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站在廠裏那一堵黑牆下。這堵黑牆自從小周進廠開始就是一直存在的。這堵牆給人很沉悶的感覺,甚至是陰森。
尤其是在冬日的陽光下,這堵黑色的牆靜靜地矗立着,牆面穩重而厚實,看上去又高又大,像一座黑色的山崖。這堵牆很長,至少有五十多米,在牆兩端的盡頭,則是通常所能見到的那種表面砌着白色水泥的磚牆,與眼前這堵黑色的牆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和對比。小周在這個夜晚,靜靜地看着這堵牆,牆腳下是一片開闊地,看起來至少能容納幾百人,地上什麽都沒有,隻是一片白地,寸草不生,如同一片沒有生命的荒原。他看着這堵牆,忽然心裏有些不舒服,瞬間,這堵牆給他的視覺的沖擊讓他難以忍受,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隻能後退了幾步。
這幾天的天氣一直不好,總是打雷閃電。這時又下起瓢潑大雨,又是打雷,又是閃電。
小周便想要離開,隻是在走了幾步後,突然想起了老張凄惶的喊着殺人了的話語。他忍不住再度回頭,這一回頭,在閃電的照耀下,他看到了……鬼!
鬼,就在那堵黑色的大牆下。
小周駭然失色,但是腳卻移不開,軟在當場。他看到的不是一個鬼,而是許多鬼。也許是人,但他已分不清到底是人還是鬼。
閃電雷鳴不斷!
這堵大牆下,幾次的電光中,小周看見正在發生的是殺人。小周看見許多穿着破爛的棉襖和各色舊衣服的人,在那電光下,他們的臉都被照得凄慘凄慘,他們的臉色都是驚慌失措的,他們張大的嘴巴,似乎是在大喊着什麽。可是,小周什麽都沒有聽到,除了暗夜裏北風的怒吼和呼嘯。他數不清大牆底下到底站了多少人,看起來至少有一二百人,他們長長地排成好幾排,就像是在拍什麽集體照。但是又不像拍照,因爲他們沒有什麽秩序,亂做一團,有的人還互相攙扶着,而且大多數人的身上還綁着繩索。這些人裏有一半是女人,她們看上去都是衣衫不整的樣子,大多面帶羞愧恥辱的表情,其中甚至還有幾個挺着大肚子的孕婦。還有許多白頭發的老人和調皮的孩子,真正的中青年男子倒不多。有一些孩子還很小,尚抱在母親的懷裏,小周甚至還看到其中有一個嬰兒正在母親懷中吃着奶。
凄慘的叫聲,血腥,最前面的是日軍。一隊日軍用機關槍掃射,殘忍的射殺。最後一個倒下的,是一個戴着眼鏡,留着長長的黑色胡須的中年男子。他站在最後,在大牆的中間,幾排機關槍的子彈射進了他的胸膛。他的胡須在風中顫抖着,他的目光裏閃現出某種特殊的東西,似乎還隐含着什麽,最後他緩緩地卧倒在一片屍山血海中。
電光隐沒下去,牆又恢複了冷漠。小周忍着恐懼走上前,冒着雨上前,果真沒有一絲血迹,什麽都沒有。一切都已消失……
小周也終于明白了島國人爲什麽要買下這個工廠,他們是要毀滅侵華的證據。小周的力量單薄,阻止不了這堵奇特影像牆的毀滅。但這個故事卻流傳了下來,據說這家廠的前身是南京國民政府一家化學研究所,始建于1929年,1949年以後研究所被改成一家化工廠。檔案裏顯示,這家化學研究所的創始人名叫林正雲,生于1890年,1912年赴M國留學,在海外學習和研究了十七年,成爲當時著名的化學家,也是M國一所大學首位華人教授。1929年,林正雲歸國在南京創立了這家化學研究所,擔任研究所長,爲當時的華夏提供化學工業人才和進行化學方面的研究。
後來日軍打進來,這家研究所給難民提供收容收留。但是很不幸,最後還是被日軍發現,難民被全部殺害。
也許是因爲這堵牆與林雲正的試驗有關,是有磁鐵制造。最後在電波的奇怪作用下,竟然記錄下了那幕侵華慘劇。而又在雷電光合下,顯現出來。
日軍的殘暴,殘忍,南京永遠的痛。這也是陳淩一直對島國人痛恨的原因。
眼下,陳淩對布威龍這段影像有了一定的解釋,那麽還剩下無法理解的就是,爲什麽自己能聽到布威龍在表達什麽?他怎麽能跟自己心靈對話?還有這日月星辰又是怎麽回事?
這片陵墓本來就充滿了無數無法解釋的神奇,陳淩隻能将那段心靈對話歸結于布威龍所說的念力溝通。就像自己沉靜心思,也能感受到蛇靈陳迅來的心理想法。
且不說這些,陳淩又拿了一個盒子的生命之源回到空地上。這生命之源,如果不是陳淩遇見過黑袍大主教。那在陳淩和爾斯頓眼裏,一定會認爲這玩意兒是無上的聖品,靈藥。就跟武俠電影裏的萬年人參,服食了可以增加一甲子功力之類。
但現在,這玩意在陳淩和爾斯頓眼裏,跟毒藥沒什麽兩樣。
他們這種肉身大神通的人,心志堅如磐石,是斷不會相信天降奇遇,突然增加百年功力的玄幻故事。
陳淩和爾斯頓一直回避服食生命之源的話題,兩人都努力積極尋找,可能打通隧道的辦法。回到進來的地方,到那沙子掩蓋的地方也沒有出路。想找出手機信号卻也是徒勞。各種辦法都試全了,包括那所謂的泉眼圖騰,全部沒有任何破綻。
就這樣,兩人在裏面待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他兩還可以堅持。隻不過,幾乎已經對找到出路絕望了。
布威龍的宮殿圖像每天都出現,而且每次都有一瓶生命之源出來。到現在,連續的重複,陳淩手上有了七瓶生命之源。
“陳淩,我在想,會不會有這樣一個可能。”爾斯頓忽然對陳淩說。
陳淩也想到了一些,便望向爾斯頓,道:“什麽可能?”他在想,爾斯頓會不會跟他所想的不謀而合。
爾斯頓道:“如果不是我們知道生命之源的問題,如果我們貪心一點,相信會成爲教皇陛下的謊言。我們服食了生命之源,進入所謂的時空隧道。那麽就不會發現這後面還有生命之源出來。也就是說,每個進來的人,都會以爲自己是教皇陛下,帶着美夢進入時空隧道。你看有沒有可能,這裏面不是時空隧道,而是一個機關陷阱,需要生命之源來開啓。但是進去後,我們就像是獵物。這裏就是一個捕食獵物的陷阱。”
陳淩也是這麽想的,喟然一歎,道:“你跟我想的不謀而合。也可能這根本不是生命之源,而是毒藥。服食後,我們一旦進去就會失去力量,從而被控制住。”頓了頓,道:“我們這樣試試看,擠出血液和生命之源融合,然後傾灑上去,看能不能啓動這個泉眼。”
“好!”爾斯頓說。他毫不猶豫的道:“用我的血。”說着打開了生命之源的瓶子。瓶蓋拿開,一股特質的清香,悠遠源長的飄散出來。聞之沁人心脾,讓人心曠神怡。
再看這生命之源的顔色,氤氲中是一片乳白色,沒有一絲的雜質。這味道,聞着就有種治病的效果了。還真不像是毒藥,若是别人看了,加上布威龍的誘惑,也定會更加認定這是靈丹妙藥。
生命之源一共有七瓶,爾斯頓也絕不會去懷疑陳淩是想吞食靈藥,故意說成毒藥來欺騙他。之前隻有一瓶的時候,陳淩就交給了爾斯頓。何況到了現在,情況再明顯不過。大概千年前的布威龍等人也沒想到,後世進來的這兩位是如此的聰明,竟然能洞悉他們的陰謀。
爾斯頓将血液滴到生命之源裏,一抹殷紅滴入乳白之中,随後,殷紅的血消失。裏面依然一片乳白,爾斯頓連滴數滴鮮血,結果依然是一片乳白。白的沒有一絲雜質。
爾斯頓決定不管了,然後用這瓶生命之源傾灑到泉眼圖騰上。陳淩和爾斯頓屏住呼吸,凝神看着泉眼圖騰,希望能觸動機關。
但,陳淩和爾斯頓失望了。五分鍾過去,泉眼圖騰依然沒有任何變化。這讓陳淩有種想砸爛這個泉眼圖騰的想法。不過這個想法并不現實,陳淩和爾斯頓早就研究過泉眼圖騰,是絕對的實心。兩人武力滔天卻也是破不開這個圖騰。
事到如今,似乎真的隻有依照布威龍所說。服食生命之源了。
陳淩和爾斯頓相視一眼,兩人均沒有說話。這是一個絕對艱難的決定。兩人雖然意氣相投,但都有不想死的理由。服食生命之源後,死亡率會高到不可想象。
大約五分鍾的沉默後,爾斯頓毅然打開一瓶生命之源,便要喝掉。他動作很快……但陳淩更快,一把抓住他的手。陳淩的身軀在微微顫抖。
爾斯頓道:“陳淩,倒不是說我偉大,要犧牲自己來救你。不過如果隻能活一個,你的修爲比我高。我們進入泉眼裏,你也可以幫我殺了裏面作惡的東西,好替我報仇。”
陳淩抓住爾斯頓不放,即使爾斯頓說的再有道理。但陳淩也做不到那麽坦然的去接受。這種種語言說來那麽多理由,那麽偉大。其實本質就是個怕死。
“放手,陳淩。你是個聰明人,爲了你的妻子,女兒想一想。”爾斯頓慘然一笑,道:“我做這個決定需要很大的勇氣,你不要再消磨我的勇氣了。對了,如果你能逃出去,盡可能的不要傷害莫妮卡。不過生死厮殺,都是無奈,我也不會強求于你。”
“爾斯頓,前途不知生死。我們不需要說那麽多借口理由,你有大無畏的勇氣,我陳淩難道怕了?”陳淩說完忽然閃電出手,搶過生命之源。猝不及防之間,已經将生命之源灌入嘴中。
不要給自己的畏懼找任何偉大的借口!這一瞬間是陳淩的真實想法。這時候,不需要去想那些是是非非,陳淩隻知道,在自己和爾斯頓之間,生命是平等的。不是說一定就要爾斯頓去犧牲。
因爲他現在已經當爾斯頓是兄弟,兄弟是多麽沉重而富有情義的字眼。如果嘴裏喊着兄弟,面臨死亡時,卻用一個偉大的借口讓兄弟去死。陳淩做不到,永遠也做不到。
他喝下的那一刹,有種赴死的堅決。這一刹,卻讓爾斯頓熱淚盈眶,這一瞬間,他也隻想到了兄弟二字。
“好!”爾斯頓道:“陳大哥,我爾斯頓今生有你這個大哥在,死而無憾。即是兄弟,要死一起死,倒不負了情義。”說完他也要抓起一瓶生命之源來喝。陳淩臉色一變,伸手便欲奪走。爾斯頓疾退,陳淩眼中一寒,道:“爾斯頓,你少他媽婆婆媽媽。就算老子會死,你也得幫我把仇給報了。”
爾斯頓呆了一下,他被陳淩的寒意也弄得冷靜了一些。最終,他将生命之源收入懷中,停止了這個想法。
便也在這時,陳淩的身體之内開始發生了變化。生命之源在吞噬着體内的血液,煉化,果真是猶如揉碎寸寸經脈,疼痛難擋。
啊!陳淩厲吼一聲,雙眼血紅。他捏緊了拳頭,一個翻滾翻在了地上。這種痛苦,已經不是常人所能承受。“陳大哥!”爾斯頓眼色變了,想去幫忙卻什麽也幫不上。
更恐怖的是,暴龍蠱也在陳淩體内産生了變化。生命之源直接在煉化暴龍蠱,暴龍蠱發出凄厲的慘叫,也翻滾起來,綻射出火焰來。那一刹,暴龍蠱失控,陳淩體内如被烈火焚燒。陳淩連忙将龍玉含在口中,這個變故,絕對不是在布威龍的算計之中。布威龍怎會想到陳淩體内有暴龍蠱這樣的東西存在。
暴龍蠱與陳淩是有感情的,血肉相連的感情。縱使被煉化,也在收斂火焰。不然這一下,陳淩就已經死了。外在不管多強大,裏面出了問題,陳淩依然毫無還手之力。