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穿破舊和服,身上染滿血污的男人踉踉跄跄的跑到了荒蕪的破廟,沖着枯萎的大樹跪拜着。
身穿着暗藍色武士服、有着一頭深紫色頭發的男子聽到這句話後從枯樹的樹幹上跳了下來,冰藍色的雙瞳看着面前跪趴在地面的人,面無表情的開口:“你有錢麽?”
來人點點頭,馬上從破舊的衣服中掏出了一小把錢,咬了咬唇道:“隻有這些了。”
“這個就可以,”夜鬥說着,彎腰從對方手中拿出五円,向空中一彈,“他們的命,這個價錢已經足夠了。”
“謝謝!夜鬥大人!”男子挺到這裏眼中閃現出淚光,馬上站起身,“我這就給您帶路。”
“嗯,”夜鬥斂目應了一聲,側頭看向另一邊穿着白色和服、頭戴天冠的少女,“走了,绯,有工作了。”
“好的,夜鬥,”少女應了一聲,帶着笑意跟上了夜鬥的腳步,出了寺廟後看到布滿了整個平原的屍體,微微眯眼,“戰争越來越激烈了呢。”
夜鬥的視線也從那堆積如山的屍體上一掃而過沒有回應,轉頭繼續向前走。
……
被烏雲遮擋的灰暗天空下,一個村莊被血色浸染。
“謝謝!非常感謝您的幫助,夜鬥大人!”
在被火焰灼燒着的破舊村莊門口,一群狼狽不堪身上或多或少帶着傷和血迹的人們跪拜着對面的夜鬥,眼中是報仇後輕松的神色但卻染着悲傷的味道。
“帶着還活着的人離開這裏,”夜鬥看着跪拜的衆人說着,視線透過他們看向村莊内地面上有着動物腦袋還有鬼面腦袋的屍體上,然後微微擡頭看向陰暗的天空,“這裏已經不安全了,很快就會淪爲戰場,你們有多遠就躲多遠。”
說完,夜鬥的便沒有再理會衆人,轉身離開。跪在地上的衆人在夜鬥的身影離開口才陸陸續續的站起身,互相看了看,攙扶着受傷的人一起離開。
“绯。”
夜鬥輕喚了一聲,原本被他拿在手中的太刀閃過一道櫻色的光芒,下一瞬變成了身穿白色和服頭戴天冠的少女。
“呐,夜鬥,”少女說着雙手被在身後小跳了兩步,側頭看着身邊的夜鬥笑着道,“我喜歡這個世界,你呢?”
夜鬥聽到後看了眼绯:“我以爲你會舍不得老爹。”
“雖然父親大人對我來說很重要,但夜鬥才也一樣哦,”绯說着笑了下,歪歪頭看了眼自己的胳臂,“更何況我現在可是夜鬥你真正的神器了,而不是野良。”
“父親大人賜的名字,消失了呢……”绯說着也不知道是感歎還是難過,側頭看向夜鬥,“所以我隻有夜鬥你一個家人了。”
“我很慶幸當初接下了斬殺毗沙門天神器的任務,”夜鬥說着擡頭望向已經暗下來的天空,有些輕松的笑了,“如果沒有接下那個任務之後就不會一直被她追殺,也就不會來到這個世界。”
“在這個沒有老爹的世界裏,我終于能夠自由了,”夜鬥斂目,聲音低沉的道,“我已經厭倦了順從老爹的意識去完成那些任務,現在這樣很好,就算哪一天真的消失在這個世間也無所謂。”
“那樣可不行哦,夜鬥消失了的話,我可是會難過的,”绯說着上前一步拍了下夜鬥的後背,“而且夜鬥你自己也不想消失吧?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隻是把你的名字傳出去,讓人類知道你這個神明的存在。不過這裏現在的狀況很好,很容易把你的名字宣傳出去呢,從今天那個人類來找你的事情來看,你的名字或多或少已經傳開了。天人這種生物,夜鬥下起手來也應該沒有那麽多顧慮了吧。”
“隻要有人信仰,你就不會消失,”绯說着也正了臉色,認真的道,“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夜鬥。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我們就是彼此唯一的家人。”
“啊。”
夜鬥應了一聲,沒有什麽情緒的看向路過平原處堆積的屍體。
這裏是被荒廢的戰場,屍體有天人的有人類的,多數都已經腐爛發臭,食腐食的秃鹫在天空中盤旋。森白的骨架暴露在空氣中,地面是被血液浸染過又被暴曬之後的暗棕色裂紋,周圍除了秃鹫外,就沒有其他的活物了。
這樣的場景,夜鬥曾經見過了無數次。無論是他從前所在的那個世界還是來到這個世界後,隻要有戰争的地方,就會有這樣被荒廢的戰場。屍體暴露在空氣中無人收殓,直到被動物啃食幹淨。
那時候他成年後帶着绯離家,以禍津神夜鬥之名行走在戰亂的日本,依靠爲他人殺人的願望維系自身的存在。不過卻不喜歡無緣由的濫殺無辜,所以隻是選擇性的接收弱者的祈願,替他們取有罪之人的性命。在那段時間,他曾參加了大大小小的數次戰鬥,殺了無數的人,屍體也見了無數。
之後到了江戶時期事态有些穩定下來的時候,遇見了毗沙門天那裏前來求助的神器,把對方神器全部斬殺。接着過了一段時間後就被對方一直追殺着,在某一次不小心被追着跳進石化大洞,醒來的時候就發現世界換了一個。
那也就是一個月之前的事,他和绯來到這裏察覺到了不同,雖然同樣都是江戶,但這裏卻有着他們在那個世界不曾見到過的存在——天人。
而這裏的神明也沒有和他們那裏一樣,最起碼他去過的神社中根本找不到神明的存在,也沒有看到過堕化的妖,隻能看見遊魂。他從遊魂那裏簡單的了解了這個世界,也看到了野良身上被父親賜的名字消失不見,他自己也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變得薄弱起來。
他是從老爹的願望中誕生出來的,而這個世界沒有老爹,就連绯和老爹之間表示着羁絆的名字也消失不見,那麽他會消失也是時間的問題。
但……就算如此,他也沒有想要找到回去的路的打算。而绯也察覺到他的想法,并且不知道爲什麽,支持了他。
“呐,夜鬥,你還是不相信我嗎?”绯打斷了夜鬥的思路,歪了下頭道,“雖然從此以後見不到父親大人有些難過,不過……”
“绯,”夜鬥打斷了對方的話,冰藍色的雙瞳直直的看向對方,“我能夠相信你嗎?”
绯微微愣了下,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笑着點頭:“自然,我是你的神器,自然是以你的意志爲主。從今以後也不會有父親大人的命令,你也不用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了。而父親大人那裏,就算是沒有我們兩個也不會出現問題,這樣不是很好麽?”
“你可以在這裏發展你的信徒,擁有你的神社都無所謂,畢竟父親大人已經不能成爲你肩上的巨大壓力了,”绯說着彎了下眼,“我可以起誓,這不是我的陰謀,這一切的發展也沒有父親大人的手筆,而是我自己的意志。”
“看樣子是真的。”夜鬥看向對面的绯,如此說着。
如果是虛假的誓言,方才他就會被刺傷。想到這裏,夜鬥終于露出了一個放松的笑:“那麽,以後的日子,請多指教了,绯。”
“好高興~”绯看到夜鬥的樣子開心的笑了起來,“夜鬥你已經好久沒有在我面前露出這樣的笑容了,稍微有些懷念。”
“我希望夜鬥你能答應我一件事,”绯說着,擡頭認真地看向夜鬥,一字一頓的道,“絕對不要解放我的名字。”
夜鬥愣了一下,他發現這一刻對面绯看他的眼神有些複雜。他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卻能聽出對方話語裏的認真。
“我答應你,”夜鬥聽見自己如此說着,“汝爲有緣人,我允許你比眷屬更長久的跟随侍奉我。”
聽到這裏,绯發自内心的笑了,然後道:“其實我早就想說了,夜鬥你的手汗超級嚴重呢。”
夜鬥聽到後沉默了幾秒鍾,然後嘴角一抽看向對面的绯:“等等!你的角色設定是不是出現了點問題!哪有剛得到我的承諾,轉眼就說出這樣過分的話的啊喂!”
绯擡起自己的手,用袖擺遮住嘴角的笑:“我說的是事實哦。”
夜鬥頭上的青筋跳出來了一條:“喂=皿=!你作爲神器竟然嫌棄自家的主人!”
“啊,夜鬥,你看那邊,”绯直接轉移了話題,伸手指向遠處,“那個孩子有危險了。”
“别以爲轉移話題我就會忘了剛才的話!”
夜鬥雖然這麽說着,但眼神還是順着對方手指的地方望去。然後便看到了一個拿着破破爛爛的長刀,在屍體上翻找着食物的小孩,還有不遠處正向對方走過去的天人。
看到小孩狼狽的躲閃了幾次攻擊,因爲力量不敵摔倒在地面上後,夜鬥咂了下舌。
“啧,绯器。”
随着夜鬥的聲音落下,原來站在一旁的绯化作一把太刀出現在他的手中。夜鬥持刀快速沖了過去,斬殺着天人。
等幾個天人都倒下後,夜鬥才走向倒在地面上的孩子,看着對方亂糟糟的銀色頭發皺了下眉:“小鬼,不知道就算是被荒廢了的戰場也很危險麽?”
而此時被救了的銀發卷毛小鬼在看到夜鬥後沉默了許久,突然發出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叫喊。
“嗷嗷嗷嗷嗷嗷!!救命!阿銀我看到鬼了!!”
夜鬥深吸一口氣:“……我是神明!神明!鬼是旁邊遊蕩的這些家夥!”
原本沒注意到幽靈、被夜鬥伸手一指引就看到了許多半透明飄着的不明生物的小孩眼睛一翻就昏了過去。
夜鬥看到這個場景沉默了:“……”
绯笑了下,在夜鬥心中道:夜鬥,你把孩子吓暈過去了呢。
夜鬥彎腰把倒在地上的孩子扛起來,臉色漆黑的磨了磨牙:“閉嘴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