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小太郎和高杉晉助二人被帶到了山崖上,雙手被綁着按在了地面,周圍站着的是當初帶走吉田松陽的天照院衆人。
此時兩人擡頭看着面前不遠處背對着他們、上半身纏着麻繩跪在地面上的身影默默地握緊了拳頭,指甲陷進肌膚裏都沒有感覺到痛。此時兩人的眼裏,隻剩下不遠處那個讓他們熟悉到快要落淚的身影。
幾年了,他們終于再次見到恩師。
本來隻是抱着渺茫的希望單獨出來尋找,誰知道有一部分的隊士發現他們二人離開後,偷偷跟了出來。之後又遇到了伏擊的天人部隊,除了他們二人被抓到了這裏,其他人都被盡數斬殺。
現在的狀況可以說沒有任何生機可言,他們恨自己的無力,就算見到老師的面,也沒有能力救對方,甚至現在還會變成威脅老師的累贅。
“真是讓人嗟歎,懷揣憂國之心的年輕人們,最後卻不得不接受這樣的命運,”頭戴鬥笠、身穿鬥篷的茶吉尼族的天道衆站在不算高的山崖前向下眺望,看着地面上的那些屍體感歎的說着,然後微微側頭看向身後跪在地上的吉田松陽,“你所教過的那些學生,在你的教誨下死的一文不值。隻爲了一個不能實現的幻想,付出了生命卻什麽都沒有換回來。”
“總是叫嚷着把天人趕出去,最後到幕府投降的現在,他們連死了都不會有人殓屍不說,還會被按上反叛的罪名,這就是你立志去做的事麽,吉田松陽?”茶吉尼族的天人笑了下,聲音中的帶着不明的意味,“你的學生們沒有理解當初你自願被帶走的良苦用心,一個接着一個浪費了好不容易被換回來的生命。現在沒死的,除了後面那兩個以外,還差一個銀發的家夥吧?”
“你認爲,那個家夥會放着自己的同伴、自己的恩師在這裏而選擇不來麽?”天人說着一點點轉頭,望着身後突然騷亂起來的地方,咧了下嘴,“看樣子最後一個也要到了,怎麽樣?時隔多年的再會,吉田松陽你覺得開心麽?”
吉田松陽聽着對方的話一直微垂下頭沒有回應,直到此時聽見身後的騷亂的聲響,才緩緩擡起頭,臉上的表情帶着淡淡的笑意,聲音依舊帶着特有的溫柔:“啊,看到我的學生成長的如此優秀自然開心。當初我就說過,讓他保護好同伴,所以銀時現在過來,隻是完成我的心願罷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白色和服已經被鮮血染成紅色的坂田銀時被天照院的人架着帶來,扔在了地面上。
“……咳咳咳……”
坂田銀時咳出了一口血後吃力的爬起身,手中的刀插在地面上支撐着站起來,看了眼身邊被綁住的桂小太郎和高杉晉助咧了下嘴:“……阿銀我一覺醒來就發現你們兩個跑了,現在惹了麻煩還被抓,真是有夠遜的啊,矮杉、假發。”
雖然嘴上說着輕松的話,但眼神中卻格外凝重。一旁清楚知道現在處境的桂小太郎和高杉晉助也沒有多話,隻是握緊拳頭看着不遠處的吉田松陽。
坂田銀時抿了抿嘴,終于把視線轉到吉田松陽的身上:“松陽老師……”
“正好你的弟子都到齊了,那麽,不妨來做一個選擇好了,”天道衆的茶吉尼族天人說着,示意一旁手下的天照院衆人讓開一條路,微微眯眼看了下坂田銀時,然後才低頭對吉田松陽道,“看看你的弟子,是選擇和你一同橫屍共赴黃泉,還是……選擇爲求生存,親手弑師的道路。這是挺符合你教育者身份的處刑方式吧?我想你也不想死在我們手中,所以就讓你的學生來決定你的死活。”
聽到這裏,高杉晉助和桂小太郎明顯愣住了,眼睛忍不住睜大。而坂田銀時猛地擡頭看向說話的天人,握着刀的手一緊:“你……”
“很簡單的一件事,隻是看你如何決定了,”天道衆的茶吉尼族天人說着,視線看向坂田銀時,伸手指了指地面上被綁着的桂小太郎和高杉晉助,“你是選擇讓他們活下去,而親手殺了你們的老師。還是選擇讓你的老師活着,親手殺了他們兩個。選恩師還是選夥伴,二選一随便你,我想任何一方都期待着你的選擇吧。而且比其讓天照院的人動手,我想他們更想死在你的手上。”
坂田銀時要緊嘴唇,低頭看了眼高杉晉助二人,又擡頭看向不遠處的吉田松陽,手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
“銀時!救老師!”一旁的高杉晉助大喊着,身子開始掙紮起來,“你知道的,我們這麽多年的努力就是爲了救回老師!能用這條命換回老師的話,我情願去死!”
“沒錯!帶老師走,銀時!”桂小太郎也應聲說着,“不用管我們,隻要老師活着就好!”
坂田銀時嘴唇都被咬破,面對雙難的選擇,猶豫了:“我……”
“隻給你五分鍾的時間考慮和告别,”看到坂田銀時樣子,茶吉尼族的天人如此說着,“如果時間到了你還沒有做出決定的話,那麽你們就都會死在這裏。”
“讓老師活着,銀時!”高杉晉助大喊着。
“我們兩個的性命無所謂,”桂小太郎同樣大喊着,目光堅定,“你一定要帶老師離開!”
坂田銀時爲低垂着頭,看着自己握着刀的手沒有出聲。無論選擇讓哪一方死,都不是他想看到的,但此時卻沒有别的選擇……
“銀時。”
這時候吉田松陽突然出聲,他沒有回頭,身子也沒有動,隻是用往常一樣溫和的口氣道:“你還記得我離開之前,和你做的約定麽?現在,就是你完成約定的時候了。”
坂田銀時聽到這裏頓了下,緩緩擡頭看向不遠處的身影,望着對方綁在背後的手伸出來的小拇指鼻頭一酸。
深吸一口氣穩住身子,坂田銀時一點點走向吉田松陽,聲音有些顫抖:“……我知道了。”
桂小太郎聽出坂田銀時話語中的決定,睜大眼睛看着對方的背影,不知怎的,這一刻他卻無法出聲。
他知道,此時做出決定的坂田銀時,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要痛苦。
看到坂田銀的舉動,高杉晉助瞳孔驟然緊縮,被壓制在地上的他掙紮着想要爬起來沖向坂田銀時,神色幾近扭曲癫狂,聲嘶力竭:“等等……站住!銀時,你要做什麽!!”
沒有理會身後高杉晉助的聲嘶力竭的吼叫聲,坂田銀時一點點移步到吉田松陽身後,握着刀的手卻止不住顫抖,喃喃着開口:“松陽老師……”
……
與此同時,夜鬥和绯回到了之前他們在戰場上暫時停留的地方,卻發現那裏躺倒了一片屍體。
“夜鬥,看樣子我們離開的這段時間天人和攘夷部隊一小部分的人在這裏打了一場。”绯低頭看了眼屍體說着。
夜鬥點了下頭:“嗯,看這個趨勢,戰争結束也就是在這兩天了。”
“……夜鬥……是夜鬥神……麽?”
這時候突然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夜鬥和绯兩人齊齊轉頭看向聲源,發下被幾個屍體壓在最下面的人的手指動了動,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
“您既然是神明……的話,我能……委托您一件……事情麽?”
夜鬥上前把對方身上的屍體搬走,看到了被壓在最下面明顯隻剩下一口氣的人,蹲下身道:“你說吧。”
“請您一定要救出總督……還有桂先生……”那人說着,努力睜開眼睛,顫抖着手指向了遠處的一個山崖,“……他們被人帶到……那裏了,求……”
“我知道了,”夜鬥斂目看着眼神已經開始渙散的人應到,“你的願望我幫你實現。”
“謝謝……”
道謝過後男人的呼吸便停了下來,夜鬥站起身看擡腳向遠處的山崖走去。
“沒有委托金也要去麽?”绯雖然嘴上這麽說着,但她清楚夜鬥的選擇。
“找被救回來的那兩個人要就行,而且……”夜鬥說着,擡頭看了眼陰沉的天空,“這也許是我在這個戰場上收到的最後一個願望了。”
說完,夜鬥腳步一點加快的速度,绯跟在夜鬥身邊沒有繼續說話,同樣加快了速度跟上。
而就在夜鬥和绯兩人快速向着目的地趕去的時候,山崖上的坂田銀時已經拖到了五分鍾時限的最後。他擡起手臂,舉着手中的刀卻仿佛有萬斤一樣,沉重的讓他無法揮動一下。
吉田松陽像是知道銀時的内心一樣,終于稍稍回頭看向坂田銀時,對着舉起刀的坂田銀時露出了一個微笑,小聲道:“之後就拜托你了,銀時。還有,謝謝。”
話音落下的瞬間,坂田銀時的眼眶變得濕潤,緊了下手中的刀。
高杉晉助看着坂田銀時擡起來的刀猛地掙紮着起身踉踉跄跄的想要沖過去:“住、住手……!銀時!拜托,快住手!……不要!!”
坂田銀時仿佛沒有聽見高杉晉助的叫喊聲一樣,含着淚握着手中的刀,毫不猶豫的向吉田松陽的頭顱斬下。
伴随着被斬斷的頭發,吉田松陽的頭顱掉在了地面上。坂田銀時地面上屍首分家的吉田松陽咬住嘴唇沒有出聲,但眼淚卻掉了下來。
桂小太郎把頭埋在地面上不再去看,而高杉晉助整個人呆愣了許久,回過神的時候整個人整個人崩潰了。
“松陽老師!!!”
坂田銀時聽到高杉晉助的聲音後動了動手,沒有回頭。而高杉晉助卻爆發的站了起來,向着坂田銀時的方向沖去:“銀時!!!”
就在這時,站在茶吉尼族天人身邊的天照院的一人突然扔了一個小小的匕首,直接紮進了高杉晉助的左眼。伴随着高杉晉助的倒下,其他天照院的人反應了過來,把高杉制伏。
而對高杉扔了一把匕首的人卻開口道:“别浪費了恩師爲你們撿回來的命。”
“真要把他們放回去?”一旁的茶吉尼族天人說着,“你是産生了同情心麽,胧。”
“不,隻是認爲沒有必要了而已,”被叫做胧的男人伸手拉了下頭上的鬥笠,側頭看了眼沉默着一聲不出的坂田銀時三人,“這群人已經失去了最後能守護的東西,對于武士而言就相當于死。而親眼看着恩師在面前死掉,又親手殺了恩師換來的性命,會讓他們一直痛苦下去。沒有殺的價值,就算不動手,他們活着也隻剩痛苦罷了。”
茶吉尼族的天人聽到後看了眼死氣沉沉的坂田銀時幾人後轉身離開:“既然這樣,也沒有必要留在這裏了,回去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