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目睹慘死之人的屍體,對他們的沖擊可想而知,雷麗抱着大衛,神情惶然,秦月看着她那驚慌的模樣,眼神微微晃動,想到那個堅韌的女子,她垂下眼眸,歎息一聲。
長得再過相似,也終究不是她。
伊白嘤咛一聲,醒了過來,她看到陳秋那張英俊的面容,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随後似又想起什麽,慌亂地朝四周看去,發現自己正處在旅館的大廳之中,她微微松了一口氣,在得知那具可怕的屍體還在旅館之内時,伊白扯着陳秋的衣服哭鬧了起來,不願意留在這個可怕的地方。
陳秋爲難地看着伊白,知道這種時候和女朋友根本講不通道理,隻能不停地哄着她。
伊白鬧個不停,隻說一定要離開這裏,衆人被她略顯尖利的哭叫聲吵得頭疼不已,厭煩地看着她。
伊白卻像是毫無所覺,又好像是知道,卻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秦月被伊白吵得頭疼,伸手按了按漲得難受的額頭,林槐看到她的動作,眼神倏得閃過一絲暗芒,他起身,走到伊白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伊白不過一米六五,林槐的身高卻足有一米九幾,站在伊白的面前,足足比她高了兩個頭,身高的差距帶來了極強的壓迫感,哭鬧不休的伊白瞬間卡殼,往陳秋身後躲了躲,不敢面在繼續吭聲。
陳秋的身高隻有一米七五,身量不及林槐,站在人高馬大的林槐面前,顯得十分弱小,然而,他卻要護着自己的女友,于是便仰着頭看着林槐,強忍着心底的懼意,問道:“你想幹什麽?”
雖是努力告訴自己别怕,可是氣勢上不由自主地矮了幾分,說出的話也是底氣不足,帶着幾分顫意。
林槐的目光從陳秋的身上掃過,臉上露出一絲鄙夷之色:“管好你女朋友,别讓她瞎叫喚,煩,她是你的女友,可不是我們的。”
從見面開始,林槐一直表現出來的樣子就是熱情爽朗的樣子,現在陡然露出這幅尖刻的模樣,不免讓人有些意外,然而發生了殺人事件,所有人的情緒都不太穩定,因此,也沒有人注意到林槐的改變。
陳秋被林槐這毫不留情的話說得臉色發紅,不由得握緊了雙拳,然而看着林槐小山一樣的身軀,他不得不将那口氣忍了下去,拉着伊白站到了另外一旁。
伊白被吓得不輕,也不敢再繼續鬧下去,剛剛林槐看她的那種眼神非常吓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殺了她一般伊白的身體一震,想到一個可怕的事實,身體不可遏制地顫抖了起來。
她不敢再朝林槐那方向看一眼,整個人縮在陳秋的懷裏,一副被吓壞了的模樣。
陳秋心疼不已,将她抱得更緊。
林槐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那二人,重新又回到了秦月的身邊。
申毅挑眉,默不作聲,放在秦月肩膀上的手一直未曾收回。
電話不通,伊思不信邪,一次又一次地按着那三個數字,電話裏的忙音始終如一,她終于絕望了,一把将話筒摔到了電話上面。
伊思擡頭,眼睛裏布滿紅血絲,看起來有些吓人。
“這裏隻有除了我之外隻有你們這些人,殺人兇手就在你們這群人中間。”
伊思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發生這種事情,神經早已經繃到了極點,加之報警電話無法打通,她更是覺得焦躁,不管不顧地将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嚷嚷了出來。
兇手就在他們中間,這樣的事情房間内的人都清楚,隻是無人提起,便隻當做不知,竭力維持表面的和平,然而,此刻伊思卻将這層假象撕破了,眼下的情形變得詭異了起來。
衆人不過是萍水相逢,誰都信不過對方,當勉強維持的平靜假象被捅破,他們又該如何自處?
大廳内瞬間安靜了下來,除了窗外的風雨聲之外,竟是再沒有其它的聲音,伊思吼完之後,看着站在那裏神色各異的衆人,身子踉跄了一下,一張笑臉蒼白無比,她咬着嘴唇,看着這些人,淚水迅速地在眼眶之中凝聚,她努力忍着,不讓淚水掉出來,吸了吸鼻子,啞着嗓子開口,問道:“現在該怎麽辦?”
秦月看着伊思那張與伊斯特如出一轍的面孔,雖然告訴自己這些隻是長相相同的人罷了,可是她卻總是控制不住自己去亂想。
伊思,伊斯特,殺人兇手會不會是她?
這家旅店是伊思的,沒有人比她更熟悉環境,房門的鑰匙也隻有她有備份,她擁有最大的嫌疑。
秦月咬着嘴唇,耳邊突然響起那個冰冷的聲音:“是否确認兇手?”
眼前的虛空之中出現了兩個選項,秦月猶豫不決,複又看了一眼站在櫃台後面的伊思,她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是一片堅定之色。
她不是她,她不能僅僅隻因爲她長得像伊斯特,就判定了一切都是她做的。
秦月選擇了否,柔和的白光閃過,眼前那透明的面闆已經消失,她吐出一口氣,擡起頭來,眼睛通紅地看着周圍的人。
“現在該怎麽辦?”
其餘幾人都知道死去的人是秦月的朋友,也不知道是否秦月的錯覺,她總覺得這些人看她的眼神有些怪異。
秦月愣了一下,很快便反應了過來,兇手可能隻有一人,其餘的那些人,怕是以爲她才是兇手。
她和爾萊是朋友,兩人住的地方隻隔了一個房間,她又是第一個發現案發現場的人,樁樁件件,聚合在一起,指出了一個荒謬的可能。
直到這時,秦月才發現,除了申毅和林槐之外,其餘的幾個人離得她都很遠。
秦月不知道說什麽是好,這樣的事情就算她解釋了,這些人也不一定會相信。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秦月沉默無語,看着神态各異的衆人,分析他們誰會是兇手。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略微有些稚嫩的童音打破了這一室寂靜:“媽媽,我餓了。”
說話的人是大衛,他睜着一雙霧蒙蒙的眼睛,扯着雷麗的衣襟,細聲細氣地說道。
雷麗有些慌亂地抱緊了大衛,像是害怕有什麽人會突然冒出來傷害她們母子一樣。
“大衛,忍一忍,好不好?我們待會兒就去吃東西。”
大衛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可是知道媽媽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便乖乖地待在媽媽懷中,再不吭聲。
秦月擡頭,看了一眼牆壁上挂着的時鍾,指針已經指向了七點鍾的方向。
秦月恍然,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自己也是餓得厲害。
她早上隻吃了幾口泡面,一直到現在什麽都沒有吃,也難怪會覺得胃裏餓得難受。
現在這種情況,誰都沒有胃口,作爲爾萊朋友的她若是說餓了想吃東西,秦月完全可以想象,這群人會用什麽樣的目光看她。
自己的朋友不明不白地死了,她還有心情吃東西?
林槐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秦月的身上,見她有意無意地揉着自己的腹部,林槐立刻便明白了,她怕是餓了。
呼出一口氣,林槐不急不緩地開口,說道:“我建議,大家今晚聚集在一起,兩個人爲一組,輪流守夜,挨到天亮,我們就離開這裏。”
林槐說完之後,衆人沉默了片刻,再三考慮之後,同意了林槐的提議。
兇手隐藏在他們這些人之中,單獨在一起被害的幾率要比他們聚在一起時要大的多,人多眼雜,兇手怕是不會輕易出手,隻要離開這個地方,報了警,查看現場之後,那個兇手怕是很快就被抓出來了。
隻是旅館内的房間很小,擠不下他們這十個人,衆人商量了一通之後,各自回房,抱了被子出來,鋪在了客廳地上。
伊思咬了咬嘴唇,神色變了一變,也跑到自己的房間裏,抱着被子出來,選了一個角落鋪好自己的被褥。
也許是巧合,伊思鋪着被子的地方,正正好緊挨着秦月,秦月擡頭,看了一眼伊思緊繃着的面孔,又垂下頭,整理着自己的鋪位。
秦月另一邊的人,是申毅。
申毅的個子很高,和人高馬大的林槐不相上下,不過申毅的身材比林槐瘦弱了一些,整個人顯得纖細修長,看起來倒沒有林槐顯得那麽紮眼。
相比較熱情爽朗的林槐來說,申毅顯得有些沉悶,這麽長時間,秦月基本上沒聽見過他說幾句話。
似乎察覺到秦月在看他,正在鋪着被褥的申毅轉頭,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秦月。
秦月渾身一涼,隻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一股難以言喻的懼意從心底升騰而起,她看着申毅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隻覺得整個人像是要被那雙眼睛吸入其中一般。
正在此時,林槐突然出現,坐在了秦月鋪好的被褥上,好巧不巧地擋住了申毅的目光,秦月喘了一口氣,隻覺得自己背後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申毅看了一眼林槐的背影,收回了目光,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鋪位,林槐似乎沒有察覺到申毅的注視,低頭看着神情有些萎靡的秦月,輕聲問道:“你沒事吧?”
秦月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她剛剛真的被申毅給吓住了。
這個看起來陰郁至極的男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正愣神間,林槐遞了什麽東西到她面前,秦月微微一怔,低頭看去,卻發現林槐的遞到她面前的是一包壓縮餅幹。
“吃吧,你不是餓了麽?”
林槐如是說,見秦月并不伸手來接,林槐幹脆将餅幹放到了秦月的腿上:“旅館裏也沒什麽好吃的,總吃泡面不好,你先吃這個墊墊。”
秦月看着林槐那張俊朗的面孔,沉默不語。
從原主記憶裏得知,原主并不認識這個林槐,可他爲什麽會對她這麽好?
一見鍾情?還是另有圖謀?
秦月低頭,若有所思地看着腿上放着的那袋未拆封的壓縮餅幹,腦子飛快地轉動着。
林槐的長相非常陌生,并不是秦月曾經經曆過的那些世界裏與她有過交集的人。
原主并不認識他,他對她又多有照顧,若說其中沒有原因,秦月定然不信,他一定有所圖謀,隻是不知道,他所圖謀的,到底是什麽。
林槐見秦月不動,又催促了一句:“你趕快吃吧,是不是覺得很幹,我去給你那些水來。”
林槐說着,不待秦月說些什麽,起身去朝櫃台方向走去。
伊思看到這一幕,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可是看到林槐那高的吓人的身體,又硬生生地将話憋了回去,隻是到底覺得不甘心,扭頭狠狠地瞪了秦月一眼。
秦月隻覺得背後一涼,回頭一看,伊思正低頭整理着自己的鋪位,她怔楞了片刻,轉過頭來,又盯着自己手裏的壓縮餅幹看了起來。
若是林槐是兇手,他應該不會在壓縮餅幹裏面動什麽手腳,這樣很容易就将他暴露了,秦月稍稍遲疑了片刻,肚子裏實在是餓得厲害,于是便撕開外包裝,吃了起來。
其餘的人也整理好各自的鋪位,取了攜帶的東西吃了起來。
黑山一直奉行着有卡走遍天下,别說食物了,就連換洗衣服都沒有帶,現在别人吃的香甜,他卻隻能眼巴巴看着,黑山肚子餓得咕噜作響,原本還想死撐着,可是摸了摸幹癟的肚子,他妥協了。
從自己的鋪位上站起來,黑山邁着模特步,走到了伊思的鋪位前,許是覺得居高臨下看着伊思有點兒不禮貌,黑山蹲下身子,略帶讨好地看着伊思,開口道:“小老闆,有沒有什麽吃的東西?”
黑山的外貌生得實在太好,一雙桃花眼波光潋滟,像是會說話一般,伊思最是喜歡這樣的花美男,白皙的臉上不自覺染上一抹紅暈。
“有,泡面,餅幹,火腿腸,你想要什麽都可以。”
伊思說着,覺得有些不對,又加上一句:“不過都是要收錢的。”
黑山不在意地笑了起來,将垂下的一縷黑發捋到耳後:“沒關系,我有錢。”
伊思的臉色更紅,起身朝櫃台後跑了過去,黑山吹了一聲口哨,扭頭,朝着正看着他的秦月眨了眨眼睛,然後起身,哼着不成調的小曲,朝着櫃台走去。
秦月默然,總覺得伊思這明顯動了春心的樣子有些違和。
再一次告訴自己,那人不是伊斯特,秦月心裏仍舊堵得厲害,将手裏的壓縮餅幹咬得嘎嘣作響。
壓縮餅幹吃多了,嘴有些發幹,正巧這時,林槐端了水回來,秦月接過杯子,灌了下去,總算覺舒服了幾分。
林槐看着秦月,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茶褐色的眼睛裏似有光芒閃爍。
一通忙碌,已經到了晚上九點多鍾,秦月沒有任何的睡意,躺在床鋪上閉目養神,身邊的伊思已經睡熟了,嘴裏發出細微的鼾聲。
另一頭,申毅背對着她,也不知道睡着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