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草,我都準備好了,你别再問了。”玲子臉上卻是一片平靜,而且似乎還帶着微笑。
“可是玲子,你也會……,也會……”螢草的聲音哽咽了,她的眼淚啪嗒啪嗒就掉了下來。
“所以啊,這次泰山府君祭我隻讓你和梨花參加。”玲子摸着螢草的臉,将她的淚拂去了,“你是我和晴明的第一個式神,我相信你會把這件事處理得很好,對不對?”
“可是玲子大人,晴明大人醒來之後,我要怎麽跟他交待啊?”螢草還在哭,她根本就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了。她那麽喜歡玲子大人和晴明大人,但是現在卻要一命換一命,這讓她如何取舍呢。
“你不用跟他交待什麽,我向孟婆請了一碗湯,你給他喝了就好了。”玲子歎息着,望向了躺在一個複雜法陣之中的晴明。
他的臉白得像紙,一點血色都沒有。
那場大戰之後,晴明就真的死了。就如八岐大蛇所說的那般,它死了,晴明也就死了。
玲子一開始不信,可是判官查過生死簿之後,她才是真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閻魔念在晴明拯救平安京和天皇有功,想要修改他的命格,但是卻失敗了。她隻能搖着頭對玲子說,這一切都是神明的安排,是無法改變的。
對于冥府的那一套流程,玲子并不清楚是怎麽回事,所以她抓住了的場,想要找他商量。
的場也是搖搖頭,閻魔都修改不了,就真的沒有辦法了。
守着晴明的屍體,玲子看到了他皮膚上開始顯現出紅色的屍斑。
她終于信了,但是她卻沒有認命。沒有哭泣,沒有絕望,她在晴明的身邊開始繪制符文。當然這一切都是瞞着所有人做的,一直到準備工作都完成之後,她才叫來了梨花和螢草,告訴她們她要行泰山府君祭,用自己的命換晴明的命。
“玲子大人,你可以用我的命啊!”梨花跪在她的面前,她沒有忘記玲子和晴明給自己的幫助。
“不,梨花,我才是晴明的妻子,我才有資格來做這一切。”玲子搖搖頭,她顯然還對曆史吃着醋呢。更何況她已經被小錦幫助過一次了,又怎麽好意思再犧牲一個梨花呢,“這是流程,你好好學,待會兒我躺下去了,就全靠你了。”
梨花流着淚,隻能拼命地學起了這一個無比複雜的法術來。
“小草,我還有一件事要委托你。”玲子又摸出了一疊紙來,她将其遞給了螢草,“如果孟婆湯對晴明作用不大,又或者是他以後記憶要恢複了,你就把這出戲,演給他看。”
“這是……”螢草接了過來,她翻開來,輕輕地念道,“第一章,雀食奇譚。參與演出者,犬神,九命貓……”
“晴明靈力強大,我擔心他會想起來什麽。既然我是永生的,那他也會是。那麽長久的生命,他也許會想起我來。但是想起我沒有任何的好處,隻能徒增傷悲。所以小草你得讓其他的式神都配合你,演出這一切來。讓晴明的記憶被替換掉,讓他徹底的忘記我。”玲子這個決定也是想了很久,她看着晴明身上的那些紅色斑紋,心疼得好像有人不斷地在用針紮她一般。
這個世界如果沒有了晴明,那就根本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可是她卻不能再犧牲其他人來換回自己的幸福了。
所以擺在她面前的,隻有一條路。
“玲子大人,我準備好了。”梨花在一邊輕聲說道,她也還想拖一段時間,可是她看到晴明身上的那些斑紋,也知道這事必須馬上做了。
“玲子大人,你不對木木他們說什麽嗎?”螢草拉住了玲子的手,她已經哭得一臉的鼻涕和眼淚了。
“我如果說了,他們應該會阻止我吧……”玲子也很想去道别,可是她不确定茨木會不會在聽了之後就把屋子給掀飛了,“小草,你代我轉達吧,在成功之後。”
“是……”螢草見最後的機會也沒有了,她隻能擦幹淨眼淚,開始研究玲子給她的劇本了。
玲子平靜地躺在了晴明的身邊,她拉住了他冰冷的手,将其放在胸前,讓他感受自己最後的心跳。
“玲子大人……,你準備好了嗎?”梨花的手抖了起來,她既緊張,又不舍。
“梨花,放輕松,要是失敗了,我們兩個都會死的。”玲子對她微微笑道,她也不想離開,可是似乎時候已到了。
當她閉上眼睛的時候,梨花念咒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與此同時還有另外一種聲音,那是系統叮當作響的提示音。
[陰陽師大人,你确定要删除遊戲存檔嗎?]
一個惡意賣萌的聲音響了起來。
玲子皺着眉,點了點頭。
[真的,真的不考慮再多玩一會兒嗎?]
“不玩了!”玲子握緊了自己的手,努力地堅定着決心。
這真的是個遊戲?
玲子不相信,那麽多和晴明的經曆都是遊戲?那麽多和式神們的感情都是數據?
那她所付出的一切,又都是什麽啊?
什麽鬼策劃,看我不去網易總部打死你!
就在玲子咒罵的時候,她失去了意識。
“玲子大人!”螢草看到玲子握着晴明的手一松,晴明的手又垂了下來。兩人的手分開了之後,晴明的身體就就開始慢慢變化了。
他身上那些血液凝固的紅斑消失了,皮膚也重新恢複了血色。
螢草見狀,她立馬抱起了玲子,往庭院之外跑去。
“小草……,玲子,這是怎麽回事?”茨木一直守在玲子的院門前,他擔心她太過悲傷,會出什麽事。可現在看來,是真的出事了。
“你們所有人跟我來!”螢草抱着玲子,一直到了姑獲鳥的别院。這裏動靜再大,那邊晴明都聽不見。
螢草将剛才發生的一切和玲子的決定都告訴了衆式神,大家臉上都出現了不同的表情來,有些是不相信,有些是直接開始哭泣,而有一些則是默默接受了。
“不可能,玲子她不可能就這麽離開我的!”茨木從螢草的手中将玲子搶了過來,他将她擁進了懷裏。
這是第一次他完完全全地擁抱她,但是她卻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自己的熱淚滴在她的臉上,卻無法再使她的身體溫暖起來。
自己臂彎裏的身體開始慢慢變涼,但卻柔軟得可怕,就像自己擁抱的,隻是一層衣料一樣。
“木木!晴明就要醒了,你必須按照玲子所說的做才行啊!”螢草有點着急了,她把玲子的劇本拿了出來,開始給式神們一點一點地講解了起來。
茨木抱着玲子,螢草的話他聽到了,但卻又完全沒聽進去。
那些劇情和他所經曆的完全不一樣,裏面根本沒有玲子,他是絕對不會接受的。
“如果你不願意,你就滾吧!”螢草大吼了起來,她一腳踢在了茨木的背上,但他卻紋絲不動。
“茨木。”酒吞拍了拍茨木的肩膀,把自己的酒葫蘆遞給了他,“一醉解千愁。”
茨木一把拿過了酒吞的酒葫蘆,他抱着玲子,真的走出了家門。
螢草看着他,氣得直跺腳。但是她現在也不想追上去,畢竟茨木的戲份,在很後面呢。轉過身來,她繼續對着一群悲哀的式神們講着戲,“接下來我們就要先搬出去了,然後按照玲子大人的故事再慢慢住進來。這段時間裏,大家忍耐一下吧。”
“玲子大人真好,還把我們兩個安排在一起了。”雪女擦着眼淚,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是黑暗勢力一派的。
大天狗踮着腳,摸了摸她的頭,“所以我們一定要演好這一場戲,讓晴明大人以後能……”
他的話沒說完,晴明以後就是一個人了。他擁有了長生,卻隻能和他們這群式神在一起。
究竟是怎樣的決心,才能讓玲子做下這樣的決定呢?
大天狗突然對玲子更加佩服了,要是這事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他估計會瘋掉的吧。可是玲子居然想好了那麽多的後路,就爲了晴明這永生的生命能夠幸福快樂。
式神們都紛紛離開了這座充滿了回憶的宅子,以免晴明醒過來了。
梨花一直守在晴明的身邊,她換上了玲子那件枚紅色的和服,退到了門口,等着晴明醒過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到了晴明的身上,他覺得身體非常溫暖,輕盈,舒服無比。可是他又覺得自己身體之中空落落的,不知道到底失去了什麽。
“呃……”他撐起了身子來,看向了周圍。
這個空空蕩蕩的房間看起來很陌生,自己以前是生活在這裏的嗎?
晴明站了起來,他走到了房門前,将其打開了。
門口坐着一個少女,她穿着一件枚紅色的和服,身邊放着一把紅傘。
“晴明大人。”她這麽喊自己。
“你是……”晴明覺得她有些熟悉,但是卻想不起她是誰,叫什麽,和自己是什麽關系。
“我是神樂啊,晴明大人。”梨花笑着說道,她擡頭見晴明無恙,心中很是歡喜。可是當她說出那個不是自己名字的名字的時候,她心中卻是很想哭。
在梨花的帶領之下,晴明參觀了自己的宅邸。他覺得一切都很陌生,根本想不起來自己在這裏生活過。
當然在螢草和衆式神對過劇本之後,他們還将院子都重新裝修了一番。爲的就是不讓晴明有任何熟悉的感覺,不讓他想起那些幸福的過往來。
“這是……狐狸?”晴明走到了院子裏,看到了在水池邊蹲着的斑。
“小白才不是狐狸呢,噢,不,小白就是狐狸。”斑心裏還悲傷着呢,一時就忘了詞。
“你叫小白?”晴明走到了斑的面前,他看着一邊的水池,輕聲問道,“你吃魚嗎?”
“吃,吃,小白最喜歡吃魚了。”斑點點頭,他望向了那空空蕩蕩的池塘,心中一片寂寥。
大家按着玲子給出的劇本跟晴明演着戲,其他的陰陽師和民衆也配合着他們。因爲晴明和玲子是拯救了平安京的人,就連天皇陛下也參與了進來,和大家一起演出着這一場沒有女主角的電影。
可是演着演着,螢草突然發現劇本還少一個人。梨花出演了神樂,那就沒人演八百比丘尼了呀。
“這不是什麽大事,我來幫忙找。”博雅拍了拍胸口,他立馬去到了各個寺廟之中,尋找着合适的女子。
沒想到居然真的被他找到了一個,不過唯一有些遺憾的是,她隻是個普通人,并不會長生不老。不過現在救急,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而黑晴明是的場用靈力和八岐大蛇的妖力造出來的,一個完美的傀儡人偶。
将遊戲裏十八章的劇情都演完了之後,接着的就是真實發生的事情了。八岐大蛇襲擊了皇宮,它的陰謀被晴明挫敗了。
梨花本想在這裏安排八百比丘尼死去的,因爲那樣就沒有後顧之憂了。但是晴明卻憑着一己之力将她護了下來,還原諒了她。
途中的時候,茨木回來了,他也參與了進來。不知道他是怎麽想通的,反正他配合得很好,沒有捅婁子。
隻是戲一演完,他立馬離開了,螢草都沒辦法挽留他。
式神們都聚集在了這座宅院之中,隻是氣氛卻與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晴明也一直沒有察覺到什麽,直到八百比丘尼開始慢慢變老,然後病故。他覺得奇怪,一個吃了人魚肉的人,爲什麽會死呢?
的場解釋說可能是因爲八岐大蛇的原因,也許它在她身體之中下了什麽咒呢,大家都不清楚。
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晴明繼續在平安京生活着。他順理成章地成爲了陰陽寮的寮頭,保護着這座古老的都城。
幾十年後,博雅六十三歲時,羅成門倒塌了。
博雅拿着笛子,給晴明吹奏了最後一曲,“晴明,你現在還是二十歲的模樣呢。”
“比起其他六十歲的人來說,博雅你也還算年輕呢。”晴明笑了笑,他看向了一旁的梨花。梨花和他一樣,都還是年輕時的樣子。
不知是因爲什麽原因,梨花收斂了自己對博雅的感情,陪伴在了晴明的身邊。而博雅則是一直有白狼的相伴,他們兩人一人一妖,自是沒有結婚。可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卻是遠遠超過了普通的夫妻了。
“晴明啊……”博雅歎了口氣,他拉住了晴明的手,想起了一個人。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該提,都隐瞞了那麽久了,就應該繼續裝作她不存在,“好好活着。”
“你也是。”晴明看着博雅,以他的能力其實早就看出了博雅的壽命将盡。可是他心中沒有任何悲傷,反而有點羨慕他。
能在愛人的懷中安眠,這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呀。
“晴明大人,博雅大人走了,我也該走了。”在博雅去世的那一天,梨花也對晴明告了别。她和晴明的感情雖好,可是這裏接連離開了那麽多人,她無法再繼續待下去了。
“好好活着。”不知爲何,晴明下意識說出的,還是這句話。
梨花帶着白狼一起離開了,她們渡海去了東京,宋朝的都城。她們和晴明約好了,一百年一見,就在龍虎山。
後來新的天皇繼任,廢除了所有新的科技,全面恢複桓武天皇的政策。
晴明覺得這個都城越來越陌生,在自己85歲的時候,他假死離開了平安京,到琉球去生活了。
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選擇這裏,隻是覺得風景優美,海鮮好吃。
式神們住在這裏也很開心,可是他們卻沒有提任何有關玲子的事情。
時光就這樣流逝着,一百年又一百年。
就如玲子說期望的,晴明根本沒有想起她來。隻是每一百年和梨花她們的聚會,自己都會莫名感到悲傷。
他不知道是因爲什麽,隻覺得那可能是長生的副作用而已。
“晴明大人有遇到喜歡的女子嗎?”梨花試探性地問着,玲子離開幾百年了,晴明都是一人。和自己一樣,她身邊雖有白狼陪伴,但是每每聽到笛聲,還是會想起博雅。
“沒有。”晴明笑着搖了搖頭,“我啊,大概是不會對任何人動心了。”
“诶?”梨花擡起頭,看向了他,她不太明白,他這句話是在說什麽。
“愛的人死在自己前面,會很難受吧?”晴明看着梨花,他本來是想說博雅,但是不知道爲什麽,自己卻流下了眼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