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歪歪頭,嘴角露出笑來。那張平淡無奇的臉一下子變得嬌媚而豔麗。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了嗎?”
約翰面色一凜,眸光也跟着變暗:“你是她身體裏的那個……九在哪裏?”
女生不置可否,反豎起食指抵在唇前,輕輕一眨眼:“噓——我好不容易能自由行動,當然要先把她藏起來。”
話音未落,槍口已抵到了額頭。她無辜地擡高目光,沖約翰聳聳肩,面上卻毫無緊張之色:“爲什麽這麽擔心她?隻要這個身體不死,你就還是守護靈。别說你現在無法傷害我,就算真的能開槍,你就不怕傷到了小梓?”
約翰虛了下眼,語帶疑惑:“梓?你是她家裏的……”
她似乎很開心看到他這個表情,咯咯笑起來:“所以,我比她更厲害哦,跟着我比她更好吧?“她擡手将槍口撥到一邊,轉過身慢慢地走進小路,“既然你沒有意見,我們可以回去了。”
約翰卻沒有動。過了一會兒,他折轉方向回到那名犯人旁邊,拖着他走向大路。
外面人聲喧嘩,警燈紅光閃爍,女生站在陰影裏看了一眼,黑色的眼睛中冷光泠泠,卻波瀾不驚。
破案的消息在第二天傳遍了整個拉斯維加斯。
犯人是一名電路維修工人,在工作的同時一直物色着目标。他喜歡年輕的女孩子,選擇的具是有女兒的家庭。
他先殺掉女孩子的親人,扮演與她相依爲命的年長者的角色,最後再将她也殺害。
警方沒有具體說明犯人爲何會産生這樣的動機,但有媒體透露,他年少時就失去了雙親,曾有一名相差數歲的妹妹。妹妹後來在意外中去世,生前隻有十五歲。
而被他殺害的少女中,最年長的也隻有十五歲。
聽到這則新聞時,約翰剛剛回到季九的住處,女生正在餐桌邊吃早飯。
季九是個能睡到中午絕不會一早就起床的人,所以在聽到電視的聲音時,他就知道了——真正的季九還沒有回來。
現在的季九一邊往面包上抹黃油和果醬,一邊漫不經心地道:“這個時代的變态可真多,嗯不如說是變成變态的機會多了。”
約翰停下腳步,沉聲道:“你什麽時候才肯回去?”
“嗯?回去?”季九笑了笑,手中晃動着銀閃閃的餐刀,眼珠子骨碌碌一轉,“一周?兩周?如果小梓自己找不到回來的路,我也沒辦法的~”
約翰警覺地一皺眉:“你究竟把她藏哪裏去了?”
他的話才剛說完,對方已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面前。
季九踮起腳尖,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從他頰邊滑過:“我原來呆着的地方。”她的聲音很輕,臉靠得極近,慵懶的呼吸随着吐出的音節拂在臉上。
說完這句,她仿佛突然興緻高漲起來,順勢将兩手都伸到他背後,整個人都撲上來蹭了一下:“明明有這樣一個素質優秀的守護靈,小梓竟然也不好好利用。她真的以爲隻是養一個食客嗎?”
女生的身體十分柔軟,還帶着一股說不出來的氣味,混合了果醬的香甜和洗面奶的幹爽,發梢間又有洗發露的奶香味。
約翰猝不及防地一僵,腦海中卻閃過另一張笑臉。
明明是同樣的五官,她笑起來時幹淨明媚,恍如四月裏奶白色的陽光,溫柔到讓人覺得一伸手就會散開。
他知道的,每次看着她笑,自己也會變得平靜,好像她就是擁有那種理所當然的力量。
某種從未意識到的感覺正悄然浮起。
對方卻迅速放開了手,一邊後退一邊說道:“這樣吧,課程還剩下一周多,趁着還沒回紐約,我要你幫我查查……那兩個人的名字怎麽念來着……莫裏亞蒂?還有斯特拉克?”季九重新回到餐桌邊坐下,拿起面包咬了一口,眼睛再一次落在電視屏幕上,“我想知道他們的關系,還有他們想做什麽。”
約翰沉默片刻,從她眼前消失了蹤影。
季九繼續看着電視吃早飯。
陽光從窗外洩入,映出花園裏的姹紫嫣紅。屋内好像一直沒人進出,播音員的聲音始終抑揚頓挫。
她吃完面包舔了下手指,被陽光照亮的半張臉上忽然勾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有了身體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接下來的這一周裏約翰經常不在,季九天天在外頭逛,所幸最後還是把論文寫出來了,隻是給分那天被格林教授格外複雜地打量着說了句:“這篇論文可以寫得更好。”
她可不管分數有多少,這會兒已經迫不及待想回到紐約。
沒想到飛機剛落地還沒多久,一場大雨傾盆而下,直接把她困在了火車站。
當然坐地鐵回去是沒有問題的,但從地鐵站到家還有段距離,比起在那等,她選擇更寬敞而且有座位的火車站。
先前的一個月裏,紐約發生了一起比較轟動的槍擊案。行兇者在周末人流最多的時刻沖到一家商場門口,對着往來行人瘋狂掃射。盡管馬上就被趕來制止的蜘蛛俠制服,但仍造成了十數人傷亡。
有關這起案件的報道現在仍在報紙上出現,季九看到時眼睛一亮,突然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對方接得很快,聲音裏帶着夾雜了驚喜的詫異:“九?”
“嗨,彼得。”她盡量學着原本季九的語氣和他說話,聽起來誠懇又可憐,“你現在有空嗎?我被大雨困在中央火車站了,能不能請你送把傘來?”
彼得·帕克連聲應道:“沒問題沒問題!你在火車站是嗎?我馬上就到!”說着,一陣腳步聲傳來,他已挂了電話。
季九滿意地勾起嘴角,心安理得地拖着箱子在商業區逛了起來。不過附近總共也就那麽幾家店,她很快就失去了新鮮感,站在一家文具店的櫥窗外盤算起今後的計劃。
約翰查到的可用信息比她想象中多。斯特拉克雖然頻頻搞事,他自己卻不在紐約,也就是說短時間内他還沒有做大動作的打算。
而莫裏亞蒂現在在監獄,之前拉斯維加斯的犯人是她曾經的組織成員。
至于這兩人的關系,暫時還看不出端倪。
也不知道她那天的提議是不是真的被帶給了斯特拉克,不過他若确實需要靈媒的能力,自然是會答應的。
正想着,電話響了,果然是彼得·帕克的。少年在裏面問道:“九?你在哪個地方?我已經到火車站了。”
“我在一家文具店門口。”她把文具店的名字報給他,對方立馬了然,幾分鍾後便帶着傘出現在了她面前的大廳中。
少年迎面跑過來,看起來似乎比一個月前又長高了不少。
他臉上帶着顯然易見的笑容,可就在即将靠近時,那笑容頓了一下,他好像疑惑似地皺了皺眉,将她重新打量一番後才小跑着靠近:“九?”
季九心中暗驚,臉上卻仍舊笑吟吟的:“怎麽了?才一個月就認不出來了嗎?”
彼得十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将傘遞給她。季九伸手接過:“呀,謝謝你特意給我送傘。”
外面的雨仍舊很大,他應該是坐地鐵過來的,肩膀上卻還是留下了深色的水漬。季九拿傘時順勢在他肩頭撣了撣,“這裏淋濕了。”
彼得不自在地一僵,連忙問道:“你剛剛從拉斯維加斯回來?那裏很熱吧?你知道,拉斯維加斯被沙漠包圍了,夏天特别幹燥。”
“你不是知道嗎?”季九聳聳肩,漫不經心地往地鐵站走,“上課總是很累的,沒有辦法。”
彼得跟上來:“我送你回家,箱子給我吧。”說着已接過行李箱走到了旁邊。
季九樂得輕松,也沒有拒絕,很随意地開口道:“我看到了報紙,你又解決了一起事件?”
少年背影一頓,沉默了片刻,聲音低下去:“可仍舊有人……”
季九走過去,發現他垂着頭皺緊了眉,臉上帶着不屬于少年人的憂愁。她思考了一下這時候該有的說辭,試探着道:“這個不是你的錯。”
聲音裏沒有一絲感情,季九自己也怔了怔,立馬假裝咳嗽,止住了話頭。
彼得聞聲看過來,小心翼翼地問道:“感冒?是不是淋了雨的關系?”
“被嗆到了。”季九擺擺手示意沒事,決定轉移這個話題,“哦對了,我給你帶了禮物,等到家找給你哦。”
彼得立馬驚喜道:“哇你真是太好了!果然是九!”
女生慢慢勾起嘴角,不置可否:“那當然了。”
坐上地鐵後很快就到了布魯克林的家裏,然而這一路上雨勢瓢潑,兩人還是沒能幸免于難,身上多少被淋濕了。
季九把彼得請進門,放了行李後剛準備下樓,卻見約翰拿了兩條毛巾從浴室裏出來,直接把東西遞到她面前:“拿着。”
“哎呀。”季九反應過來,“你還真了解小梓的風格,我差點就忘了。”
男人恍若未聞地回身進了書房,她拿着毛巾一蹦一跳地下樓,将其中一條遞給彼得:“擦一擦,你連頭發都打濕了。”
少年連忙接過,胡亂地在頭上抹了一把。
季九眯了眯眼,忽然像是想到什麽,從他手裏拿過毛巾往沙發上一跪,雙手已往他頭頂伸去:“我幫你。”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來!我可以自己來!”
彼得頓時手忙腳亂地往旁邊挪,一直挪到了沙發邊上,同時按着毛巾使勁地在頭上揉。
季九看得哈哈直笑,冷不防朝樓上望了一眼,起身道:“差點忘了要給你的東西,我去拿下來。”
樓梯口站着約翰。
見她上樓,他不贊同地往客廳方向一瞥,提醒道:“不要太過分。”
季九晃了晃手指,壓低聲音笑起來:“我喜歡年輕的男孩子有什麽問題嗎?他比你可有趣多了。”
男人沒再說話。
她像是得逞一般,笑得更加開心:“反正還在下雨,留他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