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靜面色淡然,她似乎不會笑,也不會怒。不是清冷,就是淡,淡如一瓶沒有絲毫雜質的純淨水。
果然是充滿了神秘。
“不知道這位女士是陳淩先生什麽人?”東方靜淡聲道:“據我所知,陳先生你的妻子中并沒有這一位。”
這個問題問的有些坑爹,陳淩确實可以不回答,但在外人面前,當莫妮卡是見不得光一樣,總歸有些傷莫妮卡的心。陳淩心下一凜,這東方靜還真是不可小觑,在不知不覺中給自己制造心靈漏洞啊!果然,就算是莫妮卡這樣的人物,在聽到東方靜問這個問題時,也不自禁有些不自然,微微的緊張。陳淩适時伸出手攬住莫妮卡雪白渾圓的香肩,對東方靜道:“她是我愛的人。”
這個回答也是巧妙。如果說是妻子,萬一東方靜足夠了解陳淩,又問那葉傾城是什麽身份,等等。一旦牽扯出來,不回答也會造成諸多尴尬隔閡。
東方靜微微一怔,而莫妮卡臉頰上卻是泛起甜蜜的紅暈。
陳淩掃了一眼東方靜,忽然一笑,道:“東方小姐,我想到了一個有趣的問題。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聽?”
東方靜道:“請說!”
“私底下,和面對人的時候。東方小姐都是這般不食人間煙火嗎?”陳淩道:“我覺得你很可悲。”
東方靜看了一眼陳淩,并沒有任何着惱的意思。她淡道:“少欲無爲,身心自在。我爲自己而活,并不覺得可悲。倒是陳先生你出口魯莽斷定我的生活狀态,着實讓人厭惡。”
“但你不會厭惡對嗎?因爲你無欲無爲,不癡不嗔。”陳淩針鋒相對的說。
東方靜道:“即便是泥菩薩也有火氣,但我知道你故意氣我,我自不會上當。不過因果報應。出言不慎也是有口孽的,陳先生你還是慎言的好。”
陳淩淡淡一笑,道:“口孽,我知道佛家中有這個說法。釋迦牟尼成佛之初,對一出言不遜的牲畜言道,诽佛有無窮的罪孽。诽佛有罪孽。诽我也自然要遭受惡報,我得讓你知道因果報應。絲毫不爽的口孽道理。”頓了頓,道:“東方小姐是把自己當成了佛,把我陳淩當做了那出言不遜的牲畜嗎?”說到後來,語音中包含了森寒之意,讓人窒息的森寒。
東方靜微微一怔,但随即便面色如常,道:“豈敢!”
“諒你也不敢!”陳淩冷冷一笑。不動聲色之間,氣勢上已經壓倒了東方靜。
東方靜擡首看了陳淩一眼,這個談話的氣場已經在陳淩這邊,但她依然平靜無波,就像是驚濤駭浪中的浮木。任憑風雨駭浪,卻依然不可摧毀。
“東方小姐!”陳淩道:“看你寵辱不驚。似乎是向道之人?”
東方靜優雅的喝了一口礦泉水,道:“道家,佛家,都講一個靜字。何以陳先生認爲我是向道而非向佛?”
陳淩道:“佛家少欲無爲,身心俱靜。當不會卷入俗世紛争。東方小姐你雖然身心俱靜,但今日所來,卻是爲了利益糾葛。所以我認爲你是向道。佛修本性,道則是修野心勃勃的彼岸。”
東方靜微微詫異的看向陳淩,她一直是平靜無波。這是第一次動容,半晌後,道:“久聞陳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佛祖曾說我眼即慧眼,可看穿世間一切。陳先生肉身大圓滿,心卻也已是佛祖的境界。”
陳淩微微一笑,道:“東方小姐,我的疑問還沒有問完。”東方靜道:“請說,東方靜洗耳恭聽。
莫妮卡在一邊安靜的聆聽,她自己也自負聰明。但跟陳淩待久了,卻越發佩服陳淩。也爲他是她的男人而感到自豪。
陳淩道:“道家有逍遙仙侶,東方小姐一身不沾染任何俗世塵土,我不知道将來會有什麽樣的男人,才能讓你下得廚房,洗手作羹湯。”
東方靜淡聲道:“這個我并沒去想過,緣分自是強求不來。”
陳淩道:“但天生陰陽,男女,所以女人找老公,生孩子,是天道,是人倫。東方小姐是打算要逆天道而行嗎?”這就是紮紮實實的攻擊東方靜,給她造成心靈漏洞。這是一場不見血的争鬥,東方靜既然前來,就是有着十足的把握。所以陳淩要讓她心靈産生漏洞,然後便能一擊而潰。
“天道,大道!”東方靜緩緩而平靜的道:“遵從自己的心意,就是屬于自己的天道。無論我心向魔,向聖,隻要是從心底感受到愉悅,那就是正道。我一直在遵守自己的正道,所以這一點就不勞陳先生費心了。”
陳淩微笑,道:“東方小姐說的真好,我很贊成。所以,要殺羅飛揚是我心中的正道。東方小姐你要我來逆天而行,那卻是不可能了。請回吧!”
這個回擊,是無形中暗藏的殺招。
東方靜沉默了一瞬。陳淩這個人,太陰壞了。她随即正色道:“你我各自有心中的正道,我要救羅飛揚,你要殺。那麽就隻有看誰能說服誰。”
陳淩道:“我若不想聽你的說服呢?世間是強權,我的拳頭硬,即便你說的大有道理,我卻一定要殺。更何況,你沒有半分的道理。”
東方靜道:“道理不辯不明,世間是強權。你的拳頭也未必最硬。我代表軍方而來,我們背後的力量并不是你想的這麽簡單,所以,還是談談的好。”
陳淩攬住莫妮卡的香肩,在莫妮卡臉蛋上親了一口,然後對東方靜漫不經心的道:“好,你說吧,看你怎麽天花亂墜的來說服我。”
東方靜掃了一眼陳淩,淡淡的道:“羅飛揚的事情。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這個人的畜牲行徑,絕對該殺。但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既然他是羅毅的兒子。所以懲罰他的權利也應該交由我們來處理。陳先生,你覺得呢?”
陳淩冷笑,道:“現在來跟我談國有國法,早幹嘛去了。你說我覺得什麽?我覺得你是在放狗屁!”
東方靜面對陳淩的出言不遜,依然不着惱,淡淡道:“看來陳先生現在自我感覺非常良好,不可一世,沒有人能左右你。甚至忘了自己是一名軍人,可以不顧國家的尊嚴,威嚴,肆意妄爲。而你看着我們爲了找回可憐的尊嚴,前來哀求于你,你自然會有更大的成就感。”
陳淩一凜,覺得東方靜這女人的言辭果真是犀利到了極點,直逼自己的本心。他當然也不是她三言兩語能動搖的,當下冷道:“我從來不敢忘了我是一名軍人。但我不是某個利益集團的軍人,我是國家,人民的軍人。”
“好冠冕堂皇的說辭,軍人是國家手中的利劍。如果每一個軍人都像陳先生你一樣,擁有自己的思想,那麽這個國家,早已經淪陷。你何必要爲自己的權力私欲而找借口。說到底,你還是羨慕沈門少主,你希望和他一樣。淩駕于法規之上,享受這種特權,強權。”東方靜盯視陳淩,淡淡目光,卻有攝人心魄的能力,道:“何處不出敗類,我們既然有過錯,自然也要自己來完成這個過錯。陳淩,你這般執着是因爲什麽?我想聽聽你的解釋。”
“解釋?”陳淩道:“沒有解釋。我陳淩要殺一個敗類,何須解釋?殺了他,是給死者,受難者的一個交代。而唯獨,偏偏,最不需要給解釋的,是你們。”
“大楚門監管人性,替天行道。原來就是這樣蠻橫獨斷的嗎?”東方靜問。
“如果你的伎倆僅僅止于此,那麽東方小姐,你可以請回了。”陳淩道:“你說我羨慕沈門少主也罷。說我自我感覺良好也罷。無所謂,但人我一定要殺。我絕不會交給你們,因爲我不相信你們。與其相信你們,不如相信我自己。你跑來質問我,本身就是個笑話。你們最應該做的是反省,或則怎麽去處理羅毅這種人渣!”
東方靜面色如一泓秋水平靜,也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她再度沉默半晌,然後向陳淩道:“抓住一個道理,便死咬住不放。欺軟怕硬。不給别人台階下。甚至不顧國家的尊嚴,陳淩,你覺得這樣的人可恨不可恨?尤其是他本身還是一名國家培養出來的軍人。”
陳淩沒有說話,莫妮卡開口道:“東方小姐,請回吧。陳淩是擁有大修爲的人,他的心志堅如磐石,并不是你區區語言可以動搖的。”
東方靜搖頭道:“我不會走,就算我帶不走羅毅。我也必須把話說完,陳淩,你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偉大,正氣凜然。如果你大楚門真的有心,真的能監管人性,替天行道。那麽我這有幾樁慘案,也希望你能去監管,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膽量來看一看。”說完,便從LV包包裏找出一沓A4紙的資料。
“你若不想看,我可以念給你聽。”東方靜道:“零六年,陝西西安。沈門争奪南城佛寺開發權,将競争對手吳有才一家全部滅門。至此一事,沈門毒辣手段爲世人所懼。沈門的劣迹數不勝數,我們隻是随便找了幾件出來。就算是前一個月,沈門的人在廣州,柳州,深圳,湖南,福建一共所犯罪惡,就達二十件。其中有三件慘案令人發指,可以說是無法無天。陳淩,你的大楚門既然這般正義,爲什麽要對沈門的罪惡視而不見?這難道不是欺軟怕硬。欺軟怕硬便也罷了,你抓住一個小辮子,不給我們絲毫的台階下,是不是也說明你内心的狹隘?你的執着,在我看來,是個笑話。”
東方靜說完将資料丢在了茶幾上,冷淡的盯視陳淩。
陳淩沒有說話,他知道東方靜所說的沈門惡事都是真的。這是他的無奈,雖有殺敵之心,卻無殺敵之力。
東方靜要給陳淩造成心靈漏洞,從而擊潰他堅固的堤防,這一點看起來似乎已經起了作用。陳淩的神情顯得有些疲憊,莫妮卡握住了陳淩的手,她理解陳淩的痛苦。
就在東方靜感受到陳淩情緒低落時,陳淩忽然擡頭看向東方靜。他的目光裏是看不見底的深淵,緩緩開口,道:“所以,東方小姐你的意思是,因爲我沒有去遏制沈門。所以也沒有資格來管羅飛揚的事情。就如我沒有能力去爲一個災區捐助一百億美金,所以我沒有資格去捐助我僅有的十元錢?”
東方靜怔住。陳淩眼中精光閃過,道:“沒有沈門,就沒有今日的陳淩。我是沈門的因果,有什麽事情,日後自有分曉。你這樣一說,我也覺得痛心。沈門作惡,你們這個利益集團同樣作惡,受苦的永遠是底層百姓。那麽在你們跟沈門之間,區别在哪裏?對,你說我欺軟怕硬,那好,我告訴你,我就是欺軟怕硬。隻要我可以管,可以殺的畜牲,我絕不手軟。”
東方靜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沒什麽可以說了。請離開。”陳淩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東方靜深吸一口氣,突然堅定堅決的對陳淩道:“不,羅飛揚我一定要要回。”
東方靜的執着讓陳淩意外!
套房的水晶吊燈散發出柔華的光芒,東方靜淡靜無比,眼神凝視陳淩。
陳淩也看着這個女人,道:“我以前從沒聽說過裏有你這一号人物。不過不要緊,我也沒興趣知道。你要回羅飛揚,憑什麽?我憑什麽聽你的。就因爲你長的貌美如花嗎?不過那不好意思,你再漂亮,在我眼裏,也不及我的女人一分。”說着便在莫妮卡的臉蛋上親了一下,絲毫不避忌東方靜這位神仙妹妹。
莫妮卡知道陳淩在氣東方靜,不過聽陳淩這麽說,還是會忍不住高興。戀愛的女人智商爲零,這句話是半點不錯的。
東方靜面對陳淩的輕謾,美麗的臉蛋上沒有出現任何波動。黑如點漆的眸子盯視陳淩,似乎是想用她的晶瑩如雪讓陳淩慚愧。
“陳淩,我們必須拿回尊嚴。我們不會放過羅飛揚。但羅飛揚也輪不到你來處置。”東方靜緩緩道:“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你若真要拼,我們若大動作起來,你大楚門也沒有好果子吃。基于這種前提條件下,爲了免傷和氣,我們來一場對決,以決定羅飛揚的歸屬,如何?”
“哦,什麽對決?”陳淩頓時來了興趣。他也知道這次動了真格,就算不會大規模鬧起來,但兩方都不會好看。如果能夠和平解決,陳淩自然是希望和平解決的。
東方靜道:“我雖不會武功修爲,但我自幼專研太極劍術。我和你比一場,用筷子比試,均不用内家勁力。我若僥幸赢了,羅飛揚便歸我們帶走。我若輸了,羅飛揚的事情,我們不再過問。”
“沒問題!”陳淩沒有絲毫猶豫。
他的心靈強大,意志堅如磐石。劍術雖然不是他的專業,但是武術一道,萬法同源。他陳淩的敵人将來是沈默然,首領這樣的巨擘。所以,他如果連一個東方靜的挑戰都不敢應的話,那對他日後戰勝沈默然和首領的大勢,有很嚴重的影響。
“幫我們拿一雙鋼筷過來。”陳淩對莫妮卡道。
“好!”莫妮卡站了起來,房間裏沒有鋼筷。她是要去外面找服務員拿。
而爲什麽要鋼筷,很簡單,這就是陳淩欺負東方靜沒有修爲。如果東方靜劍術很厲害,但是與陳淩鬥得不相上下,那麽時間一長,拼的就是心力。陳淩的心力自然比東方靜強,所以陳淩拿鋼筷,是不想重蹈覆轍。當初跟沈默然的比筷,他就是僥幸通過竹筷而打成平手。
現在的陳淩,自然不會給東方靜這個機會。
一雙鋼筷很快被莫妮卡拿了過來。
陳淩接過鋼筷,莫妮卡坐在了陳淩的身邊。她神情輕松,對陳淩相當的有信心。
陳淩看了一眼平靜的東方靜,心中一凜,這個女人心理素質強大,而且也很聰明。既然敢提出,就是有把握而來。看來真的不可小觑了。
東方靜接過陳淩遞的一支鋼筷後,咯的一聲,将鋼筷在玻璃茶幾上重重一敲。聲音清脆刺耳。
這是東方靜在檢查鋼筷的質量,她是怕陳淩和莫妮卡在鋼筷上做了手腳。事實證明,鋼筷并無問題。
随後,東方靜凝視陳淩,道:“比鬥之前,規則要說明白。不得動用氣血之力,還有你的真氣之力。如果你動用了,就等于是輸了。我們比的是技巧,誰的筷子脫手,或是斷裂,或是手腕被刺中,就算誰輸!有沒有異議?”
陳淩搖頭道:“沒有!”
東方靜道:“那好。開始!”她的手腕之力居然很強,一聲開始之後,把握時機刷的一下刺向陳淩的手腕。
一刺之間,帶動蕭殺森寒。竟有種劍氣沖天的感覺。
果真是劍術高手。
陳淩全神貫注,絲毫不敢大意。手腕一翻,帶動崩勁挑向東方靜的鋼筷。氣血之力是運動氣血,然而這崩勁卻是陳淩對勁力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