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之前整理書架的時候看到過一本關于靈媒的書,上面有講過幾種與鬼結成契約的方式,怎麽這會兒要用了就找不到了呢?
約翰飄出書房,看了眼一樓的大門,問她:“有客人?”
“哇等等!”季九手忙腳亂地從爬梯上下來,一邊小跑着去開門,一邊說道,“約翰,幫我看看是什麽人?”
男人很快就飄到了門口,透過貓眼往外看了一眼:“紐約警察局的顧問。”
季九:“誰???”
以及這家夥連紐約警察局的顧問都認識?
她想着,打開了大門,卻緊接着愣了一下:“呃……福爾摩斯先生?”
站在門外的男人沖她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但沒有絲毫寒暄的意思:“季小姐,關于今天的兇殺案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你,方不方便進去談?”他比劃了一下進門的手勢,季九隻好往邊上讓開,說了一句:“請。”
“要喝點什麽嗎?”
“不了,謝謝。”福爾摩斯在客廳沙發上坐下,開門見山地問道,“這次的案件很簡單,殺害安的媽媽希爾夫人的兇手确實是本·布魯克,動機與希爾先生有關,總之你現在已經安全了。
“隻有一個問題我不明白,布魯克先生說在樓梯上快追到你們的時候遭到了襲擊,但沒有看見襲擊他的人,而他身上的傷痕也證明了他的這一說法。同時,安在被問到目擊犯罪現場的時候,提了一句,約翰讓你們不要出聲而是直接開門——
“所以,約翰是誰?”
心裏咯噔一聲,季九下意識看了眼靠坐在窗台邊聽他們講話的約翰,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她總不能告訴這位福爾摩斯先生,你說的約翰此時離你不過三米距離——絕對會被懷疑精神有問題的,這種事小時候遇到的還不夠多嗎?
但顯然福爾摩斯還沒有說完,見季九不說話,他又繼續道:“當然,我也十分好奇你在上一起案件中是如何得知盧恩·道爾是殺害查爾斯的兇手,并且還清楚兇器藏在他家裏的。事實上你和查爾斯、盧恩兩人都沒有任何聯系。”
季九糾結了半天,當然明白不能實話實說,正試着開口,福爾摩斯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似地又補充了一句:“哦對了,我學過心理學,所以你明白分辨對方說謊并不是難事,尤其你的專業同樣是心理學。”
季九:“……”
怎麽感覺老底都被挖透了?有個這樣的鄰居好可怕啊?
就連窗邊的約翰叔叔都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對上季九求救的目光,他挑了挑眉,聲音含笑:“不如告訴他?”
還有其他選項嗎???
不等季九做出反應,福爾摩斯已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也跟着看向空無一人的窗台。他蹙起眉,臉上的笃定與自信變爲疑惑。
“所以,讓我做個猜測——”他忽然回頭,吓得季九一下子坐直了身體。男人目不轉睛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是甬城季家新一任的靈媒。”
“咔”
“铛——”
屋内的石英鍾發出洪亮的鳴叫,那一人一鬼的視線此時都集中在了季九一人身上。窗外有車開過,車燈光在愈漸昏暗的天光下拉出一道狹長的白,窗棂的影子堪堪擦過女生臉頰。
這景象有種說不出來的奇異。
季九的相貌原本平淡無奇,也許是因爲長着一雙單眼皮,平日裏眼珠始終被蓋住一半,看起來懶洋洋的,隻讓人覺得不值一提。
在日光下,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但此時天色将暗未暗,燈光還來不及亮起,她烏黑的眼睛反倒顯得比黑暗更深,而那深黑中又透出泠泠白光,竟然令那張平凡的臉陡然生動起來。
季九沒有答話,起身走到客廳門口。“啪”一下日燈光亮起,照出了她臉上困擾的笑容。
年輕女生摸着鼻子,似乎覺得這答案匪夷所思:“呃,福爾摩斯先生……我能問問你是怎麽根據我家鄉在甬城就腦補了這一系列設定的嗎?”
夏洛克·福爾摩斯的表情顯得更加肯定了。然而他沒有立即接話,反而站起身往門口走來:“我在蘇格蘭場的時候參與過一起牽扯到香港李家的案件,當然這和你沒有關系,隻是你的母親正是李家人。雖然季家不如李家出名,但是不巧以前聽人說起過。”
說話間他已走到玄關,回頭看季九一眼,自己先一步開門走了出去,“當然無論如何,我不認爲你和本案有直接聯系,再見。”
……那你到底是來幹嘛的?答疑解惑嗎?
季九目瞪口呆地看着福爾摩斯走下室外樓梯,往隔壁街區的自己家行去。她還沒來得及關上門,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從樓梯上傳來:“小九你在看什麽?”
易蓁拎着個打包的塑料袋走上樓梯,揮着手和她“嗨”了一聲:“你還好嗎?我給你帶晚飯來了。”
她今天比平日在學校時穿得更華麗一些,長發盤成的兩個丸子上插了紅花點綴的發梳,裙擺金色蕾絲上的蝴蝶結随着她的腳步輕輕搖擺。她一手拎着紅色的心包,另一手将裝在塑料袋裏的飯盒遞到季九面前:“有學校後門的肉夾馍,不過我怕你吃不下肉,還帶了份涼皮。”
“嗚嗚嗚我怎麽會吃不下肉!”
一聽有肉吃,剛才發生的事都不算什麽了,季九連忙接過飯盒,将易蓁請進門,忙不疊地問,“要喝果汁嗎?還是茶?咖啡我也有不過需要找找咖啡機放哪了……”
“喝水就行了。”易蓁跟在後面,看她這會兒這麽歡快,也就放心了,“你之前在電話裏說得真吓人,幸好沒出大事。對了,蟑螂打死了嗎?”
“蟑螂?”季九正在倒水,聞言一擡頭,正好看到約翰從客廳出來,“啊——你說那個啊!打死了!”
她們在說中文,約翰當然聽不懂。他隻是看了這邊一眼,略一擡下巴:“我會在書房裏。”
哇塞這人有點體貼?
季九連忙隔空點頭,給易蓁遞了水之後便拉開餐桌邊的椅子坐下準備吃飯:“噫隻有我的份嗎?你吃過了?”
易蓁喝了口水,應道:“我和一起去博物館的朋友吃過了。”
“哦哦美隊的那個?你見到他本人了嗎?”
“見!到!了!”一說起這個,易蓁頓時變得激情四射,連眼睛好像都在發光,季九連忙拍拍胸口:“你像是要把美隊吞下去,寶寶害怕。”
易蓁毫不在意,繼續道:“你不知道,當時人可多了,幸虧我提前準備,今天穿了華麗款,拍集體照的時候就站在美隊身邊呢!左有鋼鐵俠,右有美國隊長,什麽時候再見過錘錘我就死而無憾了。”
季九停下啃了一半的肉夾馍,擡頭無辜道:“錘錘是誰?”
“雷神索爾啊!”易蓁震驚地看着她,“你不知道這個昵稱嗎?”
季九:“……”
易蓁恨鐵不成鋼地拍拍她肩膀,一臉沉痛:“下次來我家,我給你好好科普。啊順便還能讓你試試裙子,你這麽小隻,穿ap一定很合适!”
季九雙手交叉做拒絕狀:“我才不要掉你那個吃土坑!”
……
易蓁不住布魯克林,所以9點剛過她就回家去了。
季九收拾完廚房和客廳便繼續去樓上找書,剛一打開書房門,就見約翰飄在書架牆前,手裏還拿了本不知什麽書在随意翻看。
不等出聲,他先轉過頭來,順手指了指書桌:“我找了幾本可能有用的書。”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低沉得好似略帶沙啞,季九看他一眼,奇怪道:“你認識中文?”
“我上網查了‘靈媒’的漢字寫法。”
果然,季九接着就看到了亮着屏幕的台式機——這機子原本就放在書房裏,她還以爲已經沒用了。
電腦旁邊疊着放了好幾本标題寫有“靈媒”的書,季九認命地坐到椅子上,一本一本檢查起來。有好幾本都是之前找到過但沒用的,隻剩下最後一本,她下午還沒來得及查到。
她一邊翻書一邊看了約翰一眼,見他仍拿着剛才那本書在看,不由好奇道:“你在看什麽?”
約翰回頭看她,停頓了一秒才答道:“關于靈魂。”他說着笑了笑,嘴角略向上一挑,“你家有很多這方面的書,并且是英語的。”
季九眨眨眼:“你感興趣?”
講道理,他自己都已經是鬼魂狀态了,難道親身經曆不比書本更直觀?
約翰又轉回身去,繼續翻書:“我變成這樣還不久,多知道一些總是好的。”
季九“哦”了一聲,也低下頭繼續幹活,手指從一行行文字上掃過,剛落在下一頁,她突然“啊”地叫出聲來。
約翰再次回頭時,正見她捧着書激動地站起身,然而那嘴角卻在抽搐。
季九哆哆嗦嗦地指着書本,像是想要控訴:“你現在告訴我這是血媒?我……!”她情急之下一句中文脫口而出,說到一半才深吸了口氣,哭喪着臉看向約翰:“我很抱歉,書上說靈媒的血十分特别,一般可以用來與靈結下契約,并且……”
她頓了頓,十分艱難地補充道,“似乎是最高級别的契約。”
聽完這番話,約翰卻顯得很平靜,隻是停下了翻書的動作。“也就是說,”他思考了一下,接道,“我現在能接觸到實物,是因爲和你結下了契約。”
季九點了點頭,但不确定該如何解釋。
靈本身隻是一團意識體,要接觸到實物需要極大的能量,那能量簡而言之就是執念。執念強大到一定程度,意識便實體化了,這也是爲什麽厲鬼怨靈能夠害人的原因。
而普通的靈沒有那麽強烈的執念,隻有在和靈媒結下契約,通過靈媒供給的能量——也是所謂的靈力——後才能實現這種狀态。
書上說,契約也分爲多種不同形式,有通過專用符咒達成的一次性契約,也有使用陣法結成的長久契約。而在長久契約中程度最深且效力最強的,便是靈媒用自己的血施下的一對一契約,具有不可逆性,一般隻用于守護靈的結契。
頁面的最下方還十分體貼地補充了了一句:“注:對靈媒而言,守護靈是一輩子的事,請謹慎選擇。”
……這是結婚嗎?結婚還可以離婚的啊!?
季九“啪”一聲合上了書,面無表情地打開手機,也沒管現在日本是幾點,頂着約翰疑惑的視線直接撥出一通電話。
“嘤嘤嘤小狼快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