪怕林槐的身體遮擋了大部分的冷風,可是她卻仍舊感覺到了那似乎要透入骨頭縫中的冷意。
秦月哆嗦了一下,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看到秦月的模樣,林槐反手将門關上了,将黑暗與寒氣隔絕在了門外。
也許是心理上的原因,關了門,秦月覺得比剛剛暖和了一些,隻是身上仍舊覺得有些發冷,于是快步走到了沙發前,将陳秋丢在那裏的被子拉出來,裹在了身上。
申毅看到裹得像個球型的秦月,眉頭微挑,在林槐未曾反應過來前,走了過去,坐在了秦月的身側。
“好些了麽?”
申毅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清,不過秦月卻好像從其中聽出了一絲關懷之意,她點了點頭,沒有吭聲,目光看着坐在地上的那些人,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現在,屋子裏面,隻剩下了楚陽,林槐,申毅,黑山,伊思,秦月以及雷麗和大衛母子。
伊白失蹤,生死未明,陳秋不顧安危去尋找他的蹤迹,完美表現出了一個深愛女友的男人形象。
隻不過,他是真的擔心女友,還是有其他的什麽原因?
從時間上來看,陳秋最有嫌疑,申毅去樓上尋她,樓下隻有陳秋一個人醒着,現場沒有掙紮打鬥過的痕迹,如果伊白不是自己離開的,那就是一個和她極爲熟悉,讓她不會有任何防備的人帶走她的。
在這個旅館内,最符合條件的人,隻有陳秋。
他們是男女朋友,伊白自然不會防備陳秋。
也許陳秋之所以會對伊白出手,就是因爲昨天殺害爾萊的時候,伊白是知情者,爲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陳秋才下手害死伊白。
秦月之所以會有這個猜測,是因爲經過這短短一天時間的觀察,秦月發現,陳秋很愛伊白,可是伊白,卻并不怎麽愛陳秋。
也許是因爲不信伊白會保守秘密,所以,陳秋才下手害死伊白的。
腦中又想起那個冷冰冰的聲音,詢問她是否确定兇手是陳秋,秦月猶豫了半響,終究還是選擇了否。
事關重大,一切隻是她的猜測罷了,機會隻有一次,若是猜錯了,等待她的,便是消亡的命運。
她不敢輕易做出選擇。
申毅一直子啊不動聲色地看着秦月,不知爲什麽,再看到秦月的第一眼,申毅心中便有了一個不可言說的念頭,初時,那個念頭隻是模模糊糊的,随着和她待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長,那個念頭倒是越來越清晰。
殺了她。
申毅眯起眼睛,神情有些晦澀不明。
隻是一個陌生的女人罷了,他很确定,自己從前從未見過她,爲什麽會有這個念頭産生?
申毅不明白。
長指輕輕地敲擊着木質沙發的扶手,申毅就那麽打量着秦月,猜測着自己那個念頭會産生的原因。
“喝點熱水,會暖和一些的。”
林槐将一杯還冒着熱氣的水遞到了秦月的面前,秦月回神,下意識地接了過來:“謝謝。”
“不客氣。”
林槐說着,然後極其自然地在秦月的左手邊坐下。
他的身材極爲高大,這麽坐下來,本來就不大的沙發顯得擁擠了起來,秦月感覺到林槐身上傳來的源源不斷的熱氣,臉色微紅。
雖然隔着一層被子,可這樣的距離,是不是有些太近了?
因爲林槐坐下來的原因,秦月被擠得不由自主地往旁邊靠了靠,原本和申毅之間有一指長的空隙,被這麽一擠,那空隙消失了,兩人隔着被子,靠在了一起。
申毅敲着扶手的動作頓了一下,目光越過秦月,看向坐在那頭的林槐。
雖然兩人是朋友,不過,申毅并不喜歡林槐,他也很清楚,林槐同樣也不喜歡他。
明明是相看兩厭的人,卻成爲了朋友,這世界上大約再沒有他們這樣奇怪的友誼。
林槐察覺到了申毅的目光,扭頭看向他,眼中是毫不掩飾地警告之色。
申毅嘴角微微勾起,收回目光,看向被他們夾在中間,有些坐立難安的秦月。
他想做的事情個,沒有人可以阻止,林槐也不行。
坐在他們對面的楚陽看着沙發上的那三個人,總覺得他們的之間的氣氛有些古怪。
是他的錯覺麽?
楚陽想,随即苦笑了起來,這種時候,他怎麽有心情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移開目光,看向另一旁毫無形象躺在那裏的黑山,楚陽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該收拾收拾,等到天亮之後,和黑山他們一起離開這裏?
伊思哭了半天,眼睛有些紅腫,她不願意讓這些陌生人看到她這幅樣子,一直躲在櫃台後面,等到情緒穩定了一些,眼睛也沒有那麽紅腫了之後,才從櫃台後出來。
将房間内的人打量了一通,伊思的目光最後落在了躺在那裏的黑山身上,她吸了一口氣,走過去蹲在了黑山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那張清逸俊朗的面容。
“黑山哥哥,等到天亮的時候,你也帶我一起走,好不好?”
少女的聲音嬌嬌軟軟,配上她那一副楚楚可憐表情,黑山的心軟了下來,他是要離開的,留一個小女孩在這裏确實不太人道,反正都是要走的,多她一個也不多。
“沒問題。”
黑山說着,坐起來,揉了揉伊思棕褐色的卷發:“天亮之後,你和我們一起走。”
到了此刻,還沒有決定要不要離開的,隻有秦月和林槐申毅三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屋外的天空漸漸地亮了起來,陽光穿過窗戶灑落進來,似乎将衆人心頭遮蓋的一層陰霾驅散了許多。
今天是個好天氣,他們可以離開這裏了。
隻是,昨夜離開尋找伊白的陳秋,卻一直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