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上半夜的人是林槐和楚陽,其餘的人胡亂吃了些東西後,便睡倒了。
山裏的夜實在太冷,這裏也沒有空調可以取暖,隻能躺在鋪位上,蓋着厚厚的被子,汲取熱量。
沒有人說話,屋子裏安靜得吓人。
秦月閉着眼睛躺在那裏,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裏面,可仍舊感覺不到一絲的暖意,地闆上的涼氣透過被褥滲透出來,哪怕穿着衣服,秦月仍舊感覺到身體冷得厲害。
這樣的惡劣的情況下,秦月不認爲自己能睡得着,然而,躺下去沒有多久,被子仍舊涼絲絲的,沒有一絲熱氣,,秦月卻已經睡着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睡夢中的秦月感覺到身上越來越冷,她費了一番力氣,才從夢中掙脫出來。
睜開眼睛,看着頭頂上慘白的燈光,秦月有些恍惚,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秦月坐起來,扭頭看向挂在牆壁上的時鍾,已經是夜裏三點鍾了。
守夜的人已經換成了申毅和陳秋,見到秦月坐起來,坐在沙發上的陳秋問了一句:“你怎麽不睡了?”
秦月揉了揉有些發脹的額頭,悶悶地說道:“太冷了,睡不着。”
秦月說着,從地上站起來,裹着被子來到了沙發前。
客廳隻有一個三人沙發,陳秋和申毅一人坐了一邊兒,隻餘下中間的位置,秦月下意識地掃了那二人一眼,走過去,坐在了他們中間。
申毅和陳秋的身材偏瘦,秦月這副身體也是瘦瘦小小的,哪怕裹着一層被子,坐在中間也并不顯得擁擠。
陳秋看了秦月一眼,笑了笑,沒有說話,另一邊的申毅從頭到尾都沒有看秦月一眼,好像她并不存在一般。
過了一會兒,也許是因爲無聊,也許是因爲别的什麽原因,申毅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支煙,點燃後放進了嘴裏。
淡灰色的煙霧袅袅升起,申毅清俊的面容在煙霧的籠罩下多了幾分迷蒙之意,秦月并不太喜歡煙味,然而,也不知道申毅抽的煙是什麽牌子,煙味倒是并不難聞,反倒帶着一絲薄荷香氣。
秦月低頭,眼角餘光掃到他夾着香煙的細長手指,一絲莫名的奇妙的悸動升起,秦月收回目光,想起睡覺之前那讓她感覺渾身發寒的目光,心不由得一沉。
陳秋年紀不大,卻也是個老煙民,不過平日裏,因爲伊白不喜歡煙味兒,他很少會吸,現在在這樣的地方,發生了兇殺案件,陳秋心底有些發慌,被這飄過來的煙味一撩撥,煙瘾也上來了。
躊躇了片刻,陳秋側頭,看向那邊靜靜吸煙的申毅,開口問道:“申哥,能不能給我一支煙?”
申毅夾着煙的食指微微一緊,香煙顫了一下,煙灰飄落下來,落在了他黑色的西裝褲上。
“可以。”
申毅聲音清清冷冷,他從外衣口袋裏掏了片刻,拿出一個紅色的煙盒,扔給了一旁的陳秋,陳秋急忙接住,看了一眼牌子,臉上閃過一絲訝異之色。
這麽好的牌子?
猶豫了片刻,最終煙瘾還是占據了上風,陳秋隻拿出一根,将剩下的遞給申毅:“申哥,我要一根就行了。”
申毅看也未看他一眼,冷淡地道:“拿着。”
陳秋也不是那種矯情的男人,從申毅的穿着打扮上,陳秋能看出這人的家境不錯,這樣的煙在他眼裏或許高大上的,在人家眼裏,也不過是個随手可以送人的玩意兒罷了。
有煙無火,陳秋有些窘迫,看了申毅一眼,期期艾艾地開口:“申哥,借個火成不?”
申毅轉頭,看向陳秋,漆黑的眼眸沒有一絲光彩,陳秋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背後蹿了上來,他僵在那裏,連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申毅隻是瞟了秋生一眼,便将手頭的打火機扔給他,目光掃過裹着被子坐在那裏的秦月,他的目光微微閃動,眼底似有暗芒浮動。
在好聞的煙味,聞得多了,也覺得嗆人,左右不斷飄過來的煙霧将她整個人籠罩在其中,眼前的景物變得有些模糊了起來,恍惚中,她似乎看到睡在大廳正中的一個人突然站了起來。
秦月愣了一下,從被子裏探出手來,驅散眼前的煙霧,朝那邊一看,卻并未發現有人起身,地上的那些人裹着被子睡得很熟。
心底升起一絲怪異之感,秦月怔怔地看着躺着的那些人,剛剛莫非是她的錯覺?
許是睡了太長時間,秦月現在并沒有一點兒睡意,在沙發上幹坐許久,秦月覺得有些内急,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哪知道她坐的太久,腿已經麻了,現在這麽猛地一下站起來,兩腿一軟,又往後倒了過去。
身後就是沙發,秦月并不擔心自己會摔到哪裏,誰曾想到,她沒有落到沙發上面,反而落入了一個人的懷抱之中。
秦月下意識地擡頭,待看到申毅那張清俊的面容時,秦月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申毅看着秦月蒼白的面容,眼神幽暗,卻什麽都沒有說,待她站穩了,便放開了扶着她的手,重新坐了回去。
秦月僵立在那裏,沒有回頭去看申毅的表情。
她在懼怕着他。
屋外的雨聲越來越大,屋内的溫度似乎又比剛剛低了幾度,沒了被子的遮擋,秦月感覺露在外面的皮膚泛起一粒粒細小的顆粒。
跺了跺腳,感覺麻掉的腿好了一些,秦月腳步匆匆地朝樓上跑去。
旅館内并沒有公共的衛生間,想要去衛生間,必須要進到房間裏面去,然而,樓下的房間全部被鎖上了,沒把鑰匙都被各自房間的旅客收着,秦月隻能到二樓自己的客房解決生理問題。
憑借經驗,秦月斷定這一次的世界,并沒有不符合科學邏輯的能力出現,殺人兇手是人類,就在剩下的這十個人當中,隻要兇手是人,以她現在的身手,并不擔心兇手會傷到她。
“唉”
陳秋見秦月朝樓上跑去,連忙朝她喊了一聲,隻是突然間,想起自己好似忘了她的名字,頓覺得有些尴尬,接下來要說的話卡在嗓子裏,再也說不出來。
申毅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申毅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露出一個略顯冰冷的笑容。
躺在地上的林槐緩緩睜開了眼睛,看着頭頂上方略微有些刺眼的白熾燈,耳邊似乎聽到了樓上傳來的那微弱至極的腳步聲。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目光好似要穿透那鋼筋混凝土的天花闆,看到樓上的那個人。
201房間。
秦月解決完生理問題後,簡單地洗漱了一番,她擡起頭,看着鏡子中那張熟悉的面孔,神情有些怔愣。
浴室内很安靜,隔了一道房門,外面的暴雨聲變得很小,秦月雙手撐着洗手台,看着鏡中的自己。
那個兇手,到底會是誰?
現在幾乎沒有任何的線索,秦月也無法推斷,哪個人會是兇手,難道要等離開這裏之後,憑借警察的手段查出兇手是何人?
秦月覺得事情并不會這麽簡單,她很清楚地記得,她之所以進入這個世界,是因爲上一次的任務失敗。
這是懲罰世界,那個神秘的存在不會讓她如此簡單地找到兇手。
在浴室裏待了片刻,秦月打開門,走了出去,房間的床上坐着一個男人,見她出來,低着頭的男人擡起頭,看向她。
秦月看着那張熟悉的面孔,身體的溫度陡然消失,怔怔地立在那裏,說不出話來。
申毅站起身來,邁動長腿,朝着秦月走了過來,最後在她身前十公分處站定,居高臨下地看着僵在那裏的秦月。
申毅的身材高大,秦月的隻堪堪及到他的胸口處,秦月的身影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下。
身高上的差距,再加上申毅身上那種冷漠的氣質,給秦月帶來極其濃重的壓迫感,她覺得自己身體已經完全僵住了,無法做出任何的動作。
這人怎麽會在這裏?
申毅沒有說話,隻是用一雙毫無感情的眼睛注視着秦月,秦月無法從他那平靜無波的眼神裏面,看出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麽,也無法想象,他來到這裏,是要做些什麽。
他,會是兇手麽?
亂糟糟的想法充斥在腦海之中,秦月卻聽見申毅清清冷冷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你在做些什麽,獨自一個人離開大家,這麽長時間沒被兇手抹了脖子,算你好運。”
秦月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發現,這是她認識申毅開始,聽他說的最長的一句話。
申毅如此說,怕是因爲不放心她,而專門跑到這裏來找她的。
秦月心底隐隐升起怪異的感覺,總覺得申毅現在的所作所爲,與他給人的那種感覺完全不同。
他看上去是那種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男人,怎麽會因爲擔心她而跑到房間裏專門等她?
這種事情,若是陳秋做,秦月或許不會那麽意外,換成了這個渾身散發着冷漠疏離氣質的申毅,秦月總覺得哪裏有些怪怪的。
見秦月不說話,申毅轉身,邁開長腿,朝門外走去。
“跟上。”
清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秦月回神,跟上了他的腳步。
剛剛走出房門,卻聽見不遠處發出一聲細微地啪嗒聲,像是房門被人打開的聲音。
秦月神情一凜,下意識地朝申毅看了過去。
申毅顯然也聽到了這聲音,他停下了腳步,遲疑了片刻,掉轉方向,朝着聲音發出的方向走去,秦月緊随其後,跟了過去。
沒走兩步,申毅停下了腳步,跟在申毅背後的秦月也同樣停住了腳步,然後,她看到了203号房間打開的房門。
寒意從背後升起,尤其在看到屋内的景象時,秦月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了起來。
房間内什麽都沒有,牆面幹幹淨淨,被褥整整齊齊,像是剛剛整理好的,還未住人的屋子。
然而,秦月卻清清楚楚地記得,就在幾個小時之前,這個房間裏還躺着爾萊慘不忍睹的屍體。
怎麽會這樣?發生了什麽事情!
秦月臉色變得極爲難看,死死地咬着嘴唇,看着203号客房。
床褥之類的或許可以更換,可是牆壁,天花闆上面噴濺而上的血液,又怎麽會在短短的時間内消失得一幹二淨,就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般?
明明是一個沒有任何不科學力量的世界,陰氣,死氣,怨氣,秦月什麽都沒有感覺到,什麽也沒有看到,那爲什麽,又會出現這種詭異的事情?
申毅看着幹淨整齊的過分的房間,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眼神卻變得晦暗不明,他微微側頭,看向站在自己旁邊的秦月,她的臉色白得吓人,似乎見到了什麽極爲可怕的事情一般。
這種時候,申毅嘴角卻露出了一絲極爲怪異的笑容,他沒有說話,突然伸出胳膊,将站在那裏僵立不動的秦月攬在懷中。
“别怕。”他說:“有我。”
略顯暧昧的話,被他用這麽清清冷冷的聲音說出來,卻沒有一絲暧昧的意思。
秦月被他這麽摟着,沒有感覺到一絲安全感,反而覺得被他觸碰到的地方似乎有寒意順着那裏流淌入她的身體之中。
秦月覺得有些不安,下意識地想要掙紮,可是摟着她肩膀的手用得力氣極大,哪怕她已經用盡全身力氣,卻也根本掙脫不得。
直到此刻,秦月才清清楚楚地認識到,自己的戰鬥力居然如此低下,若是申毅是那個殺人兇手
秦月沒有繼續想下去,就被申毅半拖半抱地朝樓下帶去。
此時已經是淩晨四點多鍾,屋外的天依舊黑沉沉的,沒有一絲光亮,下了一夜的大雨似乎小了一些,就連狂風也停止了呼嘯,天氣,似乎在好轉。
也許,等到天亮,他們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秦月模模糊糊地想着,被申毅帶着朝沙發走去。
陳秋歪倒在沙發上,身上蓋着秦月丢在那裏的被子,睡得正熟,地上的那些人沒有一個人清醒過來,屋子裏似乎隻有他們兩個人還醒着。
秦月目光掃過地上的那些人,眼神落在一處空着的床鋪上,臉色突然一變。
仔細看了一圈,除了秦月,申毅,和秋生的空位外,地上又多了一處空位。
伊白不見了!
秦月心底浮現出不祥的預感,又看了一眼躺在沙發上睡得昏天黑地的陳秋,臉色變得極爲難看。
從伊白的表現上,秦月可以看出,伊白的膽子很小,若是她想要去方便,不可能不叫上陳秋,現在陳秋還在這裏,伊白卻不見了蹤迹。
想起203号房間看到的景象,此刻又見到同樣消失不見的伊白,秦月的神經繃得很緊,她抿了抿嘴唇,看着地上那些似乎全都陷入深度睡眠之中的人,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喊道:“出事了,快起來!!!!”
秦月的聲音非常大,一連叫了許多聲,地上的那些人才接二連三地醒過來。
剛剛從夢中醒來的人,神智還有些混混沌沌,聽到秦月說的話,大腦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滿臉迷茫地看着站在那裏的秦月。
林槐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目光沉沉地看着申毅放在秦月肩膀上的手臂。
申毅恍若未覺,沒有一絲放開她的迹象。
林槐握緊了拳頭,大步走到了秦月身邊,伸出手,放在了申毅的手臂上。
“放開。”
林槐用隻有他和申毅能聽到的聲音,說了兩個字,申毅扭頭,看向林槐,和漆黑的眼眸中倒映出林槐那張剛毅的面龐。
他垂下眼眸,慢慢地将手臂縮了回來。
秦月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些清醒過來的人身上,沒有注意到他們兩個的動作,隻是申毅禁锢着她的手終于離開,這讓一直繃着的秦月稍稍放松了一些。
片刻之後,混沌的大腦終于恢複清明,衆人聽明白秦月話中的意思之後,臉色登時變了,黑山失聲叫道:“不可能,你在開玩笑麽?又不是再拍玄幻劇!”
其餘幾人也七嘴八舌說了起來,并不相信秦月所說的話。
秦月也不辯解,隻是冷着臉看着這些人:“若是不信,去203号房間看一下就清楚了。”
衆人一滞,竟是無一人願意上樓去看。
躺在那裏的陳秋終于醒了過來,看到大廳裏的場景時,他愣了愣,下意識地在人群中尋找伊白身影。
“伊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