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田銀時坐在榻榻米上看了會兒躺着的夜鬥,把手放在他的額頭,感覺到入手的冰涼,沉聲問道:“夜鬥他究竟怎麽了。”
迪盧木多看了眼沒有擡頭的坂田銀時,把視線轉向一旁的绯,眼中充滿了擔憂。
绯稍微停頓了幾秒後,才開口:“……之前有跟你們兩個說過吧。神明和彼岸之人很快便會被遺忘,消失在人類的記憶中。夜鬥他之前離開這裏的一個多月的空白時間,足夠讓這裏接觸過他的人類遺忘他的存在。”
“我知道,隻是這幾天,新吧唧他們已經忘了你們,”坂田銀時說着收回自己的手,把夜鬥的手臂放回被褥裏,“但我還記得他。”
“隻有你一個人是不夠的,”绯看着坂田銀時的動作,垂下眼想了下,才道,“夜鬥他……隻是因爲一個人的願望而誕生的神明,那個人是我們兩個的父親。一個人的願望究竟有多強烈才能誕生出神明這件事我不清楚,但我知道父親的願望,包含着惡意和殺戮,所以夜鬥誕生的那一刻就是禍津神。而他教會夜鬥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殺戮。”
坂田銀時聽到這裏,突然想起他小時在戰場遇見的那個夜鬥。
那時的夜鬥沒有現如今的跳脫和無賴、整個人周身散發着濃重的煞氣和血腥味,眼神也不如現如今的溫暖,但那時的對方,卻依舊有着一顆善良的内心,是在很難想象夜鬥會和禍津神這樣的稱呼搭邊。
也許那時候的夜鬥……應該是最爲接近禍津神的吧。
但他也同樣殺了不少,要說他是惡鬼也不爲過。
坂田銀時不禁這樣想着,绯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樣道:“你小時候遇見的夜鬥,已經是改變後的他,作爲真正禍津神的那段日子的夜鬥,你并沒有看見過。”
“你了解的夜鬥隻是其中的一部分。”
“他殺過的人類,不比斬殺的天人少,甚至更多,”绯說着,看了眼沒有什麽反應的坂田銀時繼續道,“想要長久活下去,就不能挑剔委托,而戰亂時代生存的他,最常收到的委托就是殺人。”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說他是禍津神的原因啊。”坂田銀時就算聽到這些依舊很冷靜,“你要是想吓到阿銀我的話就免了,我手中染上的血也不算少。”
“你想多了,雖然對于你的存在有些不爽,但我也沒那麽無聊。隻是知道你的承受能力很高,我才對你說這些罷了,”绯沒有看坂田銀時,走到夜鬥的另一側坐下,看着對方蒼白的面色道,“雖然來自人類的畏懼能夠讓夜鬥活下去,但夜鬥他其實讨厭殺人,所以他說要改變、他讨厭自己身爲禍津神的稱呼、所以他想要成爲能夠被人類記住的好神明。”
坂田銀時終于擡頭看向绯:“你想說什麽?”
绯沒有理會坂田銀時的疑問,反而道:“他不再用殺戮這個方便的方法收集信仰,反而選擇了麻煩的道路。而他也因爲你的原因,放棄了之前那麽适合他生存的環境,回到了這個世界。”
“你應該也能猜到,夜鬥一開始就不是你這個世界的存在,我和他都來自另一個世界。這麽多年過去,就算是父親大人的力量再強大,有着空間的隔離和時間的距離,也沒有辦法把他對夜鬥‘認知’的傳遞到這裏來。在從前的世界裏隻要父親大人不消失,那麽夜鬥便會存活,但他不喜歡繼續過着被束縛的日子,我也不希望看見他壓抑的神情。對于夜鬥現如今的這狀況,我隻能猜測……他現在想要活下去,就需要一個全新的、能夠用意念讓他存活下去的存在。但這畢竟太難,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人類大量的信仰。”
“所以,你想讓我勸夜鬥離開這裏去之前那個妖怪陰陽師存在的地方?”坂田銀時道。
“不、夜鬥不是一般的固執,他既然選擇了留在這裏,那麽我就不會阻止,”绯說着,認真的看向坂田銀時,“我對你說這些,隻是想讓你更加了解夜鬥的情況。對他來說,你是很重要的存在。我和迪盧木多作爲同樣存在感薄弱的神器,沒有辦法幫助夜鬥。”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忘記他,又能幫助他的人,也隻剩下你一個了。”
坂田銀時歎了口氣、撓撓頭:“啊,這麽聽起來,還真是一個沉重的負擔呢。”
“之前我就看到夜鬥有瞬間的虛幻,他現在能撐住的時間,不多了。”绯說完稍微頓了下,對坂田銀時道,“而你不會看着他消失的,對麽。”
“你的委托,我接受了,”坂田銀時挑了下眉向绯伸出手,看了眼夜鬥後,對绯道,“至于報酬……就是今後娘家人的助攻怎麽樣?”
“會盡可能的幫你,不過最後的決定權在夜鬥手中,”绯握住坂田銀時的手,“不過你有考慮過神明和人類之間的差距麽?”
“那種問題等以後再說,反正先把人弄到手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不是麽?”坂田銀時收回手,轉移了話題,“今天這個時間已經沒辦法做什麽了,明天開始我會行動。”
“肯定不會讓這家夥那麽簡單的消失。”
最後這句坂田銀時既是對绯說的,也是對他自己說的。
“那麽就拜托你了,”绯站起身,微微沖坂田銀時鞠躬,“他昏迷之前說要見你,你今晚就暫時在身邊陪着他吧。”
說完便走出房間,迪盧木多也沖坂田銀時彎腰鞠躬後,同樣離開。
迪盧木多雖然内心憂慮,但看着身邊的明顯心情壓抑了不少的绯,卻并沒有表達出來,隻是道:“我曾經跟随過許多‘主人’,但最後并沒有得到信任反而一次次被抛棄被勒令自殺,仿佛被詛咒了一般,沒有一次可以善終。現如今好不容易遇見了願意完全信任我、不在乎我過去那些事情、把我帶出命運連鎖中的夜鬥大人,他肯定會沒事的。”
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慰着身邊的人一眼,迪盧木多聲音堅定的道。
——“把我從那樣的絕望中拯救出來的夜鬥大人,絕對……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