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釜山也淪陷了麽?
電話鈴聲将假寐中的石宇驚醒,他低頭看着電話中顯示的号碼,金代理。
石宇神情一振,金代理就在釜山,他還活着,太好了。
迫不及待地接通了電話,石宇因爲緊張,聲音都有些發顫:“金代理,釜山那邊怎麽樣了?”
“聽說釜山這邊前期預防成功了”
聽到這個消息,石宇緊繃得神經放松了一些,然而,金代理接下來的話卻将他從人間拽入了地獄之中。
“組長,他們聽說這個是從生物公司那裏傳播出來的,就是我們爲了戰略無論如何也要挽救的生物公司”
“組長,這和我們沒有關系吧?這不是我們的責任,我們也隻是聽從上面的指令而已”
接下來的話,石宇再也沒有聽清楚,他握着手機的手越來越緊,整個人無法抑制的顫抖起來。
這場災難,原來是,而他和他的同事,都是幫兇,想起那些鮮活的生命轉眼之間變成了可怖的喪屍,巨大的愧疚感幾乎将他壓垮。
這麽近的距離,該聽到的,其餘幾個人都聽到了,榮國瞪着猩紅的眼睛看着石宇,仇恨從心底翻騰而出。
因爲這個人,他的朋友死了,他的家人也不知道怎麽樣了,都是因爲他。
憤怒将理智沖垮,榮國不管不顧地撲上去,一拳一拳地砸在石宇身上。
“兇手,殺人兇手!!!”
朋友慘死的一幕在榮國眼前不停浮現,他恨不能将這人生生打死,秀安尖叫着撲了過去,推攘着陷入瘋癫之中的榮國。
“不要打我爸爸,不要打我爸爸”
這邊的動靜很快驚動了另一節車廂裏面的喪屍們,喪屍嚎叫着朝着這邊湧來,薄薄的門闆被撞得啪啪作響。
秦月和尚華兩人将榮國拉開,榮國不依不饒,雙手被制住,便用雙腿去踢踹躺在地上的石宇。
秦月見狀,掄起胳膊用盡力氣扇到了榮國臉上,榮國的連瞬間紅腫起來,他整個人被打蒙了,終于安靜了下來。
秦月瞪了一眼還在哭叫的秀安,壓低聲音說道:“别叫了,再叫喪屍都被招來了。”
秀安吓得捂住了嘴巴,小聲地抽噎着。
這邊的聲音消失之後,那一邊撞門的喪屍也安靜了下來,茫然地環顧四周,在聽不到任何動靜,便又散開了。
秦月松了一口氣,看向榮國低聲說道:“你現在就算打死他又有什麽用?誰能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榮國不說話,隻是惡狠狠地看着石宇,卻沒有在繼續動手。
秦月和尚華放開他,榮國朝石宇啐了一口,走了幾步,到另一頭坐下。
秦月将石宇從地上扶起來,被榮國揍了一通,石宇臉上青青紫紫一大片,看起來十分凄慘,秦月卻生不起什麽同情心來。
當初爲了利益不顧一切,造成這樣的惡果,雖不是他親手鑄下的錯,可是他卻依舊推卸不了責任。
石宇低頭,抱緊了秀安,輕聲安撫着,榮國對他出手,他無話可說,畢竟榮國的朋友和那些無辜死去的人,某種程度上都是他害死的,别說榮國隻是打他一頓,就算殺了他,也是應該的。
尚華看着這樣的石宇,隻覺得他可憐又可恨,歎了一口氣,也不想和這人說什麽,走到另一邊坐下。
車廂裏安靜極了,除了秀安低聲的啜泣聲,再也聽不見其他的聲音。
車子突然一個緊急刹車,站在過道中間的秦月站立不穩,差點摔倒在地。
廣播裏傳來列車長的聲音,原來是前方有兩列火車相撞,他們的車走不了了。
“本次列車由于前方出現障礙物,隻能停在東大邱站,因此在這裏等待救援,還是乘坐别的列車,請自行選擇。”
“我在結束廣播之後,會馬上去尋找可以開啓的火車,行駛在最左側的車道上。”
廣播停止了,秦月看向尚華他們,開口:“我要去釜山,你們呢?”
沒人選擇留在這裏,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救援來,與其留在這裏賭一個不知會不會有的救援,那還不如去已經知道有安全區存在的釜山。
幾人小心翼翼地下了車,榮國和尚華兩個朝十四節車廂跑去。
秦月和石宇兩個人朝着列車長所說地方向走去。
被困在車廂裏的喪屍們看到活人,嚎叫着朝他們撲來,卻被車門擋住了,隻能隔着一層玻璃,朝他們張牙舞爪地叫着。
秦月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誰也不知道這些喪屍們什麽時候就從裏面擠出來了,到時候,他們想逃也逃不不掉了。
後面的那些幸存者很快趕到了,一百多人的隊伍擠在一起,争先恐後地朝列車長指定地地方跑去。
尊老愛幼照顧弱者之類的美德,在命都快沒了的前提下,早就被人自動丢棄了。
秦月親眼看到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将擋在他面前的老人推到,老人似乎崴到腳,痛苦的□□着,除了她的妹妹,沒有一個人停下腳步去扶她一把。
秦月猶豫了片刻,走過去幫着妹妹扶起了摔倒的老人,檢查了老人的傷勢,秦月開口:“扭到腳了,其餘的沒什麽大礙。”
姐妹兩人的臉色瞬間灰敗下去,這種時刻,扭了腳,幾乎就是被判了死刑,遇到喪屍,行動不便的人隻能成爲喪屍的口中糧食。
“妹妹你先走吧,不要管我。”
姐姐慘然一笑,知道自己會有怎樣地結局,她活不成了,何苦連累妹妹一起,連聲催促妹妹趕緊離開。
妹妹咬牙,說道:“姐姐,我不會離開你的,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說着半扶半抱着姐姐,吃力地朝前走。
前面的幸存者已經跑遠了,這裏隻剩下他們三個人,喪屍們的嚎叫聲近在咫尺,車廂的玻璃被他們撞得砰砰作響,說不定什麽時候便會撞破,那些喪屍立馬就會蜂擁而出。
“我來背你吧。”
這樣的時刻,難得看到如此真摯的感情,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姐妹倆看着半蹲下去的秦月,眼眶立時紅了,能活着,誰又願意去死呢?
背起受傷的姐姐,秦月邁開步子朝前拼命地跑。
耽誤了這麽長時間,也不知道能不能趕上火車,走一步看一步吧。
轟隆一聲巨響,火光四濺,秦月甚至還未看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後腦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便昏了死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秦月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身處于兩節車廂的夾縫之中,她後腦疼的厲害,伸手一摸,濕漉漉的一片,縮回手,看到手上的鮮血時,秦月抽了一口冷氣。
難怪這麽疼。
回過神來的秦月忙尋找剛剛的那對兒姐妹,姐姐倒在她身邊不遠處,一根巨大的鋼筋插入她的身體之中,鮮血染紅了她半個身軀。
流了這麽多的血,這人怕是已經死透了,秦月沒過去察看,扭頭,看向另一邊,發現了昏迷不醒的妹妹。
妹妹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死去的姐姐,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不遠處傳來悉悉索索地聲音,秦月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喪屍!!
這麽狹小的空間,她們連出路在哪兒都不知道,不多時便會成爲喪屍的口中餐,秦月拉了一把嚎哭不止的妹妹,示意她趕緊尋找出路離開這裏。
妹妹癱坐在那裏,一副生無可戀地模樣,秦月拉了她幾把,都沒有辦法将她拉起來,眼看喪屍越來越近,秦月急了,索性不去管她,急急忙忙尋找出路。
她看到不遠處一個不大都出口,以她這身軀,擠擠也能出去,秦月朝着那邊爬過去,想了想仍舊不死心,回頭朝妹妹喊了一聲:“趕緊逃啊,你傻站着幹嘛?”
妹妹終于回過神來,回頭朝着秦月慘然一笑:“你是個好人。”
她說着,朝着靠近的喪屍撲了出去,以自己弱小的身軀擋住了喪屍前進的道路。
妹妹看向不遠處的姐姐,笑了。
姐姐死了,她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妹妹地獻身爲秦月争取了一些時間,她顧不得悲傷難過,朝着不遠處已經開動的火車追了過去。
她說她是個好人,真是莫大的諷刺,一切,都隻是爲了任務而已,已經滿身鮮血的她,算什麽好人?
老舊的火車,初始速度并不快,秦月很快便追上了火車。
榮國朝她伸出手,喊道:“我拉你上來!”
尚華在後面拽着榮國的衣服,防止他掉下去。
秦月被拉上了火車,癱坐在地上喘着粗氣。
火車上幸存下來的人不過三十幾個,剛剛火車爆炸的時候,喪屍逃了出來,很多人都死了。
石宇,秀安,榮國,珍熙以及尚華夫婦都還活着。
盛京看到秦月背上的鮮血,關切地詢問:“你沒有事兒吧?你流了好多血。”
秦月搖搖頭,示意自己無事兒,幸存下來地人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秦月這副樣子,誰也不信她沒有被咬,叫嚷着要将他推下火車,
火車頭就這麽點兒的空間,擠下這麽多人,若是有一個喪屍出現,所有的人都活不成。
爲了大部分人的安全,個人的犧牲算得了什麽?
秦月站起身,看着那群虎視眈眈的人,往前賣了一步,衆人齊齊倒退一步,朝着她叫道:“不要過來!”
秦月果真不在上前,隻是靜靜地看着那些人,許久之後,方才開口說道:“已經過了這麽長時間,我沒有任何變化。”
“若是我真的被咬了,這麽長時間,早就變成喪屍了。”
衆人不再說話,隻是仍舊不願讓秦月到人群中間去,秦月無法,獨自一人待在車尾。
尚華幾人猶豫了片刻,終究是走過來,陪在了秦月身邊。
“你不要在意,大家都被吓破了膽子。”
秦月笑了笑,說道:“我不在意。”
人性自私,太平盛世或許還會遮掩一二,當災難降臨,生命受到極大威脅的時候,那層遮羞布早就撕裂丢棄了。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幾人都不在多言,靜靜地站立在那裏,看着四周飛掠而去的景物,隻覺得未來一片茫然。
他們真的能得救麽?
快接近釜山的時候,前方的鐵軌出現了障礙物,火車被迫停下來,衆人下車,相攜着朝前走。
黑漆漆的隧道,看不清楚對面是什麽,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究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到了這種地步,該做的都做了,秦月覺得她既然做了這麽久的聖母,那就讓她在聖母一回吧。
秦月走進了隧道之中。
剛剛,她用石宇的電話撥打金常務母親的電話,電話始終沒人接聽。
生病的老人,在醫院那樣人流量極大的地方,有什麽樣的遭遇,可想而知。
槍聲響起,那個走進去的人再沒有走出來。
對面是什麽,他們已經清楚了。
幸存者們激動地叫喊着,大聲呼救,不過片刻,舉着槍的士兵們從隧道深處跑了出來。
看到武裝整齊的士兵,幸存者們嚎啕大哭起來,惶恐不安的心終于放松了下來。
除了石宇尚榮他們幾個人,沒有人響起那個被槍打死的男人。
幸存者們在軍人的保護下進入了安全區。
盛京平安産下一個女嬰,尚華爲紀念金常務,爲她取名,念金。
尚榮親親女兒柔嫩的臉龐,輕聲呢喃了一句。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